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手机上又一个订单响起。小寒抓起PDA,像一阵风似的冲向货架。她的身影在狭窄的过道间穿梭,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位于上海某高架桥下的一家生鲜前置仓。表面上看,这只是城市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仓库。可就是这样的地方,承载着千万都市人“半小时达”的期待。
“今天又是要跑马拉松的一天!”小寒笑着说。她是这里的“金牌分拣员”,每天的步数都在3万步以上。按每步0.7米计算,一天下来要跑21公里,真的堪比马拉松了。
看着她娴熟地操作PDA,在货架间灵活穿梭,我不禁想起了那个经典游戏“神庙逃亡”。跑、跳、躲避障碍物,争分夺秒地完成任务。只不过这不是游戏,而是她的日常工作。
“新人来了!”小寒朝我喊道,“快来看怎么用PDA!”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机器,屏幕上显示着详细的货架位置和商品信息。“很简单的,”小寒说,“找到位置,扫码,装袋,就这么几步。”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另一回事。第一单就让我傻了眼:一箱矿泉水、两袋大米、一堆蔬菜,还有要进零下18度冷库拿的速冻食品。
“这不是健身房,这是修仙!”我暗暗吐槽。才干了半天,我的手就被购物袋磨出了水泡,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旁边的小寒倒是干劲十足。”没单子好无聊啊!”她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嚷嚷。我看着她的手,十指粗大,指尖全是茧子,这是常年抽拉袋子、搬运货物留下的印记。
这份工作在社交媒体上被标榜为“带薪减肥”的理想兼职。张宇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作为一名外贸公司职员,她每天下班后来这里兼职4小时。
“一个半月瘦了十几斤,”张宇说,“但代价是每天累得像条狗。”她给我看了她的双手,已经长满了厚厚的茧子。
在墙上的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着每个分拣员的效率排名。这里的计件工资看似很诱人:每件商品8分钱,超过1200件后涨到1毛钱,月入过万似乎触手可及。
可现实哪有那么美好?小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个来自贵州的00后,在上海做了两年分拣员。每天工作12小时,除了中午半小时吃饭,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晚上六七点最忙,根本顾不上吃饭,”小刘说,“饿了就抓把零食垫垫肚子。”他住在一个月租八九百的青旅,和近10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
两年下来,小刘还清了1.6万的助学贷款,还给自己做了眼睛手术。“家里同学都结婚生娃了,”他有些落寞地说,“我也想过稳定的生活,但现在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叮咚!”PDA又响了。小寒拎起一箱矿泉水,小跑着穿过仓库。她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那个永远在奔跑的神庙逃亡小人。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在游戏里逃命,而是在追逐生活。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半小时达”背后,是无数个像她这样的年轻人,在用汗水和青春编织的城市“最后一公里”。
站在仓库门口,我望着来来往往的骑手和分拣员。突然明白,在这个追求极致效率的时代,他们就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上的齿轮,推动着这座城市昼夜运转。
而那句“带薪减肥”的广告语,更像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掩盖了底层劳动者的辛酸与无奈。
当夜幕降临,小寒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她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露出疲惫但满足的笑容:”明天继续!”
这大概就是生活吧,既不是游戏,也不是广告,而是一个个普通人为了生存而奔波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