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游记》中,有一群特立独行的妖精,他们附庸风雅并以仙自居,与取经路上那些摄走唐僧要吃肉长生的妖精大为不同,这群妖精不知从何处学到了长生不老方,他们只与唐僧谈玄论道说风月,不食荤孽枉造业,这群妖精就是荆棘岭上的树精。
荆棘岭这一桩磨难,在取经队伍的九九八十一难中几乎是对唐僧造成伤害最小的一次,并且也是孙悟空、猪八戒、沙僧这三大保镖较为省心省力的一次。唐僧在荆棘岭的木仙庵里与树精们相谈甚欢,却因为树精们要为杏精向唐僧保媒,最后逼的唐僧发怒掉了几滴泪珠。取经路上很多为非作歹的妖精基本上都被剿灭,而荆棘岭上这群妖精几乎没有做什么坏事,最后却都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这是为何呢?
在《西游记》第六回中太白金星说过,“三界之间,凡有九窍者,可以成仙”,而荆棘岭上的这群树精却是掌握了长生诀和躲三灾的之法,孤直公、凌空子、 拂云叟、十八公这四位树精都有千年以上的修为,按照五百年一劫算,这群树精已然安全躲过两次三灾之劫。这几位树精所居处名为木仙庵,再从他们称呼杏精为杏仙来看,他们平日里就是以仙自居。
这与太白金星所说的“九窍者可成仙”似乎有点矛盾,毕竟掌握了长生诀和避三灾之法的妖精,其实和下界的散仙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没有在天庭挂一个职称而已。比如孙悟空在方寸山和须菩提祖师学会长生诀和避三灾之法后,到了东海寻兵器时,龙王直接称呼孙悟空为上仙,此时孙悟空在天庭无职,龙王亦不知孙悟空的师承,可见这“仙”的叫法也可作为一种尊称。
其实,太白金星所说的这句可能本身就是天庭的明文规定,“凡有九窍者,可以成仙”,换句话讲就是“花草树木不可成精成仙”,其原因在于要顺应食物链的供需关系、万物生长的规律。树木花果滋养鸟虫蜂禽,而这些物种维系了更高物种的食物来源,如果花草树木都可成精成仙,那么食物链最底端的供需关系就发生了改变,这就违背了万物生存的依托和保障。
虽然唐僧与荆棘岭上的这群妖精谈论诗词大为畅快,但是当保媒这件事一说出后,唐僧立马就翻了脸,前面还口说:“众仙老之诗,真个是吐凤喷珠,游夏莫赞。厚爱高情,感之极矣”,一转脸就怒斥道:“汝等皆是一类邪物,这般诱我”,这与唐僧被蝎子精所擒逼婚时话软婉转拒绝的表现大为不同,在唐长老心中为何树精这类邪物连其它妖精都比不得呢?
尽管唐僧长得俊俏毕竟此时也已是四十岁的老和尚了,面对“妖娆娇似天台女,不亚当年俏妲姬”的杏精,唐僧却心如坚石话语毫无妥协之意。其实,树精这类妖物的确比不得树精、蝎子精、玉兔精这类妖精,因为后者都有九窍可修行成仙,从而脱去本窍永成人形。按照天庭的规定来看,树精永远不可能成仙,再一点荆棘岭的树精只可在荆棘岭附近活动,他们的本体无法自由移动到处溜达,如果他们离开荆棘岭旧了,遇到前来伐木的人把树推倒,他们虽有千年修为也会毁于一旦。
最后,孙悟空等人寻到木仙庵,这群树精顿时遁走躲藏起来,孙悟空用火眼金睛看破树精的本体并用话点出。猪八戒闻言这群妖竟是树木成精,挥动铁耙连拱带筑把腊梅、丹桂、老杏、枫杨全部推倒,尽管唐僧以“他们未曾伤我”为由试图劝阻猪八戒,可孙悟空却也站在猪八戒这一方说什么恐日后他们成了大怪去害人,孙悟空这话说得有点诛心,这就好比看到几位喝酒撒泼的青年,怕人家以后学坏危害四方,所以现在便直接给就地正法了,这样的逻辑本身就站不住脚。
其实,孙悟空和猪八戒不顾唐僧劝阻也要铲除这群树精是心思各异的,猪八戒虽然加入了取经队伍,但他毕竟曾是天庭的天蓬元帅,树木成精本就是违反天条的,猪八戒对太白金星的那句“有九窍者可成仙”的话肯定是记到了骨子里,所以书中猪八戒举耙筑树基本就是下意识的动作,并且是不假思索地来这么做。
而孙悟空赞成猪八戒这么做也有着他的打算,孙悟空在向师傅须菩提祖师学习躲三灾之法时,须菩提祖师一开始是以“你与常人不同”来推辞的,孙悟空哭求说自己也有九窍四肢又有素袋抵腮,须菩提祖师这才答应传他躲三灾之法。而这树精既无九窍亦无四肢脸腮,他们却也学会了躲三灾之法,这如何能让孙悟空不生气。
所以说,这树木成精本就是夺天地造化又违背天意天条的事,他们身处三界食物链的底端,如果花草树木纷纷成仙成精的话,那么鸟蜂虫禽的食物就会大大减少,整个食物链就有崩塌的危险,这是统管三界的天庭所不允许的。作者在取经路上,安排荆棘岭之难看似不疼不痒,其实意义深远,揭示出身在食物链底端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