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灭人伦杨贼杀胞姊 施诡计时迁三盗图

话说谢国威在夫人房中正和卢俊义、宋江等喝定亲酒，杨贼站在门外大骂不止。原来家人从大厅叫走谢国威后，杨天起、杨天瑞及白登羽、贾道强等了多时，不见回来。杨天起心中起疑，吩咐杨天瑞到后面去看个究竟。杨天瑞出了前厅，直奔后花园。来到姐姐房门外，见屋中灯光明亮，窗棂上人影摇摇。他来到窗前侧耳细听，可把杨天瑞的肺差点气炸了，便站在门外大骂谢国威。二小侠操军刃就要出去，卢俊义忙拦道：“亲戚骨肉之事，小孩不可妄动。”二小侠只好忍住。杨氏见兄弟不讲情理，便叫道：“三弟你真给我作脸，在我家如此撒野吵骂，让我何以见人，来来来，你先把姐姐打死吧!”说着走出门来一头撞去，杨天瑞已积恶成性，哪里还顾得骨肉情分，见姐姐用头撞来，不由哈哈一阵狂笑，抡戟来迎，只听“咔嚷”一声，杨氏脑浆迸裂，死尸栽倒在地。谢国威知道不好，窜出房外，见夫人已死，不由大怒，命家人递过大枪，他接枪在手大骂道：“畜生，你真乃蛇蝎心肠，今天我非结果尔的性命不可!”说着抖枪就刺，杨天瑞虽说惧怕他姐夫，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进招。二人枪戟往来打在一处。卢俊义一使眼神，燕青、武松、周天亮、安腾蛟也都从屋中窜了出来。卢俊义将鞭背好，提大枪飞步向前，叫道：“师弟，待某家助你捉此逆贼。”说着抖枪就刺。武松、燕青、二小侠一齐动手，把恶贼围在当中。后院大乱，前厅杨天起及两个道人各持军刃赶了过来。杨天瑞见哥哥赶来，大叫道：“老匹夫勾结梁山草寇，打死姐姐，哥哥快来捉贼!”杨天起摆双戟来战，白登羽、贾道强二道人也上来助战。双方正杀得难分难解之时，猛然从房上跳下一人。大家看时，来者乃是金爪三跟莫赛元达晁再刚。他也是从周家寨赶来的，当他明白这场事是由他惹起的，心中暗恨谢国威。因而他日夜兼程，由水路来到竹林庄，听到后宅有杀声，便手提大刀直奔后院，见谢国威、杨天起等与武松、燕青等正在混战，不问青红皂白，扑向谢国威抡刀就砍，口中骂道：“好小子，你敢冒充我的二叔，骗走宋三爷，爷爷跟你没完。”口中叫喊，大刀舞得如风车一般往里进招。谢国威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讲。”晁再刚不容分说大叫：“小子，有话你对阎王爷去讲吧!”卢俊义等一齐喝令晁再刚住手，杨天起乘机喊道：“现在不走，等待何时?”唿哨一声，飞身上房逃走。卢俊义斥责晁再刚道：“你这莽汉从中捣乱，放跑了贼人!”谢国威道：“不必理会，谅他等也不会逃脱性命。”众人分头追赶，一直追到天王庄，这时高庄主拦住去路劝道：“二哥，对至亲骨肉为何赶尽杀绝?”谢国威把方才家中的事对高庄主述说一遍，高庄主气得大骂道：“这畜生这般狠毒，现藏我家。’等众人到庄中一看。众贼早已逃出庄去。谢国威等便一同返回竹林庄。此时，天已大亮。家人等将死去的老夫人，换了寿衣，盛殓后停放在丧棚之中，发丧三日，安葬已毕，宋江等急要回山东虎头狮子崖。谢国威愿意跟随前往，叫过二子二女详细嘱咐一番，安排妥切。然后打点行装随宋江等一同离开竹林庄，直奔山东泰安虎头狮子崖。二小侠在龙江关告别岳父谢国威与卢俊义等回周家寨去了。 这日宋江等来到虎头狮子崖梁山大营。吴用率众将接入。卢俊义将谢国威向众将一一引见，众头领不胜欢喜。吴用命人摆设酒宴，与两位兵主压惊，为谢庄主洗尘。席间宋江问军师吴用道：“这些日子，官军动静如何?”吴用道：“现朝中高俅、蔡京等奸党，又选派几个总兵及几万精兵增强五斗三才阵的兵力，以便据此恶阵置我军于死地。近日官军数次骂阵，我军坚守不出，可是天长日久，粮草将尽，再不破此恶阵，我等险矣!”宋江道：“高俅奸贼所订三条绝后计，我等已破其二，现只剩这五斗阵要破。破此恶阵，只是没有阵图，令人忧虑。”吴用道：“三哥所言极是，要破阵得盗取真阵图，盗图非时迁不可，眼下时头领又不在大营，如何是好?”众人齐说：“时头领不也上遮天山了吗?”正在议论，有人来报：“乐和搀扶时头领回来了。现在辕门求见。”宋江传令，众将出外迎接。