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洛阳有两座现代意义的体育场,一曰西北运动场,一名东北运动场。都为民国期间兴建,是武术等传统体育被西式体育取代,成为运动主流的产物。
1930年1月,民国洛阳县政府将洛阳城里的一片棉花地,打造成体育场,命名为洛阳县公共运动场。时因棉花地位于城西北角,人称“西花地”,该体育场又称西北运动场。
1937年7月,民国洛阳县政府又将洛阳城东北的清末仓库,改造成一体育场,时称东北运动场。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滞留在洛的日军惶惶如丧家之犬,龟缩躲在东北运动场等待受降发落。当时,这些日本兵战战兢兢,说话谨小慎微不敢高声,走路还脱靴打赤脚,生怕洛阳民众知晓围殴,状极狼狈。

民国东北运动场位置图
1948年3月14日,人民解放军第一次解放洛阳,西北运动场的洛阳中学是国民党青年军206师的核心阵地,也是邱行湘负隅顽抗的最后一个据点,基本毁于战火。彼时,西北运动场也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解放后, 西北运动场废弃,旧址变身为原25中和色织一厂。1948年3月16日,人民解放军首克洛阳第三天,在东北运动场等三处设临时仓库赈济百姓,开仓放粮数万斤。
1949年10月1日,洛阳市、县各界数万群众,在东北运动场集会,隆重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1953年,东北运动场被高规格重新整修,设8跑道400米田径赛道和长110米宽70米的足球场,改称洛阳市人民体育场,后称老城体育场。时为一家独大。

老城体育场足球场全貌
1956年1月23日,老城体育场云集各界群众2万余人,举行盛大游行活动,热烈庆祝社会主义改造取得全面胜利。洛阳的社会主义改造比全国快了4年。是年,老城体育场又建成洛阳第一座灯光篮球场。

庆祝社会主义改造全面胜利
1959年4月,市一运会在老城体育场举行,大会设田径、足球、篮球、排球、乒乓球、体操、游泳、自行车、射击、摩托车、无线电收发报、航模、举重、摔跤、手球、羽毛球、武术等项目。
1964年,老城体育场再建一面积为168平米的乒乓球室。1964年4月,市二运会新增象棋、围棋等项目,仍在老城体育场举办。

今老城体育场位置图
“文革”期间,体育活动被政治运动取代,一些集会乏善可陈。大约1960年代末,在老城体育场看了场乒乓球赛,是为数不多的体育活动。
彼时,我国在国际上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只有乒乓球了。而且洛阳骄傲、少年黄亮也参加比赛,也足够吊人胃口。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时对乒乓球一知半解的我,完全是去看稀罕,以对赛况已印象模糊。

乒乓球赛
七八十年代,老城体育场的赛事接二连三,足蓝排乒乓围棋田径等应有尽有,看的比较多,印象比较深的还属足球。其中,赛事等级最高的是全国青年足球联赛决赛阶段的比赛。至于国家队来洛,“金利来”甲级联赛,河南青年队夺冠都是后来的事了。

东方红体育场外的雕塑
老洛阳把足球叫作“鞠球”,听来土些,却是正宗的雅音,还大有来历讲究呢。
说到足球,毋庸置疑英国乃现代足球的发源地,但国际足联经考证确认,足球最早起源于古代中国,只是当时名唤蹴鞠,仅此而已。
皮制的球内实以米糠,古称“鞠”;“蹴”指脚踢。中国蹴鞠原以练武、娱乐为主,兴于春秋,繁于唐宋,距今已两千三百多年了。
古人喜欢“鞠球”,踢时常现“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华庭观赏,人瞻仰”的景观。

古代“鞠球”图
1981年,全国青年足球联赛先分为延吉等五个赛区进行预赛,各赛区前两名出线、进军洛阳,参加决赛阶段比赛。经预选,共有辽宁、八一、天津、上海、湖南、广西、南京部队、山东、陕西、青海10队入围。是年早些时候,老城体育场的赛事海报已多渠道传遍洛阳,深深地牵动着球迷的心。
10月11日,比赛正式开打。经九轮17天的激烈角逐,辽宁队一枝独秀,以八胜一平积17分的骄人战绩勇夺桂冠;八一队七胜二负,凭净胜球优势力压天津获亚军;天津队也取得五胜四平的不俗成绩,其中平辽宁胜八一,与八一队同积14分,惜净胜球少屈居第三。
比赛颁奖后,主席台广播现场播报了新一届国青队组成名单,辽宁、八一、天津、上海是大户,各有3人入围,山东也有2人入选,日后中国足坛的风云人物马林、柳忠长、贾秀全、陈方平、张惠康、李勇均在此列。当广播念出马林、柳忠长的名字时,现场一阵骚动。

