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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节:
01、她一焦虑就咬手,这是怎么形成的?
02、长辈过于严厉的教育,令她想暴力报复
03、她儿时经常偷钱,背后有不少心理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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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图为AI生成
文 | 何日辉
发布 | 晴日心理
最近,我们持续分享16岁“双相障碍”患者梦茹的临床深度心理干预过程。
梦茹从小接受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经常挨打挨骂。小学还没毕业,她就出国了,却因为年龄太小、难以适应坏境,又遭到了很多心理伤害,中学时被国外的精神科医生诊断为抑郁症,回国休学。
回国后,她交了一个男友,但两人频繁发生剧烈冲突。她对父母也容易暴躁发火,甚至拿着刀对着父母大吼。后来,她被上海精神卫生中心诊断为双相障碍,长期服用药物,但还是没法正常学习、生活,非常萎靡,一直待在家里。
梦茹父母带她找我们就诊,决定接受能深入到内隐记忆层面的、精准化的临床深度心理干预(下简称“临床深度心理干预”)。
01、她一焦虑就咬手,这是怎么形成的?
上一篇文章里面讲到,梦茹入睡后很多梦,尤其有与性相关的内容,她还会控制梦境的情节。梦醒后,她非常疲惫,情绪低落,又不得不继续睡更久来获得休息,经常白天一睡就十多个小时。
经过3次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后,她的这个问题大幅度缓解,醒来之后情绪很好,也不再感到累了。
11月中旬,Lucy第4次对梦茹进行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处理的问题是一个困扰梦茹很多年的“坏习惯”——一焦虑紧张就咬手关节。
Lucy在与梦茹接触的过程中,早就发现了她的手指上有伤痕,有的甚至出现了组织增生。虽然接受临床深度心理干预以来,她咬手关节的行为减少了,但这背后的心理根源问题仍要得到解决。
利用深度催眠进入内隐记忆层面后,Lucy找到了4个心理创伤事件。
第1个发生在她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每次回家,父母都会问她,“今天在学校表现得怎么样?”。
梦茹在内隐记忆层面想起这个情境时,她觉得浑身燥热、内心焦虑,“我感觉我的心跳得特别快,可能都每分钟200下了,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就开始咬手关节,以此缓解焦虑。
Lucy迅速对她的强烈焦虑和燥热感觉进行了处理,再深入了解梦茹在这个情境下为何会出现这个反应,有哪些更深层次的心理活动。
原来,梦茹那时候总怀疑父母的初衷,因为她从小就被送去亲戚家学习。她觉得父母问她在学校的表现,不是真正地关心她,而是知道她非常调皮,担心她在学校闯祸,给父母惹麻烦。
Lucy修复了这个心理创伤,并引导她要意识到,那时候她还很小,受到认知局限的影响,她无法很好地理解父母的行为。Lucy再次告诉她,父母经常把她送去亲戚家学习,初衷是为了她能够成才。虽然父母这个方式有不当之处,但初衷并不是不爱她,只是爱的表达方式的确有问题。
第2个心理创伤事件让Lucy感到惊讶,原来梦茹的父亲也有咬手指头的习惯。
在内隐记忆层面,梦茹想起来,她很小的时候多次看到父亲咬手指头,咬完之后还会吐出死皮。梦茹看着觉得非常解气。因为那时候,她父亲已经对她造成了不少心理伤害,她有时很讨厌父亲。她意识到父亲的内心也是焦虑的,所以咬手指头,她心里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她的父母还经常对她说,“你做女儿的,要多向我们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学习”,她觉得自己心理压力很大,很焦虑,就会下意识地模仿父亲的行为,也开始咬手关节处,让疼痛感来缓解其他负性情绪,内心会舒服一些。
Lucy引导梦茹,现在她长大了,要学会识别别人的行为是否为不良习惯,如果是,就不能盲目地模仿,否则很容易对自己造成一些负面影响。梦茹如果再看到父亲咬手指,她甚至可以提醒父亲,让他有意识地控制,跟她一起改掉这个坏习惯。
第3个心理创伤不是单独一个事件,而是梦茹小学时长期、反复出现的情景。
