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一起的第十年,孟柏瑾出轨了,而江虞眠确诊了淋巴癌。
医生说她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她希望孟柏瑾能再陪陪自己,可他仍旧为了另一个女人一次次将她丢下。
既然如此,江虞眠决定在十周年纪念日彻底离开他。
直到她变成灰烬,他都再见不到她一面。
……
江虞眠曾想过很多次,到底是怎么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她这一生的坎坷艰辛?
结果上天向她提前剧透了结局——【恶性淋巴癌】
光是看着这几个字,江虞眠就感觉到身体里的某处部位正在隐隐作痛。
医生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变成了同情:“江虞眠小姐,你才26岁,还很年轻,我建议你立刻住院治疗,等下我会为你安排一次骨髓穿刺。”
江虞眠打了个抖,将手中的检查结果捏出一道褶:“住院就算了,至于骨髓穿刺……疼吗?我没有亲人来接,我怕做完之后没办法一个人回家。”
医生愣了愣:“你的资料上写的不是已婚吗?你丈夫呢?”
丈夫吗?
江虞眠刚想回答,手机就响了起来。
而打来电话的人正是她的丈夫、娱乐圈当红影帝,孟柏瑾。
她说了声抱歉,走到诊疗室外面。
刚接起,就听话筒里传来孟柏瑾生气的声音:“江虞眠,谁让你又把这狗接回来的?你不知道我毛发过敏吗!”
他说的狗叫大福,是江虞眠从十几岁就养着的。
和孟柏瑾在一起后,因为他对动物毛过敏,她就没有把大福带在身边,这些年一直在朋友家养着。
但前几天,江虞眠把大福接了回来。
她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明明孟柏瑾才是背叛这段婚姻的人。
江虞眠平静开口:“上周你回家的时候大衣上沾了猫毛,我以为你已经不过敏了,就把狗接回来了。”
孟柏瑾抬高了声调:“我什么时候——”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声音就戛然而止。
江虞眠猜,他一定想起了柳晓恬养的那只猫,他在陪柳晓恬的时候,那只猫或许蹭过他的裤脚。
孟柏瑾两年前就出轨了,被他养在外面的那个女孩叫柳晓恬,才21岁,年轻靓丽,是娱乐圈的新晋小花。
而今年,是江虞眠和孟柏瑾是在一起的第十年、结婚的第七年。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孟柏瑾从十八线小演员变成了大明星,而江虞眠从爆红的作曲人变成了销声匿迹的作曲人。
也让她彻底明白一个道理——人不会长久地爱着什么,不管是东西还是人。
她的身份早已经配不上他了,所以这段婚姻的分崩离析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江虞眠以为孟柏瑾至少会爱她个二十年呢。
心脏又开始发涩发酸,江虞眠攥紧了手想要缓解这痛苦。
而孟柏瑾在长久的沉默过后,语气放缓了些,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我上次在停车场遇见过一只流浪猫,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的,你别乱想。”
“这狗……家里真的留不得,你还是回来送走吧。”
从前江虞眠觉得,他还愿意解释,哪怕是骗她,也至少维护了表面上的平和,说明他还没想放弃这段婚姻,那她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所以她假装闻不到孟柏瑾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假装看不到孟柏瑾衣领艳丽的口红印,假装识不破孟柏瑾为了幽会而说出蹩脚理由。
可她现在都要死了,凭什么还要让着他?
第一次,江虞眠拒绝了他的要求:“不行。”
孟柏瑾显然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江虞眠认真地回答:“大福已经很老了,它或许挺不过这个冬天了,我必须陪着它。”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
孟柏瑾,我也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第2章
孟柏瑾生气地挂掉了电话,江虞眠叹了口气,将手机收好。
既然孟柏瑾今天回了家,骨髓穿刺就做不了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医生正在和别人说话,她便悄悄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孟柏瑾和大福一南一北,中间隔着整个客厅的距离。
大福看见她回来,拖着病痛的身体走过来,费力地朝她摇着尾巴。
江虞眠喉间一哽,心揪着发紧,蹲下身朝大福伸出手。
还没碰到,孟柏瑾在一旁冷冷出声:“你今天要是摸它,就别碰我。”
还是和以前一样霸道。
不过,他们都有多久没见过面了?江虞眠记性挺好的,但连她都想不起来了。
他总是有理由不回家,要么是去拍戏,要么是去录综艺,要么是去国外拍代言。
但在这样忙碌的行程里,他还是有时间去见柳晓恬。
江虞眠到底还是没有抱起大福,因为她知道他能和大福共处一室,就是默认留下了大福。
他能退步,她也该做出点态度。
她起身脱掉外套,问他:“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孟柏瑾皱起眉,语气里又带着质问:“你问我?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闻言,江虞眠攥了攥兜里的确诊单,有些艰涩地开口:“有,你借我一笔钱吧。”
孟柏瑾眉心更深:“你要钱干什么?”
“治病”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孟柏瑾冷笑一声:“是给聂明修的酬劳吧?你连钱都没给他付,就能让他去针对晓恬,你们感情还真是不一般。”
他的一番话让江虞眠一头雾水:“什么?”