中场拼抢
当时,赛场还很简陋,不过是平整的一片硬地,看台也没有,球迷就站于场边,看球几乎零距离,实在过瘾。一不小心,球踢到球迷身上、飞入二市南街也常有。二市南街都是居民住户,墙也不高,人或站或坐或爬于房顶、墙上看比赛,最大实惠是省票钱。
辽宁队攻守平衡,所获甚丰。队员马林最亮眼,九场比赛独中18个球,最佳射手当之无愧;柳忠长技术出众,视野开阔,盘活全队;唐尧东比赛满场飞,堪称拼命三郎。
身披10号战袍的天津队白洪生,绰号“孬蛋儿”,脚下活端的了得,中前场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最讨观众喜爱,入选国青队也众望所归。白洪生身高只有1米6 ,远不及国足名将快马古广明,仅与"矮脚虎"赵达裕持平,一旦他拿球,场外总是一片“孬蛋儿、孬蛋儿”的叫好鼓励。

山东队因1979年全运会异军突起夺冠,也是关注重点,惜成绩中游。中场休息,还有幸在场边聆听了山东主教练的半场点评和战术布置,切中要害,头头是道。他本来还要严厉批评一进攻端队员因动作慢半拍,错过的一次绝佳破门良机,见队员面有难色,还展示了右腿被鞋钉划的血印,语气立马舒缓。

大约1980年左右,全国足球分区赛也在老城体育场举行。分区赛说白了就是丙级联赛,赛事等级和观赏性可谓一般。不过,因有河南队参赛,还有些关注度。
清楚地记得当时天下着大雪,尽管身穿雨衣胶鞋有备而来,赛后鞋里还是湿水了。看的是河南对江西或青海的比赛,对手记得不确,场内除了双方队员单衣冒雪比赛,现场观众寥寥无几。
河南队因系主场作战,天时地利人和尽占,频频利用长传冲吊大举进攻,很快就连灌对方三球,几乎就杀死了比赛,队员精神有松懈,踢的漫不经心。
客队多数队员也认为比赛没了悬念,都有些敷衍,轮到罚角球了也几乎龟缩中后场不前助力,但场上队长却不停地呼号鼓励队友。正是他利用角球之机,单枪匹马杀入禁区,冲顶得手,为客队挽回一些颜面。比分最终定格在3-1,河南队胜。

“洛工杯”足球赛,是老城体育场的常客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洛阳作为十大厂矿聚集的新型工业城市,以职工体育为主的群体活动享誉河南名闻全国。洛阳是河南的足球之乡,在全国也属重点地区,很大程度得益于十大厂矿广泛的群众基础。相比广播听比赛,职工赛况也精彩纷呈。洛矿、洛轴、洛耐、河柴、洛玻都是佼佼者。
首届“洛工杯”,薛家兄弟虽分属不同阵营,却都出尽风头。大哥是河柴队中灵魂,坐镇中场穿针引线、指挥调度,游刃有余;两个弟弟均在洛矿效力,尤以排行老三的薛新繁风头最劲。赛场上,“薛老三”担纲箭头,攻城拔寨,锐不可当。
当时,“薛老三”脖系毛巾,标志颇为鲜明。一次,“薛老三”前场突破逼得角球,亲自抄刀主罚,踢出的球势大力沉,划了一条优美弧线,绕过双方队员,又骗过站位靠前的门将,直挂远门柱死角。“香蕉球”,“得劲”,真“得劲”!场外一片惊叹喝彩。
网友提供的洛工杯足球赛影像资料
感情一打听,薛家老爷子从大连调洛,还曾任过洛矿足球队长,三兄弟皆其悉心调教,子承父业,名动一时。
盾坚不怕利锐,此话用于洛棉门将再合适不过。洛棉队整体实力本一般,差不多算得上鱼腩了,但新晋门将表现不俗,也俨然等同于一支劲旅了。
原来,该门将系省队刚退役,廉颇未老,对狂轰乱炸也司空见惯,浑身有使不完的解数,高接抵挡前扑侧跃,每每令对手无功而返。其往小禁区里一站,不停指挥呼嚎,状生猛如张飞,自是威风八面,犀利如洛矿锋线也照样被零封。

