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精选完结:温婉可人丫鬟VS英武护卫,一见钟情,重生逆袭

惜筠聊小说 2025-01-04 17:32:46

简介:男女主见过两面后,男主对她一见钟情,接着顺利的娶进了门,没有第三者没有作妖。女主憧憬的生活,男主完完全全给了她。另一条支线是前世女主生活的地方。

男二是个浪荡子,他见一个爱一个,所以跟在他身边的女子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前世的女主是今生的女二。前世女主后悔变成了今生女二,前世她悔不当初。前世女主一步错,步步错。所以女主前世从迈开做妾的第一步便错了,所以后来的每一步都是血泪。

【文章片段】

大周惯例,正月十五在长安街设下连绵数里的灯市,张灯结彩焰火通宵,帝后登上城楼,与万民同乐。

  达官贵人自然跟随,伯爵府也不例外,老夫人和赵氏入宫,马丽娘是次子媳妇,身子又不好,便不入宫了,每年在府里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领着少爷小姐一起观灯,吃汤圆,唱歌谣,欢度佳节。

  今年马丽娘却说,还是成亲前几年到外面观了灯的,如今静极思动,想去街上走一走,观观灯。

  孔连捷一听这话,也来了兴致,传下话去,他亲自领着,长春院大大小小的主子只要想去的,都可以跟着。

  偌大的四进院子顿时像烧开水的汤锅,沸沸扬扬热闹起来。

  马丽娘大病初愈,身边离不开人,带衣服、拾首饰、带汤药吃食一样样安排下去,绿云秀莲为首,二等丫鬟都带上了,红叶也跟着。

  两位姨娘、小姐少爷只带贴身丫鬟,昭哥儿由马丽娘亲自抱着。徐妈妈心细,和马丽娘商量了,带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又让随从带着滑轿,远远跟在队伍后面。

  红叶在原来的世界也观过灯,那是在她做姨娘的第一年,新夫人苏氏进门,比孔连捷小十来岁,孔连捷非常宠爱,什么都依着苏氏。红叶穿金戴银地,一整晚见到孔连捷和苏氏恩恩爱爱,再好看的灯火也如同纸板。

  现在,红叶没有姨娘分例的大毛衣裳,只能从仆妇衣裳里面挑选,心情却好的不能再好:“外面下了雪,穿件夹袄,外面套上棉袄,怎么也够了。”

  彩燕翻箱倒柜,找自己的雪帽,看看棉鞋迟疑起来:“我的鞋子给了家里,这双鞋是我娘的,底磨破了。”

  红叶套上今年府里新做的厚棉袄,坐在床边换棉裤,指指自己柜子:“我去年的还有,你要穿,就拿去。”

  彩燕两只眼睛笑成一条缝,“好姐姐,等回来,我给你做双新的。”

  小丁香和香橙满脸羡慕,坐在门边不吭声:她俩太小了,不可能跟着出去。

  片刻之后,孔连捷两名贴身随从清点站在院子里的仆妇丫鬟,等府里代步的小油车到了院门,便去正房请主子们。

  门帘一掀,披着玄狐毛皮宝蓝色鹤氅、发髻簪一根羊脂玉簪子的孔连捷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下面伸个懒腰,娴姐儿一件石榴红羽纱面银鼠皮出风毛鹤氅,掐金小羊皮靴子,戴一顶镶红宝石的卧兔儿。至于马丽娘,裹得严严实实,有徐妈妈和秀莲一左一右搀扶着,由奶娘抱着的昭哥儿紧紧跟在身边。

  再次行走在贯穿京城东西的长安街,红叶恍如隔世,不知道是梦还是自己的臆想:

  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街道两侧林立小摊小贩,视野中的屋檐、街道和建筑物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已经黑下来了,行人如蚂蚁,把长长的街道塞得寸步难行,喧闹、呼喊与孩童的嬉笑不绝于耳。往来巡逻的顺天府衙役满头大汗,不时吆喝着,把挤成一团的游人驱散开来。

  忠勤伯府出身行伍,有体面的护卫一代代跟在府里,忠心耿耿之余,也很有经验,什么场面都应付得来。诺,见游人众多,护卫首领打个手势,数十名护卫手挽手肩并肩,把数位主子、十余位丫鬟仆妇围在里面,与外界隔离开来。

  马丽娘身边仆妇众多,红叶便走在队伍中间。前面便是娴姐儿,这位二小姐还是幼年时阖府观过一次灯,懂事之后都在府里过节,今天像出了笼的小鸟儿,激动得脸都红了,紧紧牵着父亲的手,不时奔到两侧小摊,见什么都新鲜,买什么都不砍价,一口气买十多只灯笼(兄弟姐妹加祖父母、伯父伯母,还要送给闺蜜、堂、表兄妹),自有孔连捷的随从付钱。

  咦?红叶睁大眼睛,发现护卫里面有个气宇轩昂的高个子,蓝色劲装,肩上披着玄色披风,是熟人,展南屏。

  只见他满脸严肃,目光炯炯地审视靠近队伍的行人,右手不时扶住腰间的刀柄。

  奇怪,原来的世界,她好像没见过这男人;再一想,她做姨娘时总共也没出过几次门,红叶便释然了。

  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红叶随口答应。

  原来是前方一间卖灯笼的店铺人头攒动,随从过去一瞧,灯笼是从琉球国运过来的,式样精巧,颜色靓丽,价格也不菲,有些灯笼从未在市面上见过。娴姐儿被一盏大鱼形状的灯笼震撼了,瞪圆了眼睛,“红叶,红叶!”