“还装。”孟柏瑾不耐烦拿出手机丢到她面前,她点开一看。
屏幕上是不久前孟柏瑾在出席庆功宴后被记者围堵追问的视频。
提问的那个记者,正是她的大学同学聂明修。
他接连质问:“孟柏瑾,有人爆料说柳晓恬一拿到驾照,你就直接送了她一辆亮粉色的车,这是真的吗?”
“你和柳晓恬是什么关系,你是要离婚再娶了吗?”
“你对你的妻子有这么好吗?”
看完,江虞眠扯了扯嘴角:“孟柏瑾你忘了?因为你,他两年前就把我拉黑了。”
聂明修有一次拍到了孟柏瑾和其他女人幽会的照片,发布出去之前还拿给江虞眠看,让她留个心眼,别再满心满眼都是他。
但当时孟柏瑾有个新电影要上,不能有负面新闻。
他求了江虞眠一晚上,发誓和那女人什么都没有,她便宣称那天孟柏瑾一直和自己在家。
那件事给聂明修带来了一次网暴,江虞眠给他道过歉,但后面再没脸联系他。
想到这儿,江虞眠身体里又开始疼,不愿意再和孟柏瑾争辩。
“算了,你觉得是我,那就是我吧。”
反正我马上就要彻底消失,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她吸了口气忍住,快步转身上楼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架子上摆了一排彩色玻璃罐子,粉的、紫的、蓝的、红的……是江虞眠以前去世界各地旅游时收集的。
谁能想到,如今装了她的药。
忽然,孟柏瑾跟了上来,一把推开门:“晓恬是我公司的人,她刚入这行没人脉没背景,跟你不一样,我多照顾照顾她而已。”
“这次不是你做的最好,也希望你以后不要乱想,别去找她的麻烦。”
江虞眠吓了一跳,手一抖,把这一排玻璃瓶全都给碰倒,砸在地上。
“啪嚓——”
数不清的白色药粒混在一地的彩色玻璃碎片中,看着格外诡异。
孟柏瑾愣了下,随后深深皱起眉,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在吃药?你在吃什么药?”
第3章
江虞眠的心提在嗓子眼处,原本装在粉色瓶子里的是治淋巴癌的药,蓝色瓶子里的是止吐药,绿色瓶子里的是止痛药。
但现在她也分不清了。
眼看孟柏瑾要蹲下身去查看,她抢在他前面去拾起:“是维生素。”
“前几天我去医院,医生说我免疫力太差,需要补充维生素。”
孟柏瑾拧了拧眉,说不清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但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柳晓恬打来的电话。
“柏瑾哥,我好像被私生饭跟踪了,我好害怕……”
孟柏瑾毫不犹豫:“你别怕,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去找你!”
说完,他挂断电话就要离开。
江虞眠下意识拉住了他,那句想要他留下来陪陪她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柳晓恬还有大把的时间和人生,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就快要死了……
孟柏瑾却没有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和不对劲,只是不耐烦地皱起眉:“怎么了?”
江虞眠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病告诉他,这时,柳晓恬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柏瑾哥,他离我越来越近了!】
这次,孟柏瑾一把甩开江虞眠,大步转身冲出了书房。
听到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她心头狠狠一震,那些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就算说了,他也不会在乎的。
江虞眠重新蹲下身收拾满地的狼藉,等收拾干净,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感到了疼。
这才发现,手指上被玻璃割了长长一道。
她独自找出医药箱包扎好,然后抱着大福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孟柏瑾一夜未归。
第二天早上,医生给江虞眠发来消息,还是劝她化疗。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是不想治,而是害怕一个人撑不过这么苦难的时刻。
而且,她还没有钱。
从逐渐淡出娱乐圈之后,江虞眠就没什么收入了。
当初为孟柏瑾公司投资的钱,也因为那时不愿意计较,都和他的股份并在了一起。
导致如今她手上能用的钱,不到五位数。
足够支撑她做几次化疗呢?
但江虞眠还是去了趟医院,因为那些混着玻璃碎片的药都不能吃了。
她收拾好自己,又给大福添好了水和食物,就出门去了医院。
不料刚到医院,却撞见孟柏瑾抱着柳晓恬急匆匆跑去三楼,着急心疼得连电梯都没坐。
江虞眠与他们打了个照面,孟柏瑾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上楼去了。
等他把柳晓恬送到诊疗室,他才来找江虞眠:“你怎么来医院了?你找人跟踪我?”
他没联想到昨晚看见的药,没问她是不是病了,却问她是不是跟踪他。
江虞眠还没说话,柳晓恬的声音又传来:“柏瑾哥,我好怕,你来陪我好不好?”
孟柏瑾满眼担心,离开前才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了一句:“昨晚晓恬遇到了危险,你别多想,她现在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
听着这话,江虞眠只有些想笑。
真正需要人陪的人是她吧?
“她是没爸没妈,还是没有助理经纪人?”
孟柏瑾一下就生起气来:“江虞眠,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竟然这样诅咒晓恬!”