梦茹上小学6年,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姑姑、姑父家学习,这两个长辈对她非常严厉。比如她在写作业时,姑姑经常会突击检查,冷不丁出现在她身后,梦茹有一种被监视感的感觉。
因为姑姑是老师,当时在她家学习的还有5、6个学生,他们比梦茹小,作业也少一些,他们做完作业就回家了,经常留下梦茹一个人,她感到非常孤独。
而且她写完作业后还要背诗、背散文,都是姑姑给她额外的任务。她背得很痛苦,但又担心自己背不好会挨骂、挨打。
“我记得那时候我趴在姑姑家的窗台上写作业,对面就是我同学的家。同学们都回家了,我特别想回家又回不去”。
在姑姑家的压抑、焦虑、失落,让她咬手指关节的行为越来越严重。
Lucy将这一连串心理创伤修复后,引导她现在要增强自己的觉察和自我控制能力。当她必须完成一件事的时候,即使非常想家,也要有意识地降低焦虑,将注意力放到事情上面,尽快做好,才能早点回家,而且能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家。
而姑姑当时总“突击检查”,这并非监视她,而是以长辈、教师的身份关注她的学习状态,担心她走神。梦茹无须因此焦虑,认真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最关键的是,无论以后在人生哪个不同阶段,我们都有可能遇到一些令自己焦虑的事,这时,我们应该要做的是沉着、勇敢面对,积极想办法,这才是彻底消除焦虑的最好方式。而非一味地着急,然后通过咬手指关节来释放压力。
第4个心理创伤是梦茹刚刚到美国留学的时候。
她本来对出国相当期待,觉得国外的老师不会那么严厉,她肯定可以好好学习,向国内那些瞧不起自己的老师和同学证明自己。
结果,她到了美国后发现,美国人的口音、思维方式与她非常不一样,导致她有一段时间根本听不懂老师讲的课,作业也没法按时完成。
她还没有交到新朋友,当地人容易瞧不起中国人,而中国留学生又喜欢拉帮结派,欺负低年级的学生。初来乍到、又只有12岁的她受到了很多挤兑、欺凌。
这些不顺心的事让她比在国内时更焦虑了,咬手指关节咬得更凶,经常咬出血来。到了晚上,她还会拔脚后跟的脚皮,导致她第二天穿上鞋之后摩擦得非常疼,只能一瘸一拐地去上学。
Lucy意识到梦茹在留学期间遭受了大量的叠加性心理创伤,后续很可能需要单独进行处理。而这一次,她先集中处理了与咬手指相关的心理创伤。她还教梦茹,可以有意识地用另外一些更健康的、也能缓解焦虑的方式,替代咬手指这个行为。
第二天,梦茹心情挺好的,她感觉自己多年积累的负性情绪得到了释放,“是从超负荷的状态中解放出来了!”
不过,梦茹说自己现在有时还是容易激动,一旦遇到某些敏感点,她就会情绪爆发。比如上次她在家看电视,节目里有个情景令她感到不适,她突然非常痛苦,使劲用手砸椅子,有时还会觉得心脏部分很痛,甚至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
我告诉她,这明显是她的大量叠加性心理创伤被激活了,但她不用担心,按照临床深度心理干预的计划,主要的叠加性心理创伤都会得到修复,她需要做的是继续保持耐心、配合,勇敢地面对。
02、长辈过于严厉的教育,令她想暴力报复
经过上一次临床深度心理干预,梦茹咬手指关节的行为明显减少,她和父母都很高兴。我引导她父母一定要看到女儿的积极改变,给予女儿及时的、具体化的肯定,还要引导女儿学会自我肯定。
可是,梦茹说她对姑姑、姑父还是仇恨,有时甚至巴不得回老家把他们打一顿。这两位长辈的错误教育方式,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
虽然之前Lucy和我对她对此做出过引导,她理性上能理解姑姑、姑父的做法了,但情感上还是愤怒不已。
梦茹也意识到自己要走出这种愤怒,不然会影响自己的情绪稳定和正常的生活,最后耽误的还是自己。
创伤修复师Lucy决定对这个问题进行处理,并在梦茹的内隐记忆层面找到了5个相关的心理创伤事件。
第1个发生在梦茹上小学3、4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的“看拼音写词语”作业又做得不好,很多字没写出来。
姑父要求她自己数,用“正”字计数法,有一个字写不出来就画一笔。最后,梦茹记了4个“正”字,相当于有20个字没写出来。姑父打了她20下,还罚她每个字抄写10遍。
梦茹就一直在抄写,姑姑、姑父都洗完澡、准备休息了,她还没写完。姑父又生气了,用鞋子打梦茹的手心,她手心都被打肿了,还让她继续抄写。
过了一会儿,梦茹的父母来接她回家,他们知道女儿又挨打了,但没有说话,只是把她领回了家。
梦茹内心非常委屈:
“我姑、我姑父都知道夜深了,要洗澡、睡觉了,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也很累、很困了吗?为什么还要罚我抄写,还打我?!”