  她的丫鬟回头喊,红叶连忙艰难地穿过人群,挤到店铺前面,立刻被娴姐儿指着的灯笼吸引了注意力:鱼灯并不少见,面前这盏却不是常见的鲤鱼灯,而是一尾头颅宽广、身体呈流线的大鱼,尾巴似剪刀,眼睛小小的,嘴巴可以活动,整个灯笼有半个人那么大。

  红叶没读过《庄子逍遥游》,不然便该知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鱼灯通身呈宝蓝色,靠近肚腹的地方是鱼肚白,翠绿色的双鳍可以摆动,底部是灯座,里面燃着一支短短的蜡烛,把整条鱼映得金碧辉煌,不似人间之物。

  “红叶红叶,你给我绣一个荷包,就绣这条鱼,再绣一方帕子。”娴姐儿撅着嘴巴,满脸失望之色:随从刚刚去买,店铺老板却说,鱼灯只有这一盏,已经卖出去了,买主是四皇子,一会儿四皇子府会派人来取。

  四皇子是当今太子同母弟弟,很受帝后宠爱,满京城谁人不知?

  红叶答应了,仰着头,认真记下鱼灯的颜色形状。

  队伍停滞下来,孔连捷亲自过来瞧,听说“鱼灯卖出去了”,安慰女儿“换一个,只管挑,爹给你买。”

  娴姐儿闷闷不乐地,挑了一盏绘满彩蝶的走马灯,和一盏含苞待放的荷花灯,比不上鱼灯,也比普通铺子卖的强得多了。

  灯笼着实漂亮,红叶也有点动心,可正主子都在,哪轮得到丫鬟,便没吭声。

  继续前行,不光灯笼,卖什么的都有,卖梳子的卖绢扇的卖把劲的,卖吃食的也很多,有一罐罐的糖果,一碗碗的杏仁、霜油茶和冰粉,一串串的糖葫芦,映在灯光下面格外可口。

  说是观灯,总不能像平头百姓一样,从东街走到西街,府里管事早早在长安街沿街的北平楼包下雅间,一行人走的脚都疼了,到北平楼歇脚。

  雅间在二楼,中间用两扇牡丹屏风和落地罩隔开,孔连捷马丽娘连同小姐少爷占了视野好、更宽敞的一间,茶水点心鲜果流水价送进去;两位姨娘在另一间,由头脸的大丫鬟轮番进来歇脚。

  徐妈妈擦着汗过来,“小蹄子们,妈妈嗓子快冒烟了。”丫鬟们请她坐的请她坐,奉茶的奉茶,捧水果的捧水果,又央求她“买些头花回去。”

  刚才一路行来,主子们买东西,丫鬟们跟着伺候,谁也不敢开口,现在歇下来,再不提一提,就白带着钱来了。

  徐妈妈捧着莲子汤,拿腔拿调地“等会吧,等夫人心情好,我再提一提。”丫鬟们奉承“您老人家提了,哪有不成的道理?”

  难得出来一回,谁也顾不上歇息,轻声细气地到窗边张望:行人摩肩接踵,整条街道犹如一条光灿灿金闪闪的游龙,与天上璀璨光洁的星河交相辉映。

  红叶探出脑袋,呼吸着凛冽清新的空气,闭上眼睛,--这一刻,重新活了一回也好,亦或两个不同的世界也罢,她满心虔诚地拜谢菩萨,拜谢上天;红叶告诉自己,这一次不一样了,要好好活下去。

  睁开眼睛,她忽然看到,灯火通明的北平楼台阶之上,立着一个高个子男人。

  是展南屏,盯着进进出出的客人,身后两个随从大概奉了娴姐儿的令,买了几碗桂花羹进来。

  不知怎的,展南屏似乎感到什么,仰起头,望着窗子中的红叶:灯光与星光倾泻下来,映着他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面孔以及坦诚而灼热的目光。

  一时间,红叶眼里只有这个男人,脸庞热腾腾,什么话也说不出。

  深夜回到府里,人人累的人仰马翻,马丽娘是坐着滑轿回来的。彩燕把带回来的头花分成几份,红叶慢慢叠起衣裳,便睡下了。

  过了两天,冯春梅传进话来,展南屏父亲托人打听,想与自家结亲。

“说是老子在老爷跟前做事,展南屏和弟弟跟着大爷,在外院极有体面。”冯春梅喜得合不拢嘴,指着府门方向:“你弟弟去过一回,整整齐齐一个院子,你嫁过去了比夫人这边还强。”

  就好像她已经嫁人了一样,红叶嗔怪“娘!”