“诅咒?”江虞眠苦涩地笑了笑,“孟柏瑾,你是不是忘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父母双亡,也早就没了助理和经纪人。
才会导致现在她连做检查都不敢,因为她只有自己一个人。
孟柏瑾怔住,脸色变了变,涌上几分愧疚,来拉住她的手:“眠眠,我不是……”
柳晓恬委屈地喊道:“柏瑾哥……”
孟柏瑾瞬间松开江虞眠,还把她往后推了下,直奔柳晓恬而去。
江虞眠身后就是台阶!
她没能站稳,毫无预兆地向后摔了下去,什么也抓不住,连续重重磕了好几下后,直接失去了意识。
第4章
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没有孟柏瑾,只有前几天给江虞眠诊疗的程医生。
见她醒来,他语重心长:“江小姐,你的病情又严重了,再这样下去,你连一个月都活不到了。”
江虞眠疲惫地垂下眸,没有说话。
程医生忽然就生起气来:“你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难道你不想好好活着吗?”
江虞眠眼睫颤了颤。
怎么不想呢?她才二十八岁,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还有那么多风景没看过,怎么甘心?
可是……她好像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支撑了。
江虞眠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摇头:“程医生,我再考虑一下吧。”
程医生走后,江虞眠拿起手机,没有一条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她给孟柏瑾打去电话,然后听筒里“嘟……嘟……”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被接起。
微博上他和柳晓恬的热搜倒是出来了——#当红小花柳晓恬被私生饭跟踪受伤,孟柏瑾紧张送往医院,寸步不离#
评论区里——
【甜死我了,我宣布瑾哥和恬妹就是最配的!】
【可是孟柏瑾不是有家室吗?】
【你是说他那名不见经传的糟糠妻啊,要我看就是看影帝势大,不肯离婚,肯定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就那样的作精对影帝事业有什么助力呢?】
【就是就是,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说不定已经在走离婚流程了呢。】
江虞眠脸色平静地关了手机,起身离开了病房。
等拿完药要走时,她在走廊上遇见了柳晓恬:“眠眠姐,果然是你,上次剧组一别就没再见了,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人。”
“你生病了吗?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江虞眠不想理会柳晓恬,于是什么都没说就打算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之前,柳晓恬举起什么,白炽灯在上面折射出来的光晃过了江虞眠的眼。
同时,她笑着明目张胆地挑衅:“柏瑾哥也真是的,说是要和以前做个了断,这戒指说扔就扔,好歹也值点钱,也是一片心意,我就心软帮你留下来了。你拿回去?”
那是江虞眠和孟柏瑾的结婚戒指。
江虞眠心头疼了一下,可对孟柏瑾失望过太多次,此刻看见这一幕,倒也没有多么的意外和痛苦。
“不用了,既然他说要丢掉,那就丢掉吧。”
说完,她走过去拿过戒指。
然后她把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也摘下,两枚放在一起,手臂一扬,一同丢到了窗外!
戒指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最后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角落。
孟柏瑾走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的心猛烈地疼了一下,急匆匆跑到窗边,可外面雪茫茫一片,根本找不到戒指。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江虞眠:“你疯了?你丢戒指干什么?!”
柳晓恬红着眼睛,楚楚可怜地开口:“柏瑾哥,都是我的错,我捡到你的戒指,就想来还给眠眠姐,她却突然生气把两枚戒指都扔了,一定是误会了我。”
孟柏瑾闻言更加生气:“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我对晓恬是多关照了些,但只是因为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
“江虞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爱吃醋了?你去把戒指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
江虞眠淡淡打断了他:“不找了,丢了就是丢了,咱俩也就这样吧。”
“孟柏瑾,我们离婚。”
第5章
孟柏瑾心中骤然一紧,忽然觉得这段时间江虞眠很反常,莫名的他开始觉得慌张。
“江虞眠,你说什么?”
江虞眠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一遍,她一天没吃药,现在身体各处都痛得要命。
她拿出手机,低头给程医生发了条消息:【我想好了,我愿意……】治疗。
没打完字,孟柏瑾上前一把把手机抢了过去。
看见她打的字,他毫无意外地误会了,勃然大怒:“你愿意?你愿意什么?我说你怎么突然要离婚,合着是找到下家了?”
“江虞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瘦的像个鬼,令人作呕,会有别人看得上你?”
他的一字一句,像尖刀似的往江虞眠心窝子里捅。
原来他还察觉得到她的变化,看得出来她瘦了?
可他怎么就不问问她为什么瘦了?
“把手机还给我。”江虞眠伸手想夺回手机。
但一股血腥气猛地冲上喉咙,她暗叫不好,转身就想往卫生间去。
孟柏瑾却以为她心虚,一把将她拉住:“你去哪儿?”
这一扯,江虞眠再也压不出,直接张嘴呕出一大口血!
鲜红的血落在雪白的大理石瓷面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孟柏瑾和柳晓恬都震惊地愣住了,而江虞眠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痛得从眼角滑落眼泪,意识模糊。
孟柏瑾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感觉自己就要失去她。
“医生?医生!快来救人!”
