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回谁家

人之情长 2024-02-09 09:52:05
春节的纠结

春节将至,弟弟打来电话,一定要我今年回娘家过年,因为他岳父去年过世了,岳母又病得很重,弟媳妇坚决要求回她家去过年。

我顿时犯了愁:今年团圆到哪里团呢?

结婚6年,我每年都是在婆婆家过的年,原因一是嫁鸡随鸡的传统观念;二是丈夫赵子明是独子;三是婆婆家离我们近,只有一百多公里,而我自己父母家在千里之外的新疆。

我跟赵子明商量:“结婚6年全在你家过春节,这回也该回一下我家了吧?我弟一家今年回不了了。”

正在看报纸的赵子明头也不抬:“要不你带孩子去吧,我回我妈家。”

我一肚子气,不过也理解赵子明:我父母不怎么喜欢他,嫌他工作一般、长相一般,当初曾强烈反对。每次假期探亲,他都找各种理由推托,懒得去看丈母娘的脸色,除了婚前跟我拜访过两回,结婚6年,他只去过2次岳母家,4次加起来总共呆了不到一个月。

可是,哪有两口子分开过年的道理?我不理睬赵子明那张苦瓜脸,坚决要求他和我一同回去。

一想到要和自己的父母团聚,我兴奋起来,离开家独立10年了,有多少时间孝敬过父母呢?想想真是对不起他们。我给婆婆打了个电话告知此事,公婆没有反对,说:“往年都在这过,也该回家看看父母了。”

接下来就是订票,坐火车是最实惠的,我去火车站买票,被那排队的长龙吓住了,春运人潮汹涌,我们这个城市外来务工人又多,要想在春节前买到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说可以网上订票,我请同事忙碌了半天也没订上,因为订的人太多了,网络根本登陆不了。再去查飞机票,也订完了,我傻了眼,这可怎么办?空有一颗回家的心,却没有回家的翅膀。

赵子明埋怨我:“你要回新疆干嘛不早点订呢?你弟也是,事到临头才来通知。”

现在怨谁都晚了,我只好打电话去央求弟弟。弟弟家在乌鲁木齐,离父母近,每年春节都是他陪父母的。弟弟为难地说:“主要是小婷的意思,我再和她商量下。”弟弟的情况跟我差不多,弟媳妇娘家远,每年过年都跟我父母过。

没多一会儿,弟媳打电话过来,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妈就我一个女儿,我爸走了,她身边连个人说话都没有,现在又病得起不了床……”

我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将心比心,谁的父母都是至亲。那不回去了?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父母,鼓足勇气打电话过去,求父母原谅,实在是买不到票。

母亲在电话那头一声长叹:“实在回不来就算了吧,这个春节你弟也不在,我们反正平时也孤单惯了。”

母亲口气里的失落,我听着内疚极了。人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些年父母住院病了几次,自己有哪一次赶到跟前递过药、端过水呢?

5岁的女儿就在跟前,我们对她倾注了全部的爱,可是等她长大后,谁知道会飞到哪里,还属不属于我们呢?养儿养女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老来有依吗?

春节,是万家团圆的节日,也是千家纠结的日子。

漫漫归家路

正踌躇间,朋友建议我:既然火车、飞机都订不到票,那不如试试坐汽车,春运增开班次多,应该能买到票。

我已经10年没有坐过长途汽车了,立刻打的去了汽车站,虽然人山人海,但好歹从二道贩子那里弄到了3张高价票。

验证票确实有效之后,我立马拨通电话向父母报喜:“今年春节我们回家过年!”母亲在那边喜极而泣:“好好,你们想吃啥?哎呀,我就说肉买少了!”

我好一通忙碌,准备给父母的礼物,新疆那边天气凉,棉衣什么的都要带。赵子明在边上撇嘴:“买什么礼物?直接给钱就行了,往年我们不也这样给我爸妈吗?”

钱当然要给,礼物也得准备,那是心意啊,公婆再亲能亲得过自己爹妈?买买这、买买那,再塞进去棉衣、棉鞋之类,两个大皮箱就装满了,我只好将精心挑选的两瓶名酒移出来。

我每天倒计时掐算回家的时间,女儿也跟着兴奋,缠着我问:“姥姥家是不是有很多雪,白白的像棉花?”