  冯春梅急扯白脸地,“你再挑,你再挑我和你爹就不管了,你自己说要嫁人,我和你爹费劲巴力,你挑三拣四的,没一个....”

  红叶拉着她胳膊,“娘,我什么时候挑三拣四了?我又没说大展护卫不行。”

  冯春梅如释重负地,在屋里团团转:“就是岁数大了点,二十三了,可年纪大了,知道疼人,过日子哪有笊篱不碰锅沿的,拌起嘴来能让着你。他爹说了,若是成了,就早点办事,正好你岁数也到了....”

  就这样,嫁给那个相识又陌生的男人吗?红叶默默数着,去年九月初一大相国寺第一面,药师佛诞辰第二面,前两天正月十五,见了第三面....

  不用说,嫁给大爷孔连骁的护卫,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不用看马丽娘和苏氏的脸色,不用留在长春院,不用每次见到孔连捷,心里都别扭极了。

  可....红叶看看紧闭的窗子,换成之前,她一定欢欢喜喜嫁过去,可她这个情形....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在这个世界多待一天,就是上天的恩赐,如果嫁了人,有了孩子,却莫名其妙地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怎么办?

  她心事重重地,对母亲说“娘,我想见他一面。”

  冯春梅恨不得早点把日子定下来,嘟囔“不是早就见过吗,还见什么见。我给你说,你爹打听过了,大展护卫是在府里长大的,在大爷面前得力,赏赐是第一份的,长得也好....”

  她推推母亲胳膊,“娘,怎么也要见一面,这么大的事,不能人家一说,我们就答应了吧?人家不把我们当回事,也会得罪张成家的和李老三家的。”

  听着有道理,冯春梅便答应了,拿了一朵正月十五从街上买回来的大红绒花,一包桂花糖,欢欢喜喜地走了。

  元宵节过去,伯爵府三位爷的假期结束,正院、长房和二房长春院各自忙碌起来。

  孔连捷任五军都督府副指挥使,正月里事务不多,消磨时光罢了。上峰小妾生了个儿子,在家里宴请同僚,订了京城有名酒楼清香阁的酱肘子和八宝鸭。他欣然赴宴,喝了不少金华酒,深夜醉醺醺回到府里。

  彼时娴姐儿、昭哥儿各回各的院子,旭哥儿慧姐也早早歇了,正房飘着淡淡的药香,马丽娘已经睡下了。

  孔连捷问“夫人今天可安好”,徐妈妈连忙屈膝回话:“早上起来略有些乏,太医院的医生把脉,说,怕是过年累着了,让多歇息,夫人便没出门,上午哄着昭哥儿,中午二小姐回来了,陪着夫人用了饭,歇了午觉,夫人对着清单,找库里的料子,准备做春衫。”

  孔连捷打着酒嗝坐在椅中,端起秀莲捧来的温茶咕嘟嘟喝了干净,“夫人今天吃了什么?”

  徐妈妈倒背如流:“早上吃了两个小笼包子,半碗粥,中午二小姐昭少爷在,吃的是八珍火锅....”

  说话间,内室传来响动,小丫鬟掀开帘子叫“夫人醒了”。孔连捷一边嘟囔“怪我”,一边走进卧房,大马金刀往床边一坐,马丽娘穿着桃红色镶水红边细棉睡衣,握着他的手嗔怪“这么晚才回来。”

  孔连捷双手比划“老马生了个儿子,这么大,眼睛已经睁开了”,又搂着她“明天打发人去买清香阁的肘子。”

  马丽娘嫣然而笑“爷对我真好”,满屋丫鬟仆妇都羡慕地笑。

  时间不早,马丽娘推他去睡:“明天还得早起呢。”孔连捷应了,叮嘱她“好生养着”,站起身走出正房,跟着提着灯笼的小丫鬟走了。

  秀莲快手快脚地撤掉宝蓝色大迎枕,和徐妈妈扶着马丽娘躺回被窝,打个哈欠“睡个觉也不让人消停。”

  徐妈妈刚刚放下帐子,小丫鬟又进来说:“夫人,清风(孔连捷的随从)来说,二爷路上吐酒,把今天穿的鹤氅脏了,书房只有一件石青色灰鼠皮大毛衣裳,问二奶奶再拿一件备着。”

  马丽娘皱着眉头“这些没脚蟹,越来越不会伺候了!早干什么吃的!”