江虞眠很快被推进手术室,在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她抓住程医生的衣袖拜托:“不要把我的病告诉他……求你。”
没有得到程医生的回答,她就再次晕了过去。
然后,江虞眠梦见了七年前孟柏瑾和她求婚的那天。
那时候孟柏瑾已经小有名气了,很多粉丝都是他的女友粉,在评论区里喊他“老公”。
江虞眠有些吃醋地说:“娱乐圈里有很多人最后都和粉丝在一起了,说不定这里面就有你未来的老婆。”
不想,孟柏瑾忽然就掏出了戒指在她面前单膝下跪:“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想娶的人18岁就和我在一起了。”
“江虞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七年前的江虞眠愿意,但七年后的江虞眠不愿意了。
如果能重来……如果时光还能倒流……
她一定不要爱上孟柏瑾。
再次醒来后,已经过了两天。
江虞眠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孟柏瑾,这样的画面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以至于她不由得愣了愣,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孟柏瑾沉睡在床边,手紧紧拉着她的手,像是怕她走掉,怕她突然消失。
江虞眠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忽然眼泪就湿了眼眶:“孟柏瑾,你早干嘛去了?”
孟柏瑾像是听到了她的话,嘴唇倏然上下碰了碰,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江虞眠俯下身,将耳朵贴过去听。
只听他念道:“晓恬,那边危险,不要过去……”
第6章
江虞眠浑身僵住,门外裹挟而来的寒意瞬间将她包围。
她的丈夫陪在她的身边,嘴里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他们之间的十年到底算什么?
江虞眠的心狠狠抽痛起来,她忽然恍悟,原来痛不欲生是这种感觉,
倒真不如死了干净……
被全世界唾弃,被最爱的人抛弃,她活着当真是比死了还痛苦。
江虞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病房的。
直到程医生在走廊上喊住她,她才堪堪回神。
“江小姐,你怎么没在休息,一个人出来了?”
江虞眠低头擦去爬了满脸的眼泪,才转过身去面对他:“程医生。”
程医生还是注意到了她通红的眼眶,那位影帝无人不知,而他和那位小花的绯闻最近也传得满天飞,没想到江虞眠会是影帝的妻子,但能猜到江虞眠如今的处境。
程医生叹了口气:“你放心,我没有把你的病告诉你丈夫,只说你有胃病。”
这不是谎言,她的胃病的确很严重,是从前为了帮孟柏瑾拿到资源喝坏的。
江虞眠点点头:“谢谢。”
程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还是不打算治疗吗?”
这次,江虞眠摇了头:“不,我决定接受治疗。”
她不打算为任何人活,只为自己活。
“但我不住院,我家里有只小狗离不开人。”
想到大福,江虞眠心里深深担忧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去,大福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什么事?
来不及再多说,江虞眠转身就往电梯跑。
程医生追上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你不能乱跑,要不我送你吧?”
江虞眠差点摔倒,程医生眼疾手快地上前搀扶了她一把。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故作矫情的一声:“哎呀,眠眠姐,你这么晚背着柏瑾哥在干什么呢?”
柳晓恬一脸惊讶,而她手里拿着手机,摄像头正对着两人。
江虞眠拧起眉:“你在干什么?”
柳晓恬却对屏幕说起话:“粉丝宝宝们,我真的没想到会遇到眠眠姐,我相信她肯定不是背叛了柏瑾哥,她和这位医生一定没有关系。”
“你们看,眠眠姐还穿着病号服呢,她怎么可能半夜出来和医生私会呢。”
她竟然是在直播!
而且她的话就是在引导所有人认为,江虞眠半夜出来背着孟柏瑾和医生私会!
孟柏瑾醒来时发现江虞眠不在,出来找她。
正好听到柳晓恬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脸色瞬间冷沉:“江虞眠,你在干什么?”
柳晓恬把直播关了,怯生生地道歉:“柏瑾哥,对不起,我睡不着就开了会儿直播,没想到会遇见眠眠姐,现在很多人都误会了,估计舆论会很难看……都怪我,对不起。”
孟柏瑾这次没理她,只盯着江虞眠:“江虞眠,我在问你话。”
江虞眠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可已经不想再解释了。
一个注定会死的人,名声怎样还重要吗?
她深吸了口气:“程医生,抱歉,是我拖累你了……我会尽快澄清的,但一定还是会对你造成影响,要不你请假避几天吧。”
见江虞眠丝毫不对自己解释,反而还关心另外一个男人,孟柏瑾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黑着脸走上前,正要一把拉住江虞眠。
身后柳晓恬却突然哭了起来:“柏瑾哥,你不要和眠眠姐吵架,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我……我愿意以死谢罪!”
说着,她就跑到窗边,爬上窗台拉开窗户就要跳下去!
见状,众人脸色一变。
“晓恬,不要!”孟柏瑾丢下江虞眠,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短短几秒中,柳晓恬已经跳了出去。
而孟柏瑾紧随其后,在空中抓住她一只手将她护在怀里。
然后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第7章
江虞眠狠狠一怔,扑过去往下看。
只见孟柏瑾抱着柳晓恬摔在医院楼下的雪堆里,两人都没什么大事。
她这才想起来,这一层是二楼,正常人跳下去都不会受重伤。
但孟柏瑾还是满脸紧张地仔细查看柳晓恬:“晓恬,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你怎么这么傻,这件事根本就和你没关系,你怎么就这么冲动!”
