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道士。
有一次，隔壁邻居突然急匆匆地来敲门。
开门一看，邻居周婶夫妇正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站在门口。
周婶哭着求我救救他儿子。
我一看，立马大惊：
「你儿子体内怎么只有半个魂？」
少年眼神呆滞，可身体却在轻微发抖。
我又看了看他的瞳孔：
「不对，你儿子身体里，是有两个半魂啊。」
1
我从出生起就是个孤儿，捡到我的是一个高山上的道士。
他领养了我，还把他那些用来吃饭的本事一股脑全教给了我。
其中就有这么一项：
数魂术。
开魂眼，看魂数。顾名思义，就是修道习法之人打开自己的魂眼，数数看有几个魂。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第一次用数魂术，竟然就看到了罕见的半魂人。
老道士曾经跟我说过：
一个人的躯壳就像是一个容器，而每个容器的容量不同，自然能承载的灵魂大小就不同。
但是无论灵魂有多大、有多小，灵魂的数量是固定的。
「小慕，你记住，一个人的身体里只能有一个魂，如果超过一个魂，那躯壳承载不住，迟早会溢出来，严重的还可能会爆体而亡；而如果一个人只有半个魂，那么魂魄则无法带动躯壳，这人一定是宛如行尸走肉，魂不归体啊。」
这说的正好符合周婶儿子现在的样子。
但是这周婶的儿子是为什么只剩下了半个魂呢？
2
我问出了口。
周婶夫妇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一起来，他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叫他吃早饭也不吃，问他什么他也不回答，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我们这才想到要过来找你......」
我沉吟片刻：
「你们这几天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吗？」
周婶眼珠子一转：
「没有啊，我们这几天都像往常一样，出门买个菜就回来了。」
「周龙现在在家里自学，都已经好多天没有出过门了，就更不可能到过什么地方呀。」
这就奇怪了。
我叹口气，摇摇头。
周叔周婶见状，急得在门口直跺脚：
「小慕啊，我听说你不是那个什么很有名的招魂道士嘛？怎么连你也没有办法救我儿子啊？」
我看着周婶周叔焦急的神色，心里开始为难起来。
自从我搬进来这里之后，平日里周婶就经常过来敲门问我要不要尝尝这个菜，试试那个汤。
对我还挺照顾的。
现在眼看着她儿子变成现在这样，我也希望自己能帮到他们。
可不巧的是，我道行有限，而老道士前几天回山上闭关去了，就连我也联系不到他。
我考虑再三之后说：
「要不我先去你们家看看吧。」
3
搬过来一个多月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到周婶家里。
周婶家里的布局和我家一样，不过不同的是，周婶家的整个色调都是暗色系的，透着一股阴气森森的氛围。
窗户紧闭着，窗帘也是拉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可怜的缝隙。
据周婶说，这是因为周龙在家学习需要一个封闭安静的环境。
我又到处看了看家中的其他地方。
布局摆放倒是没有任何问题，风水也是符合了坐标西东，面朝南北的特性。
总体上来说，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周婶家里的物件摆放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寻常人家不管是有钱的或是没钱的，一般都求生财。
而周婶家里的高柜上摆了文昌塔，阳台上养的是富贵竹，为的是求学。
也就是说，家里面所有的布局摆放都是遵循了有利于学业的风水门道。
4
我又进到周婶儿子，周龙的房间里。
周龙的房间里摆满了书。
各种各样的习题、教材把房间填满了，不光书柜里有，就连床头柜、置物架、床底下都全部摆满了学习资料。
看来周叔周婶是真的迫切地望子成龙了。
这时候，我看到了周龙床边放着一个造型别致的小书桌，书桌上摆放着一株文竹。
不过奇特的是，这株文竹不是新鲜的植物，而是用玉雕刻出来的。
在征询了周婶的同意之后，我拉开了书桌下面的抽屉。
里面没有学习资料，只放了一张塑封起来的照片。
最上面印着一行红色的字体：
育才中学高三（7）班大合影。
我仔细地看了看，周龙站在最后一排最不起眼的位置，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
5
看完房间的格局之后，我又拉着周龙在我对面坐下。
周龙还是那样，眼神空洞，神情呆滞，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我对他撒了一捧我壶里随身带着的净水，然后在他的眉心点了一下。