只见对迁一瘸一拐地叫道：“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们怎如此慢待!”吴用道：“众人都早已回营，你怎么落到这般地步。”时迁说：“兵主在上，时迁特来报喜。”吴用沉着脸道：“现在兵困于此，有什么喜可报。”时迁说：“饿极，快先给我准备酒饭，然后再慢慢说来。” 进帐后，吴用吩咐兵丁端上酒菜，时迁和乐和吃饱喝足，将事情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众人大喜，一齐赞道：“时头领为破阵立了首功。” 原来时迁盘问晁再刚，得知赛麒麟谢国威拐走了宋江，等卢俊义走后，他也偷偷溜出周家寨，赶奔江南竹林庄。他来到龙江口，夜八竹林庄，各处窥探，恰巧到后院杨氏房外，听见有人说话。侧耳细听，是宋江、卢俊义的声音，他非常奇怪，捅破窗纸向屋巾瞧着。正是杨氏与卢俊义为二小议婚，请作红媒，将话僵住，杨氏翻脸举双戟要动武，时迁灵机一动，冒充用老侠的口吻，应下婚事，解了卢俊义之围。他怕露了马脚，飞身上房，出了竹林庄，赶回龙江关，遇着铁叫子乐和，说明情况，二人结伴回山东。 这日路经山东风云驿，二人进了洒馆。见靠窗前一张桌旁坐一位老翁，两眼有神，气度不凡，正在饮酒。时迁似曾相识，记不起是谁。二人找了个座位．要了酒菜，也喝了起来。不多一时，由外面走进一青年，穿青挂皂，一头黄发，肋下佩剑，手提着一个包裹，行色匆匆，进屋瞧见老翁急忙叩头，口称：“八老爷子在上，弟子给你老叩头了。”那老翁搀起让其坐在身边，又添了些酒菜，那人狼吞虎咽吃了起来。饭毕，老翁由腰中掏出一包银子，低声对那人说道：“赶紧回去吧，不准非为。”那人接了银子，拜辞而去。时迁仔细辨认才想起那老翁正是江南十老中排行第八，金头铁臂座山雕贾佩贾公明。忙站起身来，上前跪倒，口称：“八老爷子在上，小子时迁给你老人家叩头。”贾佩哈哈大笑：“老夫早看到你了，我以为你不认识老夫了!”时迁问道：“八老爷子，好久不见，这是从哪里来?到何处去?”贾佩道：“我去泰安神州太守府，想见见高凤高三郎。”时迁大惊，心想，这老爷子怎么和高凤有来往?贾佩见时迁跟珠乱转，知道犯疑，忙说道：“老夫这欢来就是为取五斗三才阵图的，助梁山一臂之力。你这一来，此事就交给你吧!”时迁忙跪倒叩头说：“小子则感恩不尽了。”时迁站身问道：“适才那人是谁?”贾佩长叹一声：“唉!说起话长了，此人姓邓名玄飞，乃是从前二龙山寨主邓龙之子。只因花和尚鲁智深打二龙山，双夺宝珠寺，操刀鬼曹正杀了邓龙，这小子流落在外，后被白鹤道长、逍遥羽士收养，教给他武艺。因生成一头黄发。绰号叫金毛吼，行走如飞，又叫穿云燕子。近来二道长不在观中，他听了闲言，下山要找梁山泊鲁达、杨志、曹正等投仇。适才见了我，我劝他勿信传言，你也非强盗之子，找谁报仇?那小子信以为真，回山去了。”时迁又问道：“老爷子，你老怎能取得阵图呢?”贾佩道：“你可于今晚三更时分到太守府衙后花园假山后与我相见，不见不散。”时迁点头一言为定。饭后告别老人，时迁叫铁叫子乐和先行一步。 时迁出了酒馆，时值正午，烈日当空，天气燥热。走出不远，来到一片树林，顿觉凉风习习，打算找一个地方歇凉。见前而有一人靠着大树闭目养神，仔细一看，正是方才在酒馆相遇贾八爷说的那个金毛吼穿云燕子邓玄飞。时迁眼珠一转，想出一个坏主意，我何不如此这般……，便上前叫道：“小老弟，醒醒!”邓玄飞猛一睁眼，见眼前站着一人，身材矮小，相貌奇丑，忙站起身来问道；“你是何人?”时迁笑道：“金毛吼，怎么连老前辈都不认识了?”邓玄飞上下打量一下时迁，说：“老前辈恕罪，小子眼拙一时想不起来了。”时迁说：“不怪不怪，小时你妈死了，是我把你送入紫极观，给二位道爷作徒弟。十几年不见，你已长大成人。此番我与你父到泰安神州去盗阵图，不幸你父做官军拿住，我决计今晚去营救他，不料遇见你，正好给我当个帮手吧!”邓玄飞弄得莫名其妙问道：“说了半天，谁是我父亲呀?”时迁说：“你爹姓邓名飞，别号火眼狻猊，现作梁山头领。”邓玄飞说：“那你老人家姓字名谁?”时迁说：“我姓时名迁，人称鼓上蚤，和你爹是拜把弟兄。”