柳晓恬哭得梨花带雨地抱住孟柏瑾:“柏瑾哥,我只是不想你生气,要不是我,你和眠眠姐也不会吵架了。”
江虞眠后退几步,远离了窗边,他们俩说的话她一句也不想听。
不知道孟柏瑾刚才有没有意识到这里是二楼,如果没有,那么柳晓恬从几楼跳下去他都愿意陪同,哪怕是赴死。
这种至死不渝的感情,还真是令她都忍不住赞叹……如果孟柏瑾不是她丈夫的话。
“程医生,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程医生怔了怔:“你……不在乎吗?”
江虞眠就像没有听到:“我的小狗还在家里等我,我得回去陪它。”
说完,她就往楼下走。
程医生把她送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她慌张地去开门:“大福?大福!”
听到动静的大福慢吞吞从窝里走出来,江虞眠跪到地上抱住大福,心里重重松了口气。
程医生有分寸地站在门外:“它没事就好,那我就先走了,江小姐,你也早点休息。另外,我明天给你安排化疗,你要记得来。”
江虞眠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唯一一个坚持不让她放弃生命的,是一个并不熟悉的医生。
她只能再次道谢:“谢谢你,程医生。”
不出所料,仅仅过了一个晚上,被柳晓恬直播出去的内容就登上了热搜。
#爆!江虞眠半夜私会医生,被丈夫孟柏瑾当场撞见!#
#柳晓恬自责跳楼,孟柏瑾不顾危险相救!#
两条热搜并排放在一起,评论里炒成一锅粥。
江虞眠没有去看,她一早就接到程医生电话,说医院被围得水泄不通,他被强制停职,让她暂时先别去医院。
“现在国内的医院你都不适合去了,我的建议是……去国外的医院。”
程医生说道。
江虞眠沉默了很久:“不行,我不能离开大福。”
程医生没有再劝,只说:“如果你改变主意,就联系我。”
江虞眠当天就发了澄清说明,但孟柏瑾和柳晓恬两方都没有发,所以她的微博下成了重灾区,骂什么话的都有。
江虞眠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被众星捧月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这时,她以前的经纪人打来了电话:“眠眠,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回事?”
江虞眠没有回答,而是说:“李姐,我还想写一首歌。”
从三年前孟柏瑾出轨之后,她就没有再写过曲子了。
他的背叛就像是肆燃的火苗,将她灵感的蜡烛燃烧殆尽。
为此,经纪人李姐一直很可惜江虞眠的才华。
听到她要重新拾起笔,她很开心:“你终于愿意重新写歌了,正好,等这首歌发布,我就有办法帮你把舆论扭转。”
“不,李姐,这首歌要等我死了再发布。”
李姐骤然沉默:“你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江虞眠语气平静:“李姐,你知道我没爸没妈,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姐姐。现在我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得了恶性淋巴癌,这一首是我的绝笔,我希望它发布得有意义。”
孟柏瑾正好回来,听到最后一句,他深深拧起眉:“你在说什么绝笔?谁要死了?”
江虞眠从容地挂断电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还没等她回答,不远处的大福突然倒在地上,身体痉挛呼吸急促。
江虞眠心头一紧,立刻冲了过去:“大福!”
抵达宠物医院是二十分钟后。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宠物医生摇了摇头对江虞眠:“心脏腹水很严重,狗已经很老了,手术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会加重它的痛苦,我的建议是安乐死。”
江虞眠浑身一颤,差点摔倒在地。
孟柏瑾忍着不适陪在身边,在后面扶住了她:“眠眠!”
江虞眠的眼泪从眼眶争先恐后地涌出,她蹲下身看着大福,痉挛着的大福像是也明白了什么,黑圆的眼睛里落下泪。
“不要……大福,不要离开妈妈……”
江虞眠哭得不能自已,宠物医生将空间留给他们。
孟柏瑾看她哭得越来越厉害,皱眉伸手去拉她:“眠眠,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安乐死是对它最好的选择,难道你愿意看着它在痛苦中结束生命吗?”
江虞眠骤然失声,她缓缓转头,见孟柏瑾眼神淡漠,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她艰涩地开口:“孟柏瑾,如果今天躺在这里被折磨是我,你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安乐死?”
第8章
孟柏瑾愣住,这一刻他突然发现,江虞眠瘦了好多。
他的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让他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慌乱,仿佛眼前的人只要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腕:“你怎么能说这样诅咒自己的话?快呸掉!”
江虞眠却起身用力推开了他,然后别开头,用手捂着脸,声音嘶哑:“你出去……我想和大福说两句话。”
孟柏瑾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出去,江虞眠才慌忙从包里拿出纸,放下捂在脸上的手——
摊开手心,上面全是鼻血。
她不想被孟柏瑾看见这幅狼狈的模样,因为她在这段感情中已经太卑微,最后的时间里她希望自己还能保留那么一点尊严……
她一边擦,一边用干净的手握住大福的爪子:“大福,不要怕好吗?妈妈很快就会去找你,和你团圆了。”
大福像是听到了她的话,费力地最后一次舔了舔她的手背。
“呜……”
江虞眠泪如雨下。
之后,她看着宠物医生将药剂一点点推入,看着大福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而后,她抱着大福离开宠物医院,去到火葬场,最后亲手将它的骨灰放进瓶子里随手携带。
孟柏瑾本想上前去抱她,但在看到那个瓶子之后,就收回了手。
他想说什么,但最后没有说。
江虞眠并不在意。
一周后,江虞眠完成了最后一首歌。6
这之间,她都尽可能避开和孟柏瑾的接触,不想和他再有更多的牵扯。
她录制完后将声源都发给李姐之后,给程医生发了条消息:“我想去国外的医院,可以帮我联系一下吗?”