  灰鼠皮的衣裳不是不能穿,对于伯爵府二爷的身份,略低了些。

  正房的衣裳鞋袜由二等丫鬟双福管着,当下秀莲去后罩房叫起双福,绿云也被惊动了,三个人翻箱倒柜,找出一件宝蓝色素面镶白狐皮鹤氅,一件佛头青绣团花竹叶纹锦袍,连带细布里衣、亵衣、鞋袜满满一大包。

  马丽娘这才消停,由徐妈妈劝着睡下,秀莲带着个小丫鬟捧着走了,

  秀莲到院门外一瞧,夜幕黑压压,两顶过年的大红灯笼照着,半个人影也没有--清风等不及,已经走了。

  她一边嗔道“急什么急”,一面指挥小茉莉“走稳些”。

  小茉莉是专门伺候她的小丫鬟,别的不说,领路是练过的,用一盏琉璃灯笼把前方照得清清楚楚。两人顺着青石道路穿过少爷小姐住的三进院子,路上遇到巡夜婆子,报了名字,一路行到孔连捷的书房。

  这里和正房一样,也是三间坐北朝南的正屋,左右两间耳房,东西厢房相对而立,后罩房住着丫鬟,随从和小厮住在外面院子的倒座房。

  踏进院门,秀莲就见孔连捷只穿家常袍子站在正屋外的青石台阶,像是刚刚吐完,闭着眼睛,单手扶着红漆立柱缓劲儿。

  秀莲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把包袱塞给小茉莉,双手扶住孔连捷胳膊,嗔怪地叫:“人都死绝了?让二爷就这么出来了?”

  孔连捷看她一眼,又上上下下打量,这丫鬟一件青缎镶水红芽边比甲,粉红袄子,白色挑线裙子,鬓边戴一朵粉红绒花,眉目含情,下巴尖尖的,虽然比不上红叶,也算是七分人才了,便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秀莲脸一红,跺跺脚:“奴婢是给二爷送大衣裳来的,这么冷的天儿,二爷着了凉可怎么好?莺歌姐姐呢?”

  孔连捷笑而不答,扶着她肩膀一步三摇地走进正屋,嘴里笑道“什么莺歌八哥,我瞧着,都没你好。”

  秀莲脸庞一红,把这位二爷扶进书房左侧卧室,靠窗一张镶着大理石的大炕,对面是一张不大不小的拔步床,宝蓝幔帐低低垂着,并排两个湖蓝色绣鸳鸯戏水的枕头。

  不知怎么,孔连捷身体软软往下滑,秀莲几乎被带倒,使出浑身力气把他送到床边,额头汗都出来了,还没转身,就被孔连捷一把抱到床铺之中。

  “二爷,别~”秀莲被男子气息熏得意乱情迷。

  孔连捷香一香她红唇,在她耳边说“别什么?为什么别?不说好生伺候爷,要去哪里?”

  忽然之间,秀莲想到马丽娘和徐妈妈的话,想起红叶俏丽的脸,想起绿霞告诉自己“夫人给你在外院挑小子呢”,想起外院窄小的群房,长春院两个姨娘的院子,便抿紧唇,依偎在这位二爷怀里不吭声了。

  孔连捷得意地笑,翻身压住她,一把扯开秀莲腰间大红汗巾子,嗅一嗅“好香!”

  外间客厅,小茉莉半懂半不懂,捧着个包袱不知怎么办。石阶脚步声响,一个青缎镶五彩芽边的丫鬟用红漆绘花卉托盘托着一盅醒酒汤,笑道“送衣裳来的吧?放椅子上吧,等我腾出手,给你糖吃”

  是在书房伺候的大丫鬟,莺歌。

  小茉莉脸涨得通红,莺歌奇道“怎么了这是?”

  卧室方向传来一声女子呼痛的声音,莺歌脸色一变,托盘倾斜,醒酒汤洒了大半。她顾不得小茉莉了,轻手轻脚走到卧室,探出脑袋:

  宝蓝幔帐低垂,几件衣裳散在地上,一个男子面朝床里,发髻散着,光滑的脊背不停耸动,右肩扛着一只白生生的小腿....

  小骚蹄子!捡着这么个空儿就....莺歌眼里含泪,跺跺脚,原路奔回客厅,把小茉莉推到一边,急扯白脸地到厢房找另一个通房丫头黄鹂去了。

一只染着大红蔻丹的手狠狠拍在临床大炕炕几,豆绿色的官窑茶盅颓然倾倒。

  马丽娘声色俱厉,“我还没死呢!一个个就没鼻子没脸地往爷们床上爬!”

  徐妈妈上前,小心翼翼地拍打她背脊,“芝麻蒜皮大的事,不值当的,您可不能气着。”又催小丫鬟“还不快着换茶!”

  马丽娘扶着额头靠在草绿色绣粉色梅花靠垫,半晌才缓过劲儿,眼眶不由湿了:“妈妈,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看看他,不是我小气,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拉。”

  徐妈妈轰走小丫头,给她顺气,“爷们就是这么过来的,要怪就怪秀莲。”

  这回马丽娘却没附和,捏紧手中的帕子,“苍蝇不抱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不见绿云过去,不见双福过去?亏我给她看了外面的小子,等年底就指过去,她可倒好,想攀高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倒往二爷身上撞!”

  库房是府里重要的地方之一,把身边的人嫁过去,也就握住了府里的经济命脉,随时知道情况。

  徐妈妈想了想,“有句话怎么说,非我....不是我们养大的,和我们不一条心。”

  正说着,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在门外说:“二夫人,秀莲姐姐....”

  徐妈妈喝道:“夫人面前,哪门子姐姐妹妹~”

  小丫鬟只好说“秀莲过来回话。”

  马丽娘冷笑:“怎么,还得我亲自去请?还是她立了什么擎天保驾的功?正房装不下她了?”