邓玄飞忙躬身下拜说：“原来是时大叔，我常听师父说神偷妙盗，轻身功夫，你老最好。”时迁上前搀扶道：“好了，都是自家人，天不早了，咱们赶奔泰安神州救你爹爹要紧。”邓玄飞信以为真，便一起动身。 天交初更时分，二人来到泰安城外，换了夜行衣，越墙而入，直奔府衙。时迁令邓玄飞在花园假山后等他，他直奔前厅。来至后窗外，侧耳细听，屋中正是贾八爷与太守高凤说话。因当年高凤曾跟贾八爷学过枪法。虽未拜师，过从甚密。这时只听高风说：“今日请你老人家来，是为我镇守府衙，保护五斗三才阵图，以便下官抽身带兵击虎头狮子崖。”贾八爷道：“以老夫之见，不如把图烧了省得担惊受怕。”高凤道：“那可万万使不得，因这张阵图乃是下官叔丈殷得熊传家之宝，此番他老人家亲来护图，没想到时迁盗图，老人家丧命。如今再将图烧了，殷家追问此事不好交待。”贾八爷道：“既然如此，可千万将图藏好，勿使外人得知。”高凤道：“放置得非常严密，我领你去看看便可放心。”说着话，高凤在前，贾佩在后，来到后花园井旁。高凤伸手拨动井口内机关，只听“吱扭扭”一阵响声，由底下绞上来一个铁梯，二人顺梯而下。时迁蹑足潜形随后也跟着下了铁梯，隐于暗处。高凤向贾佩讲解开动机关之法，指出藏图所在及消息机关，时迁一一记在心中。等高凤与贾八爷出来，进入前厅，时迁这才爬出井口，在假山后找到邓玄飞，领他来到井边，绞上铁梯，一同下到井底。见前面有一道石门，石门上有两个兽头，时迁按高凤所说，拧动兽头左边的环子，“咯嘣”一声石门大开。二人进到石室，顺石墙放置一大石柜，高约九尺。长有丈余。时迁打着火绒，伸手在柜底下一拨机关，柜盖“嘣”地一声自动开启。时迁对邓玄飞道：“小子，你跳进柜中，先取出阵图，然后看柜中有何财宝自管带走。”邓玄飞应声跳入柜中，先将阵图扔出，时迁接到手中，打开细瞧，果然是一张阵图，急忙用包袱包好，背在身上。柜中有许多金珠翠玉，邓玄飞一边捡一边往外扔，时迁急忙收入囊中。时迁心说：小子让你在石柜中作黄金美梦去吧!当即手按机关，“咯嘣”一声柜盖台上。邓玄飞大叫：“大叔，快……”时迁哈哈大笑道：“姓邓的，我告诉你真话吧，淫贼邓龙才是你的亲爹，小子你在里面果着吧，别想再找梁山报仇了!”时迁不管邓玄飞如何拼命喊叫，头也不回地出了石室，来到井底将梯子退回原位。喜滋滋地出了府衙，窜房越脊。直奔城外，来到一片树林。突然，林中窜出一人大喝道：“大胆的盗图小辈，哪里走!”时迁吓了一姚，仔细一看，才认出是贾八爷。 原来贾佩从井下回到前厅，闲谈一会儿，高凤安歇去了。贾佩佯作到外面巡查，悄悄来到后花园内，不见时迁，只好一人来到井下。他拧动石柜机关，盖子一开，“嗷”的一声怪叫，从里边跳出一个人米，贾佩一愣神。这人拨腿就跑，贾佩并未追赶，心想 定是时迁这小子装鬼吓我，想盗图立功无疑，到柜里一看，阵图果然不见了。贾佩出来，一边追着一边暗骂时迁不仁。谁想追到城外树林中，果见时迁走来，这才大喝一声拦住时迁。时迁忙说：“八老爷子，小侄怕连累你老人家，先盗了图，让你老久等了。”贾佩道：“那你也不应该装鬼吓唬我呀。”时迁说：“那不是我，是邓玄飞。”接着把如何哄骗邓玄飞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贾佩道：“你小子可真是鬼道眼多!阵图既已到手，快回大营报功去吧。”时迁叩拜起身上路。他正自得意，突然，从林中又跳出一人，手执宝剑骂道：“时迁!你邓大爷大难不死，在此等你多时，快拿命来!”说着抡剑就劈，时迁见事不好，撒腿就跑，邓玄飞施展燕子穿云的功夫，紧紧追赶。邓玄飞见时迁行走如飞，怕他跑掉，忙由囊中掏出三支毒药铁蒺藜，抖手打出，时迁虽然机灵，躲过二支，左腿却中了一支。顿觉左腿发麻，“咕咚”栽倒在地。邓玄飞跑到跟前，脚踏时迁的脊背，用剑指着时迁骂道：“时迁，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谎言骗我，还要置我于死地，可恶已极。今日落在我的手下还想活命不成?”说着举剑就砍。这正是： 聪明反被聪明误， 种下仇恨结怨深。欲知时迁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