程医生答应了。
放下手机,江虞眠到录音室将从前的稿子都收拾了起来,然后站在院子里,一张张烧掉。
孟柏瑾回来时看到这幕,连忙大步走过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在干什么?”
他下意识想去抢她手里剩下的手稿,但江虞眠故意手一抖,将剩下的稿子都扔进了火堆里,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孟柏瑾还试探着伸出手想去抢救,却被窜起的火苗烫得缩回了手。
“这些不是你的心血吗?”
他心疼地泛红了眼眶,却无能为力。
江虞眠觉得荒谬,孟柏瑾一次次伤害她,现在又心疼一堆稿子。
她忽然很好奇,如果知道她的死,他会是什么反应?
她淡淡道:“我以后都不唱歌了,留着这些也没用。”
孟柏瑾觉得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明明江虞眠就在眼前,他却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好远,好远。
他沉默许久,上前拉住她:“眠眠,你看起来又瘦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江虞眠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耽误了治疗,已经没得救了。
之所以还要去国外的医院,是只有国外才能安乐死。
她不想太痛苦地死去。
但这些,她都不打算告诉孟柏瑾。
就连家里的旧物她也不打算收拾,一样也不扔掉,带有她痕迹的东西,她都要留在这个房子里。
等她死了,孟柏瑾要么绝情地自己收拾丢掉,要么睹物思人……
只要他还有一点点良心,他都该为她难过。
孟柏瑾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他看着江虞眠,还想再说什么。
但这时柳晓恬打来了电话:“柏瑾哥,你什么时候过来呀?还有两个小时飞机就起飞了,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哦。”
客厅里很安静,柳晓恬的话很清晰。
孟柏瑾说了句:“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他心虚地看向江虞眠:“眠眠,你别误会,我和晓恬接了部戏,要去新加坡取景。”
江虞眠突然说了句:“五天后,是我们十周年的纪念日。”
孟柏瑾愣了下,他完全忘了:“我记得,你放心,那天我一定回来陪你过。”
江虞眠平静点头:“好,我也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孟柏瑾以为她是打算和他和好了,心中松了口气,亲了下她额头就拿了证件离开。
江虞眠目送他离开,看着他的车逐渐消失。
然后她拿出手机,将孟柏瑾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最后,她背着一个空瘪瘪只装着证件和大福骨灰的包,迈出这栋生活了十年的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9章
三天后,荷兰。
某医院血液肿瘤科,病房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
这是江虞眠第三次做化疗,但她还是无法适应化疗带来的痛苦。
头疼、恶心,全身疼得就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血管里爬一样。
程苏生心疼地扶住她,为她递上一杯水。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也说不出“熬熬就过去了”,因为他见过太多化疗的患者,知道那有多么痛苦。
江虞眠吐完,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轻轻擦去眼泪,故作轻松:“程医生,你骗我,你之前说化疗不疼的。”
程苏生点头:“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
江虞眠盯着天花板,意识已经很涣散了:“那就别再让我做了,好吗?我真的好痛……”
他们都清楚,她的病药石无医,化疗能起到的作用很小很小。
但程苏生不愿放弃,劝说她化疗。
却为她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都说医生必须得“无情”,程苏生治疗了淋巴癌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痛恨这个病。
“好,不做了。”他伸出手,却在离她几厘米的地方又停住,慢慢收了回去。
下一秒,江虞眠握住了他要收回的手。
她笑起来,也是程苏生第一次见她笑,她就像和老朋友聊天那样,轻声道:“我从来没想过,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你,程医生。”
“我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停职,也就不会陪我来这里了。”
程苏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他不是因为停职才陪她来的,只是因为想来。7
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他只说:“希望下辈子能早点认识你。”
江虞眠听得懂这话外之意,她笑了笑,含着眼泪点头:“好啊,下辈子,你早点来找我。”
在她遇见孟柏瑾之前,遇见她。
她开始自言自语般的絮叨:“程医生,我没有钱买墓地了,等我死后,麻烦你把我和大福的骨灰一起洒进海里吧,我一直说要带它环游世界,生前做不到的,只能死后做了。”
“这样,孟柏瑾也永远都找不到我了。”
“还有……”
还有什么呢?
江虞眠不记得自己还要说什么了,她的眼前泛起一片白光,恍惚间,她看见毛茸茸的大福叼着球向她跑来,然后扑进她怀里疯狂地舔她。
而后少年的孟柏瑾一步步朝她走来,朝她伸出手:“眠眠,跟我回家。”
江虞眠望着他,没有伸出手。
耳边最后传来的,是水杯落地的声音。
她的灵魂就此离去。
……
十周年纪念日当天,孟柏瑾从新加坡赶了回来。
其实从五天前离开时,他心里就一直很不安,车驶远的时候他一直忍不住回头看。
那栋房子就在那儿,但江虞眠也会一直在吗?