“我真的不是故意偷懒、拖延,我真的很努力了,但有些字就是记不住、写不出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有阅读障碍,可他们就知道惩罚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爸妈明明知道我被打了,手都肿了,结果一句安慰我的话都没有!”,梦茹感到心都寒了。
Lucy修复了上面的心理创伤,引导梦茹将愤怒、委屈的负性情绪释放掉,并让梦茹意识到,姑姑、姑父对她特别严厉,一方面是因为受到了梦茹父母的嘱托,梦茹是他们的侄女,他们自然会特别关注,要对得起亲人的信任。
另一方面,在那一代长辈的眼中,严厉、严格就是最好的教育,是负责任的表现。姑姑、姑父很可能受到自身成长时代以及原生家庭的影响,认为只有棍棒教育,不断地惩罚和施压,才能鞭策梦茹努力学习,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而既然是梦茹父母嘱托姑姑、姑父代为管教的,他们打梦茹的时候,父母自然不好出面说什么。他们也是那一代人,也担心自己要是维护女儿,会不会反而害了女儿。
当然,从现在来看,姑姑、姑父的方法确实不科学,对梦茹造成了大量的叠加性心理创伤。但梦茹要看到这背后的真相,别采取暴力报复,但可以减少跟姑姑、姑丈的来往,避免自己情绪波动。
Lucy还引导梦茹,在不被别人理解的时候,不能一味委屈,而要学会正确地解释、应对。小时候她的表达能力不足,又害怕姑姑、姑丈,所以难以说出口,但现在她即将成年了,完全有能力说出心里的想法,尽力消除误会,减少心中的委屈。
在修复这个心理创伤的过程中,Lucy发现梦茹小时候竟然一度用吃狗粮来释放压力!虽然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了,但这有可能说明她内心深处受到的创伤很多,而且焦虑、压力大时,可能会暴饮暴食,这一点后续需要留意。
第2个心理创伤事件当然还是跟姑姑、姑丈有关。当时,放学后去梦茹姑姑家写作业的孩子不只她一个,还有5、6个比她小的孩子。
梦茹明显感觉到,姑姑、姑丈会区别对待她和其余几个孩子。比如学习一段时间后,姑姑、姑父都会让那5、6个小朋友休息一会,却从未让梦茹休息。
而且,其余几个孩子都写完回家了,姑姑、姑父还给梦茹“加餐”,给她布置更多学习任务,经常写到很晚,很累,她第二天又得很早就起来晨读。
梦茹觉得童年本应该快乐度过的,但她每天都顶着巨大的压力,过得一点都不开心,还积累了很多怨气。
Lucy将这个心理创伤修复后,进一步引导梦茹理解姑姑、姑丈的用意和局限性。而且,从此以后,当她感觉自己需要休息时,也可以主动说出来。包括其它内心想法,她都可以勇敢地、正确地表达出来,不要长期地压抑、积累,否则怨气越积越大,就很可能会做出伤害自己、甚至是伤害别人的行为。
第3个心理创伤事件与梦茹父母有一定的关系。在她小学时,她的父母外出旅游有时不带上梦茹,而是让她暂住姑姑、姑父家,让她好好学习,“我觉得我被他们抛弃了”。
Lucy认为这种“被抛弃感”的背后,可能还有其它的叠加性心理创伤,后续有可能还要处理。
而她暂住姑姑、姑父家的时候,每到周末,尽管她已经做完作业了,姑姑还是不让她玩耍或者做其它事情。