  小丫鬟缩头缩脑退下去,不一会儿,秀莲低着头进来,行个福礼,立在地上不吭声。

  头发重新梳过,脸也是新洗过的,涂了口脂--马丽娘收回目光,盯着海棠木炕几上的桃红色珐琅手炉。

  秀莲想了很多说辞,什么“二爷喝多了”“奴婢怕得不行,没脸见主子”,做好迎接马丽娘怒火的准备。万万想不到,面前的主子不闻不问,不但不提昨晚的事,面色淡淡地,仿佛就没有她这个人。

  过了半晌,马丽娘才像平时一样漫不经心地说一声“下去吧”,又对徐妈妈说:“叫绿云进来。”

  秀莲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等绿云进来了,马丽娘一句接一句叮嘱“去厨房说,早餐我想吃馄饨,再做一碗什锦卤子的豆腐脑,肉末烧饼;上次少爷说肉包子好,中午再蒸一笼,给我做草菇三鲜馅的,给二小姐做梅干菜排骨馅的,晚上做八宝鸭,再做个烧羊头,炒豆芽菜”

  绿云牢牢记住,下去了,徐妈妈不耐烦地端着喝残的茶盅,板着脸训斥“怎么还杵在这里?院子里什么时候养闲人了?”

  秀莲满脸通红,福了福,退着出去了。

  “红叶呢?”马丽娘冷不丁问。

  徐妈妈怔了怔,“跟着二小姐去给老夫人问安,之后直接去沁芳斋。奴婢听二小姐说,要红叶把那晚的鱼灯画下来,做衣裳鞋子帕子呢!”

  马丽娘露出今天第一抹笑容。“你去趟针线房,找王娘子说一声,调两个人到院子里,跟着红叶干活--二小姐那个架势,红叶就是八只手八只眼也不够用。”

  徐妈妈笑了起来,“谁说不是,这丫头绣出的东西,就连老夫人都说好呢。”

  其实红叶有些头疼,对娴姐儿的热情应付不来:娴姐儿被那盏宝蓝色的鱼灯迷住了,决定做一件长袍、一方帕子、一双鞋、一个荷包,拉着她画了样子,光布料和丝线的颜色就讨论了半个时辰:

  娴姐儿想做成鹅黄色底,宝蓝色大鱼图案,模仿鱼灯亮起来的样子。她搭配好布料和丝线,随手用湖蓝色布料搭配宝蓝色丝线,娴姐儿看了也觉得好。

  一个撞色,一个同色系,娴姐儿犹豫好一会儿,最后决定“两种都做,各做一套”。

  反正她二小姐动动嘴皮子罢了。

  红叶只好答应,同她商量搭配的襕边、领口和下摆的颜色式样,连同流苏盘扣也定下来,认真记好。

  到了沁芳斋,四位小姐叽叽喳喳,话题围绕娴姐儿从灯市带回来的五盏花灯:那家铺子的花灯比其他铺子的灯笼质量高上一筹,娴姐儿自己买了一盏莲花灯一盏走马灯,又给三位姐妹带回一盏兔子灯、一盏螃蟹灯和一盏美人灯,花了二十五两银子,式样精巧不说,颜色非常鲜艳,不必点燃,放在屋里就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丁娘子借着灯笼,指点四位小姐绣活的颜色、布局和搭配,留下功课,用最简单的荷花灯做例子,一个月为限,每人做一个荷包或者帕子;绣活不许别人代工,若是想绣复杂些的,便挑其他四盏灯笼之一。

  丹姐儿是大小姐,自然不甘落后,娴姐儿也是娇宠着长大的,回长春院的路上便和几个丫鬟商量,挑哪个花样好?

  从莲花灯说到水芙蓉、木芙蓉,思路拓展开来,娴姐儿灵机一动,七月是马丽娘的生辰,兴冲冲地喊:“红叶,我想好了,我们给娘做一件新衣裳,就像大伯母那件石青色团花礼服,绣八个不同的花瓶,插八枝不同的折枝花,有莲花牡丹,有月季有梅花有杏花,还有海棠、芍药和菊花,再绣上彩蝶、蜀葵和罂粟,卷草纹也很漂亮。”

  红叶做出兴奋的神情,“让奴婢想想,什么颜色的料子好?”

  娴姐儿被自己的主意迷住了,“水绿或者艾绿好了,要不然,品蓝色如何?”

  滔滔不绝地发挥起来:“花瓶的话,用祖母屋里的青花瓷梅瓶,白瓷美人瓠,娘屋里的天青色旧窑梅瓶,祖父书房的天蓝釉花囊,爹爹屋里的兽耳衔环瓶....”