孟柏瑾不断给自己心理安慰,江虞眠没有别的亲人,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这样想了几遍,他才稍微安心。
从机场回到家,孟柏瑾拎着礼物推开了门:“眠眠,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这一刻,孟柏瑾发现了不对。
屋里静得让人头皮发麻,江虞眠不在。
孟柏瑾忽然疯了一样地冲进卧室,然后是录音室,家里的所有地方。
一切大面上的东西都没少,可他清楚,大福的骨灰没了,江虞眠最喜欢的一件棉袄也没了。
孟柏瑾手足无措地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这段时间来江虞眠的反常全部涌进脑海。
说不清理由,但他就是清楚地意识到,江虞眠走了。
没有预兆,没有铺垫,没有告别,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孟柏瑾仓皇接起,只听对面经纪人焦急道:“柏瑾,快看江虞眠的微博!”
他慌乱打开微博,江虞眠的账号正在直播。
然而播的却是一个视频。
画面里,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带着针织帽的江虞眠,坐在一个病房里。
她微微一笑,轻声开口:“大家好,我是江虞眠。”
“当你们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就代表我已经去世了……”
第10章
“去世”两个字出来的那刻,孟柏瑾只觉得心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揪了一把。
一阵寒意从头顶瞬间冻到脚底,他愣在那儿。
先前的色厉内荏都没了,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去世?这怎么可能……
他慌张地拨打江虞眠的号码。
然而听筒里却传来冷漠的机械声:“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跌坐在沙发上,而手机里江虞眠的声音还在继续:“两个月前我确诊了恶性淋巴癌,在生命的最后,我创作了最后一首歌曲。”
“我希望大家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听完这首歌。不论这首歌是否好听,我都想说……来过这个世界我从来不后悔,很高兴遇见你们,也很高兴,我最终找到了我自己。”
“最后,孟柏瑾,如果有下辈子,我不要再爱上你了……再见。”
再也,不见。
话音未落,画面骤然漆黑。
紧接着响起的是江虞眠悲怆的歌声……最后的歌声。
当歌声结束,视频便从头开始重新播放。
这就是她要送他的礼物?
孟柏瑾双眼空洞地看着这个空荡的家,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直到江虞眠的账号停播,别墅里才一片寂静。3
这时,天已经黑了。
孟柏瑾坐在一片黑暗中,迷茫地找不到方向。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忽然醒悟,拿出手机给江虞眠打电话。
电话却被拉黑了!
孟柏瑾终于慌乱起来,他起身想要去找江虞眠,却不知道从何找起。
这么多年,江虞眠的圈子他一直都没有融入进去。
她的好友似乎也许久没有与她有联系,自己该去找谁呢?
孟柏瑾颓废地坐在地上,深深埋下了头。
第二天,孟柏瑾从医院走出来。
他攥着几张皱巴巴的薄薄的检查单,下台阶时狠狠崴了一下,被经纪人从旁扶住。
那是江虞眠的病检报告,托了很多人才找到并带出来的。
冷冰冰的白纸黑字彻底击垮了孟柏瑾。
孟柏瑾推开经纪人自己往前走,用力将那几张纸捂在心口的地方,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他望着茫茫的大雪,终究是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地栽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经纪人见他醒了,给他倒了一杯水:“柏瑾……”
孟柏瑾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望着天花板喃喃:“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快给眠眠打电话,她去哪儿了?下雪了,我们要一起吃火锅的。”
经纪人叹了口气:“柏瑾,别再自欺欺人了。”
孟柏瑾红了眼眶,的确,他骗不了自己。
报应来了,他无法想象江虞眠是怎么带着这样的一身病,孤零零地带在家里,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纠缠不清。
那是江虞眠啊,那是他年少时说要拿命去爱的女孩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把她弄丢了……甚至他现在知道她死了,却根本找不到她的遗体。
十年的温情厚爱,一朝离散,全化作了烟,什么也抓不到。
这时手机响起,屏幕上是柳晓恬的电话。
孟柏瑾忽然将手机拿起,直接摔在了墙角。
他愤怒,他恨,如果不是因为柳晓恬,江虞眠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
可是,孟柏瑾又清楚的明白,他怪不了柳晓恬。
因为,背叛这段感情,背叛这段婚姻的人,是自己。
他当初为什么就迷了心智?
第11章
孟柏瑾想起第一次见到柳晓恬的那天,他在拍摄的间隙一直看向手机,发现一直没收到江虞眠的消息。
他有些心猿意马,想着回家的时候给江虞眠带一束花。
那时候她一定会很高兴,便耐心地待到了拍摄结束。
刚要和广告商道别,柳晓恬却拽了拽他衣角:“瑾哥,你可不可以陪我拍个vlog啊?”