“我那时真是无聊透了,整天呆呆傻傻的,觉得自己都闷出病来了,像得了自闭症一样,有时整个人的表情是麻木的,毫无生机。”
Lucy将这个心理创伤修复后,引导梦茹要学会从理性层面与姑姑、姑父进行换位思考。
梦茹住在姑姑、姑父家里,如果姑姑、姑父让她做家务,梦茹肯定不乐意,也会拒绝。如果他们让梦茹看电视或玩耍,可能又会觉得这是在溺爱孩子,有愧于梦茹父母的委托。
于是,梦茹的姑姑、姑父干脆就让梦茹什么事都不做,但确实没有考虑到梦茹的心理感受。
梦茹还想起来,她觉得自己能控制梦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因为她在姑姑、姑父家里待得特别压抑,便在梦境里做一些她想做、但现实中没法做的事情。
Lucy告诉梦茹,人生每个阶段都可能会有缺失的东西,我们要坦然接受。而且梦茹现在长大了,有更大的自由度安排自己的生活,在闲暇时就可以多做一些能够提升自己、充实生活的事情,尽量别再陷入无所事事的状态。
第4个心理创伤事件发生在梦茹被诊断抑郁症、双相障碍之后。
她觉得自己得病,与姑姑、姑父对她造成的心理伤害有很大关系。“如果不是他们那样对我,我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我就可以去美国读更好的学校、更好的专业,不会承受现在的痛苦!”
她越想越生气,内心忿忿不平。
Lucy修复了这个心理创伤后,她问梦茹:“你觉得人是在年轻的时候生病好,还是年纪大的时候生病好?”
梦茹说,“当然是年轻的时候,这样恢复得比较快。”
“你说得没错”,Lucy引导梦茹意识到,她生病的部分原因确实在于姑姑、姑父的一些不当做法,但也有其它的因素。就算没有姑姑、姑父,她后续遇到一些应激事件的话,也有可能会出现精神心理障碍。
如果等到她年龄更大时再生病,不良后果可能会更多,康复难度也会更大。
现在梦茹正在接受临床深度心理干预,后续走向康复后,她的这段患病经历会转化为人生财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甚至还可能会感谢小时候在姑姑、姑父家的经历。
梦茹也认可这一点,她说她也能感受到身上一些好的改变了,比如生理期的时候不再长痘痘,内分泌开始恢复正常了。
第5个心理创伤事件是梦茹一直搞不懂的,“为什么我父母会赋权给姑姑、姑父,同意他们打我?!”,她对父母很不解,也很生气。
Lucy再次解释,梦茹的父母是爱她的,不舍得严厉地教育她,但又怕这样会溺爱了她。姑姑、姑父都是老师,他们认为老师肯定会教育好孩子,哪怕严厉,也是对孩子有好处的。
其实梦茹父母看到女儿被打,肯定是非常心疼的,甚至也有些不乐意。但他们既然委托了姑姑、姑父,也觉得不好阻止。
第二天,梦茹对我说,她想起姑姑、姑父没有特别的感觉了,更没有要打他们一顿的念头。她很高兴,说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她还语气轻松地说起了一些小时候调皮捣蛋的经历。“我那时候真的被我姑、我姑父打怕了,他们让我要把试卷给我爸妈看,签名,我就把试卷藏起来,等到我爸妈睡着了,半夜三更的我才爬起来冒充我爸妈的字迹,在试卷上签字”。