门将手抛球
没有比赛的日子里,老城体育场多半是以业余体校的面目存在的,大型集会和机关、单位、学校开运动会也常用。
那时,体校有两个,市和地区的仅一墙之隔,但生源都来自洛阳地区,有各种体育特长的适龄青少年也乐意多条出路。队员们在体校半读半训、读训并重,构成体育后备库的重要一环,也是出人才的摇篮,很多业余运动员就是从这里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1970年代末,市业余体校篮球队外出拉练,与成年队有过几场较量,惊艳一时。这群平均年龄不足18岁的青少年一身红衣,身高臂长,虽稚气未脱,但贯彻教练战术很坚决,全场盯防逼抢,结结实实大比分战胜过化工六厂队。后与老牌劲旅机车工厂队也有过两场强力对抗,还差点掀翻对手,只是体质太过单薄,短兵相接明显吃亏,才小比分失利。这批队员后大部分被省队和部队招走。

封盖与跳投
1980年7月25至8月4日,在省少儿(乙组)乒乓球比赛中,体校学生组成的洛阳队获团体冠军,小队员“洛根”单打折桂。1981年在洛夺冠的辽宁青年足球队也出自当地业余体校。
见过小队员训练间隙互开玩笑斗嘴,且均以属地土特产讥讽对方,诸如“孟津梨儿”、“浆面条儿”之类,是褒是贬竟也傻傻的分不清。
“洛根”少年成名,不少不如他的队友也都在专业路上逐渐飞黄腾达,本该更上层楼的他,最终止步不前。用“洛根”话说,自己是越混越“打锅”了。
凡事太义气,难免“伤仲永”。有一年在郑州打比赛,眼看第二天就是决赛争冠军,头晚还敢外出喝酒,酒后还与人打架,头被打伤。决赛时,“洛根”头缠绷带出场,实力大打折扣,冠军只能擦肩。

乒乓球冠
过去,老城体育场还有机动应急功能。1981年,修中州东路,涉及部分民主街的拆迁户就有搬到老城体育场居住的呢。假期淡季,体育场也偶尔临时挪作他用,比如年货市场了什么的。
计划经济时代,物质条件有限,年味却很浓,一年到头,再惯于精打细算的人家,到了“年下”总要奢侈一把,采买年货需定时定点凭票证,人山人海排队司空见惯。有一年在老城体育场买鱼印象深刻。
由于年关供需量大,老城水产公司直接在老城体育场东南侧拦绳设点露天销售。一大早,我急忙赶到体育场,但前面还是排成一字长蛇,蛇尾已经延至足球场了。
那时,人讲规矩,加塞很丢面子,大家在寒风中耐心排队,纷纷跺脚取暖。前有一穿三接头皮鞋的返城知青边吞云吐雾,边与邻伴讲些乡村逸闻趣事,不外乎偷鸡摸狗插科打诨,让人听得津津有味,耗去了无聊时间。
八点准时开售,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中。临近中午,鱼的品种在减少,只剩带着皮、黑黢黢的扒皮鱼了,队伍才有些骚动。
此刻,已排到绳子前,眼看我就要完成任务,却被挤来挤去。部分人也平行站到绳子处,齐刷刷手举着票款,弄得售货员不知所措。好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主持正义大有人在,队伍中有人大喊“该戴蓝帽子的那个同志了”,提示售货员先卖给我。赶紧递票款取鱼,凯旋而归,心里暖暖的。

过去排队购物情形
源于看球,与“斌娃儿”和“军”成为一时莫逆,大家在一起交流最多的除了球还是球,相谈甚欢。彼时,我们的最大愿望就是足球场能早些铺上草皮,看比赛赏心悦目。后来是有了,但大型活动和高等级比赛却离老城渐行渐远。
1985年,市里投资370万元,在西工修建了东方红体育场,配备了标准草皮足球场和塑胶跑道田径场,高端大气上档次,时谓国内一流,翌年就承办了省六运动会。1987年,为备战奥运会,高丰文率国家队来洛与河南队较量,地点就在西工体育场。
是役,球迷与家乡队员互动完美。逢国脚控球,场内一片“糊住他”,令众国脚不明就里,整场机会还真不多,唯吴群立利用定位球,于乱军中突施冷箭攻破门将十指关,国家队才一球小胜。

高丰文率国家队来洛比赛
行政中心南移后,市政府在洛河南岸新区兴建了体育中心,已具备承办国际国内大赛的能力。体育场,连西工也落伍了,更无论老城。
后来,老城体育场着眼于办好体育运动学校,培养后备人才;定位公益,服务全民健身。
曾经,老城体育场由第一座灯光篮球场改造的旱冰场还盛行一时,再后就逐渐沦落,风光不在。

过客,又名洛邑过客,洛阳人,市作协会员,热爱家乡,喜欢怀旧。原创作品,欢迎品评互动。原创不易,转载搬运改编务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