小姑娘娇柔的声音让孟柏瑾不好拒绝:“好,尽快。”
“谢谢瑾哥,这样剧宣的时候又有素材了。”柳晓恬兴奋地蹦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孟柏瑾看着这幅场景想到了那个被自己宠成这样开朗的江虞眠。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太久了,也可能是因为从年少青涩变得成熟,江虞眠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性子稳重了很多。
忽然看见这样开朗活泼,和江虞眠极其相似的柳晓恬,孟柏瑾心里动了动。
得知是为剧宣所弄,孟柏瑾十分配合和投入。
后来,柳晓恬请他吃饭。
再后来……0
孟柏瑾不愿意再想了,每想起一个画面,都是对他的凌迟。
他忽然对经纪人说:“将我名下所有财产转移到我的妻子江虞眠名下。另外,以我的名义发表声明,就称我与柳晓恬从未有过任何不正当关系。”
经纪人皱眉:“这不行,剧还没播,这样等于提前掀桌,以后没有人会再找你拍戏了!”
“柏瑾,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江虞眠的事我也很遗憾,但是你要冷静……”
孟柏瑾强硬地打断他:“按我说的做,实在不行就发一则退圈声明。”
说完,她看向家中壁画上结婚照中的江虞眠,眼中满是柔情:“眠眠,我知道你在意这个,我已经澄清了,你能回来看看吗?”
这时经纪人的手机响起来,柳晓恬又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经纪人接起,递给孟柏瑾,电话里传来柳晓恬的哭声:“瑾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和我划分界限,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是眠眠姐生气了吗?我去跟她解释,你不要这样对我。”柳晓恬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孟柏瑾声音冷漠:“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以后不要再找我。”
柳晓恬尖叫:“不要,瑾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江虞眠早就移情别恋了。”
孟柏瑾压根不相信:“平时玩玩这些伎俩就算了,我现在没心情。”
手机传来消息,他一看,是那个程医生打开车门照顾江虞眠上车的图片。
柳晓恬慌忙说:“柏瑾哥,有图有真相,你可不要被蒙骗了!”
孟柏瑾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江虞眠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个程医生有关?
他挂了电话,又回到医院。
当他驱车来到偷拍照片的医院门口时反应过来低骂自己一声:“孟柏瑾你个疯子。”
竟然会怀疑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江虞眠的真心,但是这个埋下的针和消失的她令他还是下了车,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请问程医生在吗?”
护士警惕地看着他:“程医生在休假,你是谁?”
怎么会这么凑巧?江虞眠不见后,这个医生直接休假了。
孟柏瑾越来越觉得,这个程医生和江虞眠的失踪有关。
他打给自己的几个朋友:“帮我查一个人,他叫程苏生。”
第12章
然而连着几天,孟柏瑾都没有江虞眠和程苏生的消息。
孟柏瑾已经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他心里记挂着江虞眠,想着自己做的混账事,他就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顿。
他很痛苦,十周年的纪念日变成了江虞眠的忌日,到现在他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熬了几天,孟柏瑾太累了,身心俱疲,不知觉似乎睡了过去。
他并没有睡熟,似乎身体还和外界有联系,头脑里却开始昏昏沉沉地做梦。
梦很真实,他恍惚之间坐在高中时的课堂,江虞眠就坐在他前面。
他上课的时候喜欢玩她的马尾,每次都把她闹得回头白他一眼,他才高兴地放手不碰。
他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眠眠……”
突然的敲门声和隐隐的泣声吵醒了孟柏瑾。
他以为还是很平常的一天,是江虞眠回来了,于是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眠眠!”
门外却是一道瘦削的身形:“柏瑾哥……”
柳晓恬刻意放软声音,满满的讨好和哀求。
孟柏瑾就像迎头被敲了一棍,眼前一黑:“你来干什么?”2
柳晓恬站起来扑过去抱住他,死死地保住:“柏瑾哥,你不要离开我,我知道错了。”
她以为,赶走了江虞眠,自己就能做孟夫人。
不想,江虞眠却死了。
一个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孟柏瑾心里的愧疚和歉意被激起来,就更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孟柏瑾神色晦暗不清,用力将她推开:“你给我滚!我说过了,我们没有关系!”
柳晓恬哭得更厉害,眼泪几乎连成珠:“孟柏瑾,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你爱江虞眠,是我不好,我不该想着代替她。”
孟柏瑾攥紧了手,看着柳晓恬,就好像看见了自己。
最后他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不想再说更难听的话了。”
柳晓恬没办法,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没希望了。
只好转身离开:“我等你心情好点,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走了。
她一走,孟柏瑾就回屋躺在了床上。
那天去医院,他才知道,那天他把江虞眠推下了楼梯。
才知道,她的吐血是因为病,而他还怀疑她和医生不清不楚,还当着她的面为了柳晓恬而跳楼。
他该怎么办呢?
他不止一次去想,为什么江虞眠不告诉他真相。
可细细回想,她似乎不止一次透露出了这样的意思。
比如那次,她要借钱。
比如在医院碰见,她手里拿着一袋药。
又比如,她明显瘦下去的体重,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
那么多迹象,他不是没发现,不是没注意,却是根本没有在乎,没有追问。
是他亲手,将江虞眠推远的。
孟柏瑾蜷缩成一团,眼泪流下来,整个人哭到颤抖。
可江虞眠哭的时候,他又在哪儿呢?
一周后,孟柏瑾接到了一个电话。
“江虞眠有消息了,来北山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