姑姑、姑父很快就识破了她的“小把戏”,要求梦茹让同学来签字,梦茹又开始模仿同学的签字。我听了也忍不住笑。
梦茹小时候一直跟姑姑、姑父斗智斗勇,但她现在明白了,姑姑、姑父当初对她教育的出发点是好,方法的确有问题,自己只是当时不理解。
我把梦茹的积极改变告诉了她父母,他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之前,他们真的担心女儿情绪激动起来会去打姑姑、姑父。
不过,我提醒他们,虽然梦茹现在不再那么仇恨姑姑、姑丈了,但还是要尽量减少她与两位长辈接触,避免更多的叠加性心理创伤被激活。梦茹父母连连答应。我还告诉他们,梦茹有“被抛弃”的感觉,这种感觉除了这一次创伤修复发现的心理创伤外,可能还有其他心理创伤。
如果这种感觉不消除,很容易被诊断为“边缘型人格”甚至“人格障碍”,他们作为父母,行为上一定要避免孩子之后产生“被抛弃”的感觉,在梦茹在这方面的心理创伤还没得到修复之前,他们要尽可能避免激活这些心理创伤。父母连连点头,称他们现在意识到了。
03、她儿时经常偷钱,背后有不少心理创伤
2021年12月,梦茹的临床深度心理干预继续进行。在她的心理干预刚开始时,她说过自己小时候一度爱偷东西,看到同学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就悄悄拿走,还偷过父母的钱买文具,当时完全没有愧疚感和负罪感。
现在她长大了,已经能更好地控制自己了,但还是喜欢好奇翻别人的东西。直到现在,她还会偶尔私自拿父母的手机转账给自己,父母发现了,但碍于她的病情,也不敢批评她。
Lucy认为这个问题一定要处理,不然她可能会越来越严重,不止把手伸向父母的钱包,可能还会做出违反法律的行为,最后反噬自身。
她为什么会忍不住偷东西?翻看别人的东西?Lucy利用深度催眠深入到梦茹的内隐记忆层面后,找到了5个心理创伤事件。
第1个发生在梦茹上小学四年级时,她很想要一辆扭扭车,父母说如果她能达到一些要求,写好保证书,就可以买给她。
梦茹非常不开心,因为父母经常要求她写保证书,家里已经有两大本她写的保证书了。她觉得父母对她完全没有亲情,只要做错事就要写保证书,给她买点东西也要写保证书。
梦茹很讨厌父母这种做法,于是她决定以后无论喜欢什么都不跟父母说了,而是想办法拿到父母的钱,自己去买。
而且,因为总是被迫写保证书,梦茹都麻木了,也不觉得这是一件严肃的、要重视的事了,写保证书流于形式。
Lucy修复了这个心理创伤,并引导她理解父母的出发点。她父母的教育观念非常传统,觉得想要收获,就得先付出,他们希望女儿懂得这个道理。可因为他们平时对梦茹缺乏关爱,亲子关系本来就不良,所以这反而让梦茹觉得这是一场交易,感受不到来自父母的爱。
第2个心理创伤事件发生在梦茹小学三年级的暑假。父母要求她帮忙洗碗,以此来获取零花钱。
梦茹洗完碗后摘下围裙,觉得困,就去午休了。梦茹父亲发现她没把围裙放好,就把围裙放在了餐桌上,想着女儿看到了会收拾好,然后也去睡午觉了。
结果梦茹父亲醒来,发现围裙还在老地方,他勃然大怒,对梦茹又打又骂,又让梦茹写下保证书,保证以后一定会把东西物归原处,不能乱放。
梦茹觉得非常委屈,“明明是他自己把围裙放在桌子上,还反过来责怪我!”她破罐子破摔,“我以后再也不通过做家务来获取零花钱了!”