  回到长春院,娴姐儿高高兴兴到正屋,徐妈妈在门口招手,一排排丫鬟婆子提着红漆食盒进去,红叶这才有空回到自己的屋子。

  香橙跑着去拎了饭菜回来,红叶一碗红烧肉一碗溜肉段一碟醋溜白菜,香橙一碗烧茄子,两碗白米饭两碗汤羹。两人匆匆吃完,红叶候在正屋外面,不见娴姐儿出来,小丫鬟说,陪着马丽娘午睡了,她便回到屋子做针线,等娴姐儿醒了,在正屋光线最好的耳房陪着做了一下午针线,马丽娘查看账册,核对自己库里的贵重东西。

  红叶并不习惯这样的“宠爱”:原来的世界,她的针线远远没有现在好,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是个普通小妾。娴姐儿对她视而不见,还不如昭哥儿,实打实和她亲近过。

  现在嘛,按照娴姐儿对她的重视程度,红叶很怕自己三十岁眼睛就看不清东西了。

  傍晚回到屋子,红叶一边活动肩膀,一边给窗台上的绿竹和水仙浇水。

  门帘一响,彩燕进来了,满脸神秘地把小丁香和香橙哄出去,拉着她坐到床边。

  “听绿云说,昨晚二爷收了秀莲。”彩燕朝书房的方向使个眼色,“夫人气得,为了芝麻大的小事,就发作了秋雨,又罚了玉梅三个月月例,叫人牙子买人进来呢!”

  秋雨和玉梅都是三等丫鬟,什么活儿都干,就是不太机灵,大概被马丽娘迁怒了。

  红叶惊讶地睁大眼睛:原来的世界,秀莲嫁给和她相过亲的李老三儿子,儿子太老实,没爬上去,李老三却是库房小管事,家里吃喝不愁。

  怎么这一回,秀莲跟了孔连捷?

  和她有关系吗?红叶努力思索,这几个月来,自己什么也没做啊?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夫人是什么意思?二爷呢?”

  丫鬟爬了老爷、少爷的床,通常只有三条路:一条是府里光明正大摆酒,抬做姨娘,成为半个主子,每月月例二两银子,生下孩子便是小主子;一条是做通房丫头,比姨娘差一筹,在内院里过了明路,月例没有变化,赏赐能多拿一些的,吃食、衣服也比普通丫头强不少;第三条就倒霉了,老爷少爷没有抬举丫鬟的打算,女主人也不给撑腰,赏几个银子、两件衣裳,到了年龄打发到庄子,配给车夫、农夫或者年纪大的鳏夫就完事了。

  彩燕幸灾乐祸地扁扁嘴:“夫人什么话都没说,也没理秀莲,二爷早上直接出门去了。秀莲哭得眼睛都肿了,躲在屋里不出来,我看啊,这事情没谱了。”

  红叶却高兴不起来,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曾几何时,她觉得做姨娘不失为一个好归属,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如今避之不及,这辈子再也不想做姨娘了。

  抱着这种心态,两天之后,红叶在西偏门见到了展南屏。

  他依然是靛蓝色衣裳,玄色腰带,腰间挂着一柄黑色长刀,越发显得身高臂长,肩宽腰窄,武人气概十足。

  相比之下,红叶也是平时当差的装束,一边跟母亲说话,一边偷眼望过去。

  展南屏找的借口是“二爷身边的南弦”,熟稔地与后者说着什么。

  红叶说些闲话,想按照说好的,和展南屏说几句,可当着母亲几个和守门的两个婆子,脚像钉在地上,怎么也动不了地方。于是她望展南屏一眼,确定后者看到自己,便盯着南弦,很快,展南屏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

  过不多时,展南屏像是办完了事,打个招呼就转身走了,红叶收下母亲做的米糕,也回去了。

  回长春院的路上,身后脚步声响,她停住脚步,心里有些预感,回头望去果然是南弦。

  “红叶姐姐。”其实南弦比红叶大些,不过他伶俐,嘴甜的很,极会来事:“大展护卫说,姐姐有事吩咐我。”

  红叶有点紧张,再一想,展南屏应该和南弦有些交情;再一想,沁芳斋不算内院,离后花园不远,还算安全。“我明日服侍二小姐去沁芳斋,有个官房,午间没什么人去。”

  南弦笑嘻嘻地应了,说起展南屏跟着大爷孔连骁办事,曾帮过他很大的忙,“姐姐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当天晚上,红叶翻来覆去地,开始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到这个世界以来,红叶从未像康乾十三年正月二十日那么紧张。

  正月未出,府里事务没那么多,赵氏料理家务几句话就了结了,丹姐儿和娴姐儿听一会儿,便到沁芳斋来,和两位年幼的小姐做针线--丁娘子住在府里,过年闲一些,讲些外面的趣事,四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听得入神。

  红叶“肚子疼”,一上午去了两趟官房,午间散课,对娴姐儿身边的双玉愁眉苦脸地:“妹妹先回吧,我还得去趟官房。”

  双玉明白了,收拾绣具的时候告诉娴姐儿“红叶不舒服,说,不用等她了。”

  如今娴姐儿日日离不开红叶,却不可能为一个丫头耽误午膳,不在意地带着慧姐儿,在一堆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走了。

