01

我叫小林，今年二十五岁。要说这辈子最难忘的事，莫过于去年春节时的家庭团聚。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那年深秋，奶奶突然病倒了。当时我正在地里帮忙收稻子，接到爸爸的电话就赶紧往家跑。

"快点，"爸爸在电话里急得直喘粗气，"你奶奶情况不好，医生说...说可能挺不过今晚了。"

我心里一沉，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来到医院时，病房里黑压压一片都是人。奶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气息奄奄。我费劲儿地往床边凑，轻轻抓住奶奶的手。

"奶奶，我是小林"我哽咽着说。

奶奶微微睁开眼睛，朝我笑了笑，然后又闭上了。

我环顾四周，察觉少了一人：“爸大伯去哪儿了？”

爸爸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在外地谈生意，赶不回来。”

02

就在这时奶奶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医生和护士快步闯进病房，让我们先出去等着。

大概过了半小时，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带给我们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奶奶走了，大伯却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葬礼那天，大伯赶到了。一身黑西装的他，脸上难掩疲态。刚踏进院子的大伯，爸爸就冲了上去。

"你还知道回来"爸爸吼道，"妈临终的时候你在哪儿？多大的生意啊，比妈的命还重要是吧。"

大伯低着头，一言不发。我从没见过爸爸这么生气，也从没见过大伯这么沉默。

葬礼上大伯机械地招呼着客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葬礼刚结束，大伯就匆匆离开了。他甚至没有和爸爸打招呼，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以后家里就麻烦你多照看了。"然后就直接上了车我站在原地，看着大伯的车消失在村口的尘土里，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

03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走，就是整整三年。

大伯离开后的第一个春节，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饭桌上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爸爸几次拿起手机，似乎想给大伯打个电话，却又放下。

直到半夜，才悄悄躲进厨房，给大伯发了条新年祝福的短信，那条信息过了好久才显示已读，但始终没见回复。

那年夏天，村里逢年叨节，大家都在说笑。突然有人问："老李家的大儿子怎么不回来？"

爸爸的脸色唰地就变了，敷衍了几句就匆匆离开。

那天晚上，我听见父亲在庭院中嘟囔着：“天天忙忙忙，到底有多忙呢？连一通电话都懒得打！”

第二年清明，我跟爸爸一起去给奶奶扫墓。路过大伯家的老屋时，爸爸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一直看着长满杂草的院子。

那天晚上，我看到爸爸坐在奶奶的房间里，翻看着旧相册。

第三年中秋，村里办喜事。酒过三巡，有人提起了大伯。醉醺醺的爸爸突然拍案而起："我没有这样的哥哥！连个人影都不见！"话音刚落，他就泪如雨下。

我和妈妈连忙将他搀扶回家，一路上他都在低声自语道："我是不是不该骂他？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那晚过后，爸爸整个人都变了。他不再提起大伯，但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候，我会看到他对着奶奶的遗照低声说话，仿佛在倾诉，又像是在忏悔。

04

就在我以为这种状况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去年春节前的那个早上，爸爸突然对我和妈妈说："收拾一下，我们去趟城里。"

"去哪儿？"我不解地问。

"去你大伯家"爸爸说着，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妈妈赶紧帮忙收拾东西，还特意包了些大伯最爱吃的梨，又拿出珍藏的好茶叶。"你爸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大伯，"妈妈小声对我说，"今天总算下定决心了。"

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一家三口都很沉默。到了大伯家楼下，爸爸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大伯。看到我们，他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绽放出亲切的笑容："老二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大伯母从厨房中探头而出：“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这会儿正包饺子呢。”

我们进了屋，气氛出乎意料的好。大伯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电视里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预热节目。

大伯忙着给我们倒茶，大伯母催我们快洗手准备吃饺子。

"大哥，这是我们带来的一点心意。"爸爸递过手中的礼物，"知道你爱喝茶，这是今年新的龙井。还有你最爱吃的梨，妈还在的时候总念叨你爱吃这个。"

大伯接过礼物，眼圈一下子红了："老二，你还记得..."

大伯压下心头的喜悦，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这可是我珍藏了好久的好酒，今天可以敞开喝啦。”

05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越发热络。大伯的脸微微泛红，眼神中带着几分醉意。突然，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爸爸。

"老二，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爸爸一愣，随即摇摇头："大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那天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也是太着急了..."

大伯摆摆手，眼里泛起了泪光："不，老二。是我对不起咱妈。那天我要是能放下工作赶回来，也许... 也许能见到妈最后一面。"

"大哥..."爸爸的声音哽咽了。

"这三年我一直不敢回去。"大伯继续说道，"我怕看到家里的一切，会想起妈失望的眼神。我... 我没脸面对你们。"

爸爸站起来，走到大伯身边，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要是咱妈知道了，肯定也不想看到咱们这样。"

大伯抬起头，泪水直流而下，爸爸也红了眼眶，他一把抱住大伯。

看着相拥而泣的两兄弟，我也不禁落下泪来。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多年来压在这个家庭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温暖和亲情。

那天晚上，我们全家聚在一起，看完春晚就高高兴兴地进入了新的一年。大伯和我爸都有点喝多了，他俩互相搀着，一块儿回忆过去，还时不时传出响亮的笑声。

临走那天，大伯拉着爸爸的手说："老二，等开春了，我就回老家看看。咱们一起去给妈上柱香。"

爸爸使劲点头："好，我在家等你。"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爸爸的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却挂可嘴角却咧着笑着微笑。我知道，这个家终于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