Lucy修复了这个心理创伤,引导她被人误会时,要学会勇敢地面对,向别人解释清楚。她因为一时气愤作出不再做家务的决定,这损失的不但是换取的零花钱,还有她锻炼自己统筹能力、独立能力的机会。
Lucy分享了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在Lucy小时候,她父母也要求她在学习之余,还要完成一些家务活儿。有时候父母需要什么,甚至会要求她第一时间找出来,所以她必须很有条理地整理好家中物品,并且记住它们在哪里。
Lucy一开始也觉得很委屈,写完作业还要收拾家里,真是太累了。但后来她发现,她在做家务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提高了对时间和空间的统筹管理能力,还有自律性。
到她毕业后参加工作时,她发现自己在职场中的统筹、规划、管理能力都明显比较强,更加意识到,这有很大一部分得益于小时候做家务的经历。
梦茹说她现在也明白了,做家务其实有很多好处,现在她甚至有点喜欢做家务,并会有意识地通过做家务提高自己的能力。
第3个心理创伤事件,是梦茹心爱的杂志被父母撕毁了,但这背后她自己也有很大责任。
梦茹从小就喜欢一本叫《中国卡通》的杂志,每个月有三本,父母都会给她买。梦茹就像集邮一样地收藏这些杂志,存了很多,非常宝贝。
可梦茹上小学四年级后,梦茹父母突然不给她买了。梦茹非常郁闷,她知道父亲的钱放在哪里,便决定铤而走险,偷拿父亲的钱去买。
当时她父母有大量现金放在家里,梦茹每次都会从一沓一万元中抽出1、2张,她以为这样就不会被父母发现。
但实际上,她父亲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破,心里还是疼爱女儿。在父亲这种变相“纵容”下,梦茹一直这样偷钱去买杂志,最后被梦茹母亲发现了。
梦茹母亲可不想纵容女儿,她非常愤怒,把梦茹买来的杂志都撕掉了。梦茹也气炸了,“你不给我买杂志就算了,我自己辛苦搞来的钱买杂志,你还把我的杂志撕了!”
她反而出现了强烈的逆反心理,更想偷钱去买杂志。而且完全没有愧疚感和罪恶感,觉得这就是父母应该给自己的。
Lucy将这个心理创伤事件修复后,引导梦茹要学会理性、积极地与父母沟通,而不是出现这种逆反心理,专门与父母对着干,这很可能会令她做出一些不理性的行为。
更严重的是,要是她一直对自己的行为没有自我反省的意识和能力的话,她很容易出现人格障碍,甚至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第4个心理创伤发生在梦茹上小学五年级时。梦茹从小被父母管得很严,从来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周末不上学时,父母就把她送去少年宫学素描、书法。
有时候,她会偷偷翘课,溜出少年宫跑到商场跟同学一起玩,买买零食、夹夹娃娃。一开始,总是同学请她玩,梦茹觉得不能总是让同学出钱,但她又不敢问父母要,就一直偷父母的钱。
Lucy将这个心理创伤事件修复后,引导梦茹意识到她要正当地向父母表达这个诉求,而不是用偷的方式。即使父母拒绝了,她也应该将其转化为努力、奋斗的动力,通过自己的付出去获得相应的经济报酬,从而满足自己的需求。
第5个心理创伤事件是涉及到梦茹母亲一些无意中的行为。“我小时候,我妈总是喜欢顺手牵羊。比如我们去住酒店,她会把酒店的沐浴露、洗发水带走,还会把酒店自助早餐的食物带出来。”
所以她觉得,她拿父母的钱,也跟母亲一样,只是顺手牵羊,不是偷。
Lucy跟梦茹解释,在她父母成长的时代,我们国家经济水平比较落后,物质匮乏,很多人都非常勤俭节约,想尽办法多弄到一些物资。
梦茹母亲就是这样,她觉得既然住酒店付了钱,她就可以拿走酒店赠送的洗浴用品,这其实并不算顺手牵羊。至于住酒店带走了食物,也最多只是违反了餐厅的规定,没有上升到偷的性质。
但她私自拿父母的钱,还一直隐瞒,小时候还偷偷拿过同学的东西,这就实实在在属于偷窃行为,跟母亲的行为不同。所以,梦茹现在要改掉自己的这个坏习惯。
这次临床深度心理干预结束后,梦茹父母给我发来了微信。我以为他们是反馈女儿这次的感受,没想到,他们说,梦茹对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有些许抵触,说不想接受Lucy 的一些积极引导,觉得会改变自己的三观,但她很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
梦茹还说很想回家了,不在广州待下去了,甚至不想从抑郁状态中走出来,梦茹父母非常惊讶,也很担心,所以马上给我发信息。我也有点惊讶,但我让梦茹父母先不要着急,我第二天再与梦茹沟通。
第二天,梦茹先告诉我好消息。她说以前看到自己在父母要求下写的保证书,心里会非常生气,但她现在的相关心理创伤得到了修复,她想到那些保证书时,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觉得释怀了。
我很高兴地给了她一个肯定。但我话锋一转,直接问她,是不是对Lucy给予的积极引导有点抵触?