  红叶若无其事地沿青石小路向西行走数百米,到了一栋掩映在树荫下的居所,进去洗了洗手,从荷包取出一罐油膏涂抹在手背,慢慢走出来。

  时值寒冬,府里草木凋零,夫人小姐们喜爱的数棵梅树在远方盛开,柏树、冬青树依然绿油油。

  说起来,沁芳斋位于伯爵府西北角,属于内院范畴,往东是长房院落,再往东是伯爷居住的正房,西边则是二房长春院,除了奉有主子的话,男仆一般是不能进来的。

  她选在这里,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万一被别人看到了,也有辩解的余地。

  树荫一寸寸移动,冬日稀薄的阳光晒下来,红叶肚子有些饿,犹豫着要不要吃一块带着的糕点。

  远处人影晃动,个子很高,距离很远就看到了,红叶掂起脚尖,松了口气:是展南屏。

  展南屏也看到她了,面上露出微笑,却没有说话,伸伸手指,率先走进道路右侧的树林。

  片刻之后,两人停在一处假山之后,侧面是一处凋零的枯竹,正面是个小小的池塘,若是有谁过来,两人远远就知道。

  一时间,凛冽寒风在周围涌动,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红叶小心翼翼地面前的男人:神情磊落,堂堂正正的,走在大街上不太像随从,倒像一位良民、正经人了。

  最关键的,展南屏阳刚硬朗,男子气息十足,与孔连捷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习气迥然不同,令红叶非常满意。

  能嫁给他,自己一辈子也不枉了。

  可,红叶满脑子胡思乱想,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怎么开口:难道告诉对方,自己是一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三十岁的幽魂?

  展南屏不太自然地盯着脚尖,想了想,轻咳一声:“我家里的事,你可知晓?”

  她摇摇头。

  展南屏便说:“我家籍贯湖广,祖传的武艺,在江湖上有我们家一号。后来太祖登基,我祖上便入了一家镖局。”

  毕竟活了三十岁,不是以前的小丫鬟了,红叶一下子明白了:乱世出英豪,展家祖上大概是靠武功吃饭的,等国泰民安,便规规矩矩挣钱养家了。

  果然,展南屏继续说:“我祖父机缘巧合,进入伯爵府做了护卫,那还是上一代伯爷的事,到了我父亲,跟着现在的伯爷行走,我和我弟弟十八岁便跟着大爷,已经有五年了。”

  红叶点点头,细声细气地说:“我家上一代是马家佃户,有一年,马老太太去庄子小住,挑了四个丫鬟,其中便有我祖母。回府之后,老太太给我祖母指了婚事,有了我娘、我舅舅和我姨母。等二夫人和二爷定亲,老太太选了我爹我娘做陪房,连带我弟弟和我,跟着二夫人到了伯爵府。”

  展南屏越听,心中越满意:他家从祖父辈便有家底,每年伯爵府的月例、赏赐是第一等的,即使不在伯爵府当差,也能过得富足。

  他和弟弟从小便被老伯爷指给现在的大爷孔连骁,与孔连骁的书童、随从一起读书识字,以便在外边行走,是外院一等一的人才,眼光颇高,不愿娶个睁眼瞎。孔连骁几次想把赵氏身边的人配给他,展南屏都婉言拒绝了。

  去年初见,他就发现红叶沉稳聪慧,和普通的丫鬟不一样,果然,他请父亲打听红叶家的事,冯春梅欢天喜地地说,自己一家是二夫人的陪房,女儿跟着两位小姐读书,针线炉灶样样来得。

  不多时,红叶说完了,展南屏直截了当地问:“我父亲托人说亲,你家可跟你说了?”

  红叶轻轻点了一下。

  展南屏略带局促,声音也有些紧张,“你看我,可行?”

  这次红叶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站在原地,仿佛没听见。

  世人皆知,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可同席。

  展南屏这辈子没和后宅女子接触过,只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和一些当家做主的老板娘、女镖师乃至尼姑打过交道,有点不明白红叶的想法:如果她不愿意,就不会来这里,如果她愿意,为什么不吭声?

  难不成,是难为情?

  展南屏觉得自己明白了,喜悦随之升起:“等我回去,便告诉我爹....”

  “大展护卫。”红叶忽然抬起头,声音也大了一些:“我有事和你说。”

  展南屏本能地严肃起来,“请说。”

  红叶咬着唇,“十年前夫人嫁进来的时候,有四个陪嫁丫鬟,一个给二爷做了姨娘,生了慧小姐,两个配给府里的人,最后一个得了热病没了。”

  展南屏认真倾听。

  红叶平静地说:“现在夫人身边,只有我是从家里带来的。四年前夫人生昭少爷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两年汤药不断,按照惯例,我该在今年由夫人指配,可,我悄悄看着,夫人怕是想把我留在长春院。”

  展南屏一下子想起,去年年底第二次相遇,二夫人身边的徐妈妈与红叶一辆马车,话题暧昧而委婉....

  他当时想,偷听别人隐私不好,另一方面忍不住想,这位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会不会有了看中的人?