赵子明明显提不起兴致,但也接受了必须回我家过年的事实。

这天,赵子明下班回来告诉我,单位有急事,机车出了状况,要求他春节留下来,3倍加班费。“要不你和女儿去得了,我一个人在这过?”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立刻火冒三丈:“30倍加班费也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我看你是故意找茬不想回吧?”

两人吵起来,我一个电话打到赵子明领导那里,领导客气地说明了情况,赵子明真没扯谎。我拿出弟媳妇的哭腔:“我们七八年没回家过年了,我爸病得很重,他就是想看看孙女和女婿……”

领导百般无奈地被我搞掂了,赵子明黑着脸说:“为了逼我回你家,连折你爸阳寿的话都说得出来,真不知道我回你家有什么好?他们也不喜欢我。”

喜欢不喜欢赵子明这个女婿无关紧要,把这个家庭成员完整地带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假期终于到了,来到蚂蚁倾巢的汽车站,加入浩浩荡荡的春运大军,身边是一张张焦急又满是希望的面孔。不管多累多苦,春节回家团圆的渴望,永远是中国人挥之不去的情结。

车站厕所人满为患,我排了好半天队才挤进去,出来后,女儿不见了,赵子明正坐在两个大皮箱上悠闲地吸烟,他以为是我把女儿带了去。

我一下蒙了,茫茫人海,上哪儿找女儿去?回家的喜悦一下子跌到冰点。好心人指点我们到警卫室,可以在喇叭上呼叫。

刚到警卫室,就看到女儿张开双臂哭着奔过来。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来不及跟赵子明争吵,汽车开车的点快到了。

混杂在包裹和人群中,我找到了我们要坐的车,那是直达乌鲁木齐的长途卧铺班车。卧铺要脱鞋,里面的味道可想而知,但归家心切的人们顾不得了,到处都是结队回家的人在谈天说笑。

车一启动,我就急着跟父母和弟弟联系,父母自然是千叮万嘱,弟弟弟媳一家此时也已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一路上真是坎坷,按说40小时就到了,却直走了三天两夜,先是堵车,后是走错路,再后来是汽车抛锚……可怜短短几天假期就这样耗费在漫长的路途中。沿途下车休息的时候,女儿倒真是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白雪,她欢呼雀跃,然后立马打了一连串喷嚏。赵子明呢,还是一路绷着他那张扑克脸。

午夜3点到达乌鲁木齐,再搭上去乌苏的汽车,到车站后再找的士回家,到家时天都快亮了。

当看到父母白发苍苍地站在楼道门口迎我们的时候,我哭了:6年了,我终于能第一次在春节和家人团聚,虽然一路坎坷,虽然没有弟弟弟媳出席,但我们一家人还是团圆了。

父母的心

团圆的日子似乎没有想象中温馨,急急忙忙吃完饭,心急火燎把女儿送到医院看病,一切停当后,母亲没忘记拉着我悄悄数落赵子明:“他工作上有进展没有?你看他那个样子,这么多年还是没变,阴着脸好象谁欠他似的。”

赵子明心里有结,总是融不进这个家,跟我父亲也没几句话说,好在大家出于礼节,也没有相互难为。

家乡有我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大年初一,我拉着赵子明去拜年,他不耐烦地说:“我不去,我又不认识他们。”

“那你就在家看孩子,帮着我爸妈干活。”

“你家我也不呆,我去街上转转,这冰天雪地的冻死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好。”

我冒了火,又怕叫父母听到,压低声音说:“谁也没欠你的,早知道不叫你来也好,省得大家都不高兴。”

平时,我说赵子明几句也正常,没想到这回他眼睛瞪了起来:“还不是你逼我的!我妈几天前擦窗帘盒摔下来,大年三十还在医院呢,要不是我叔给我打电话,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愣住了,婆婆摔伤,我一点都不知情,怪不得赵子明一路上黑着脸不高兴。往年节前搞大扫除,擦窗帘盒之类的活儿都是我和赵子明包揽的……

不能和自己父母团聚,内疚;照顾不到公婆,也内疚,我不敢对赵子明发火了,他的揪心我能懂。

这时,弟弟突然打来电话:“小婷一家都是骗子,她妈根本没病,活蹦乱跳的都找上新老伴了,她装病,就是想骗我们回去,一路折腾了几千公里啊!”

我哽咽在喉,儿行千里母担忧,做儿女的总是念不到父母的望眼欲穿,装病也罢、瞒病也罢,都是父母的一片心啊。唉,春节到底奔向哪才算圆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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