梦茹性子直,她也很坦诚,说确实如此。她觉得Lucy好像要给她“植入”新的三观,但她并不愿意。但她也意识到,这种抵触情绪会影响临床深度心理干预的效果。而且,她很想回家,家那边也有朋友希望她回去聚一聚。
我告诉她,我非常理解她的想法,因为每个人的三观相当于是每个人的精神支柱,很多人难以接受自己的精神支柱需要被打破、重铸,觉得这相当于否定自己,这确实可能会令人痛苦。
但我希望梦茹意识到,她之前的三观中有一些是扭曲的、危险的,但这不是她主观上的过错,而是她遭受了大量的叠加性心理创伤而导致的。也就是严格来说,这些扭曲三观不是她的自由选择,而是受到了心理创伤的严重影响。
而Lucy对她的积极引导,并不是要强行植入新的三观,而是修复了她的心理创伤之后,引导她重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新的三观。它们更加积极、理性,更有利于她走好人生之路,获得更大的自由度。
梦茹默默地听着,然后点点头,“其实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很认同,但实际上,Lucy给我做引导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有点抵触,可能我只能接受大概60%,而另外的40%,我会犹豫”。
她还说,之前她在上海精卫就诊的时候,感觉非常糟糕,遭受了二次心理伤害,导致她对临床深度心理干预有些抗拒,这可能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哪怕她知道我们这里不是上海精卫,临床深度心理干预也确实有明显效果。
其实在道理上,梦茹都懂,但她还是难以自控,知行难合一。严格来说,这其实也是一个精神心理问题,背后肯定也有相应的病理性记忆。
所以我告诉她不用着急,先放平心态,随着她的更多叠加性心理创伤得到修复,她的接受度也会不断提高的。
至于梦茹说想暂停心理干预,回家一段时间,虽然我不建议如此,但也不强迫她。我跟她分析了这种选择背后的利弊,让她可以自己做选择,但选择之后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不能在出现不良后果时把责任都归咎于别人。
梦茹答应了,她说会好好考虑再做决定。
随后,我与梦茹父母沟通,指出他们当时的教育方式也有不当,虽然出发点都是好的,但没有尊重孩子的感受,也没有理解孩子的想法。尤其他们频繁让梦茹写保证书,还粗暴地撕掉梦茹最喜欢的杂志,虽然他们是想让孩子长记性,但其实对孩子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
梦茹父母也承认,当时自己的教育观念太老套了,根本没意识到要走进孩子的内心世界,一味想通过惩罚、设立规矩来教育孩子,对待孩子缺乏了柔情。
然后,他们就迫切地问起女儿对临床深度心理干预出现抵触的事。
我说,其实梦茹能够直白、坦诚地告诉他们和我,这是非常难得的。我已经向梦茹进行了详细的解释,她也能够接受,但在实际情境中还有点难以做到,这也可以理解,我们不能操之过急。
至于是不是暂停临床深度心理干预,我也跟她分析了利弊,父母也还可以从父母的角度给她提供一些建议,最终交给她选择,但是父母一定要有底线。
临床深度心理干预并非一蹴而就的,很多患者在过程中情绪都会出现波动,他们不用太焦虑,但要做好相关的心理准备,懂得如何科学、积极地应对。
最后,梦茹决定回家。但她父母没有告诉我,是他们到家之后我才知道的。
他父亲说,女儿回家之后还是经常通宵玩手机,一晚上不睡,第二天吃完早餐蒙头大睡,到下午5、6点起来吃晚饭,然后又上网上通宵。
父亲看不下去了,有一天他看到女儿吃晚餐时心情不错,就建议她不要熬夜,不然可能会加重抑郁症。但梦茹说,熬夜是会导致抑郁症,但得了抑郁症也会失眠、这是个死结,她解不开。
梦茹还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贴了个纸标签,上面写着“不省人事”4个字。梦茹父母看了更担心了,觉得女儿的意思是不想从抑郁状态中走出来。
梦茹嗜睡的问题,之前已经通过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处理过了,为什么她回家之后,又出现这种情况?
她在门口贴着“不省人事”的标签,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梦茹父母所理解的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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