  直到今年元宵节,北平楼外的展南屏抬起头,漫天星光与璀璨灯火之间,从二楼雅间的红叶眼含热泪的身影,就这么深深刻在他心底。

  于是他决定试一试,武人向来果断干脆,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行就娶她,不行,就埋在心底,愿她好好过日子。

  展南屏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二夫人的意思是“把红叶配给二房得力的管事或者小厮”,红叶不会特意说“留在长春院”。

  他沉声说,“你是说?”

  红叶垂下头:“夫人,想把我给二爷做姨娘。夫人没说过,二爷也没开口,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徐妈妈露过口风。”

  不等对方发问,她就继续讲下去:“夫人身子骨不好,有一天,我听到夫人问医生,怕就是这两年的事了。二小姐快嫁人了,昭少爷才三岁,两位姨娘不得宠,万一....万一新夫人进门,再生了哥儿姐儿,昭少爷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夫人就想抬我做姨娘,护着昭少爷,对付新夫人。”

  她想起原来的世界,一碗又一碗热腾腾的、深褐色的红花汤,视野模糊起来。

  展南屏深深呼吸,突然开口:“你怎么想?”

  不等她回答,他就继续问下去:“你愿不愿意?”

  红叶指甲刺进掌心,大声说:“我不愿!”

  冥冥之间,她仿佛对着原来世界那个三十岁的、年老色衰、头破血流的自己,大声说:“我想像我祖父祖母、像我爹我娘那样,好好嫁个人,做平头正脸的夫妻!我不愿矮人一头,不愿白天在老爷太太面前是奴婢,晚上回家,我的男人还把我当奴婢!”

  足足几息,展南屏面无表情,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之后他的声音像从天上传下来:“我明白了。我和你的事,回去就定下来,剩下的,交给我。”

  红叶焦急地说:“我是二夫人的人,我的事,得二夫人发话,我爹娘弟弟还在府里当差,万一....”

  来到这个世界,红叶一直想自己的事:马丽娘是个自尊心强、掌控欲极强的女人,身子骨败了,眼看大限将至,在意的只是昭哥儿和娴姐儿。

  万一马丽娘不管不顾,把她指给二爷,甚至不用摆酒、喝她敬的茶,只要说一声“红叶给了二爷”,偌大伯爵府,不会有人娶她--谁会为了一个家生子奴才,跟孔连捷作对?

  她可以誓死不从,孔连捷堂堂伯爵嫡子,要脸面要声誉,用不着强迫她一个丫头--可得罪了主子的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运气好,爹娘弟弟跟她一起丢了差事,在府里熬着吃闲饭;运气不好,被马丽娘赶出伯爵府,卖给人牙子或者流落街头,日子怎么过?

  她一个人,把爹娘弟弟三个人害了,想想都难受。

  展南屏斩钉截铁地说:“别怕,二夫人再强,也强不过伯爷和大爷,我去找大爷说话,不会让你为难的。”

  对于红叶来说,孔连骁只是一个名字,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她的命运:孔连骁活着,孔连捷只是伯爵府二爷;孔连骁亡故,孔连捷尊贵起来,嫡子昭哥儿和苏氏生的嫡次子嫡三子表面亲近,实际势同水火,她这个原配留下的小妾,自然要护着昭哥儿,与苏氏斗得像乌眼鸡。

  她睁大眼睛,嗫嚅着“行吗?”

  展南屏温和地答:“我们练武之人,成亲都晚,大爷早就问过我的婚事。”说到这里,他问道:“长春院像你一样的姐妹,一般什么时候配人?”

  红叶想起原来的世界:“满十八岁就差不多了,去年年底,我们院里的绿云绿霞老子娘求了恩典,由夫人配给府里的人。今年八月二十七日,我就满十八岁了。”

  展南屏记在心里,“你放心,今年六月之前,我找机会,把你我的事过了明路。”

  好像一场梦似的,自己担心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出于本能不愿怀疑对方,讷讷地:“那,万一不行?”

  “万一不行,我提前告诉你,走一步看一步。”他果断地说,继而笑了起来:“我会尽我的力,你放心。”

  红叶怔怔地望着他,用力点头。

  之后展南屏看看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得出去了。”他从腰间摸出一个褡裢荷包,打开,托出一个小小的珐琅盒子,“吃着玩吧。”

  红叶本来没敢接:她做了十二年小妾,日日防备苏氏找她的茬,对私相授受、私下传递信物是非常忌讳的,听到“吃”字,才拿过来打开:满盒子拇指大的、五颜六色的糖果,甜甜的果香扑鼻而来。

  “正月十五那天,在街上买的。”那晚他决定去求亲,见徐妈妈讨了马丽娘的话,派个仆妇去铺子买头花,忽然想给红叶也买点什么。现在想起来,展南屏有点不好意思,咳一声,垂下目光:“每月二日、十二日、二十二日,只要我在府里,还是这个时辰,在这里等你;你有事叫南弦找我,他嘴很严,不会乱说的。”

  红叶不停点头。

  展南屏留恋地望她一眼,迈开脚步,率先离开假山后面的阴影,四处看一看,“走吧。”

  红叶继续点头,小心翼翼把糖盒收进荷包,说句自己也没听清楚的话,就踏上来时的小路。走出数十米,她回过身,见展南屏还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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