周龙的眼神短暂地清明了一下。
「周龙，你告诉姐姐，你这几天有没有出去见过什么人？」
出乎意料的是，周龙回了一个字：
「有。」
我看向周叔周婶，他们都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我、我们是真不知道他出过门。」
我又问：
「周龙，你去了哪里？」
「......泠山墓园。」
「你去那里做什么？」
「祭拜......哥哥。」
6
刚好，净水的时效到了，我的问题也问完了。
我看向周叔周婶，他们两个正低头站在我身后，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周龙有个哥哥？」
事已至此，周叔不得不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了。
原来当初周婶怀孕的时候怀的是双胞胎。
一对男孩。
大一点的那个叫周虎，小一点的那个叫周龙。
周虎和周龙虽然是双胞胎，但是从小两个人的性格就完全不一样。
周虎文静、内敛，平时爱看书，学习成绩很好，可是从小体弱多病，有几次还在学校里晕倒了。
周婶担心他的身体，于是不得已向学校申请在家里上学。
而周龙活泼好动，平时就喜欢跑出去到处玩，学习成绩一塌糊涂。
周虎在市里最好的学校上学，而周龙就只能在普通中学吊个车尾。
这两个人就像两个极端。
刚开始周婶和周叔还一视同仁。
可时间一长，周龙的不受管教就开始让两口子厌烦起来。
他们甚至还生出了放弃周龙，只供周虎一个人上大学的想法。
可没想到的是，高三上学期开学那天，周虎去学校报道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
周叔和周婶悲痛欲绝。
可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就又把希望都放在了周龙一个人的身上。
周龙本来就不爱学习，哥哥去世后，爸爸妈妈又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这让他很是煎熬。
突然有一天周龙放学回来，一进门就跪在了爸爸妈妈面前。
他说自己从今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辜负爸妈的一番苦心。
周婶觉得周龙突然懂事了，就和周叔商量着带周龙再去周虎坟上好好祭拜一下，求他保佑自己的弟弟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
可没想到，就是这一祭拜，导致出了事。
7
「是我们没有说实话，其实那天祭拜完回来之后周龙就变成这样了，我们担心是周虎上了他的身......可周虎也是我们的孩子啊，我们哪忍心让他的魂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听完之后，我觉得周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可一个人，是不可以有两个魂的。
「小慕啊，叔和婶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周龙啊，我们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要是死了，我们也活不了了......」
看着周婶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样子，我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我给了周叔周婶两个选择。
一是让周龙就这样痴痴傻傻下去，不过两个半魂在周龙的身体里还能承载多久不得而知。
二是在周龙和周虎之间做个选择。
现在这具身体里有半个周虎的魂和半个周龙的魂，如果想让周龙恢复正常，就必须先把周虎的魂从中剥离出来，然后再把周龙的另外半个魂招回体内。
虽然很残忍，但是周虎毕竟已经是去世的人了。
人死不能复生，不应该让活着的人再替他受罪。
果然，周婶这次没有犹豫，立马就说：
「救周龙。」
做完了选择之后，我边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首先，我需要去泠山墓园取一抔周虎墓前的黄土。
然后我要在寅时进行招魂仪式，把周龙的另外半个魂唤回体内。
临走之前我嘱咐周叔，一定要在今天子时之前让周龙喝下我给他泡的香灰水。
「香灰水有安神镇魂的作用。我刚才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龙，他的瞳孔已经扩散到了眼球边缘，如果不尽快把他体内的另外半个魂剥离出去，他很有可能活不过七天。」
周叔听完，立马正色起来，连连表示今天晚上子时前一定会盯着周龙喝下香灰水。
8
傍晚的时候，我抵达了泠山墓园。
今天是工作日，墓园里一片寂静，来祭拜的人并不多。
我担心会在保安那留下访客记录，于是就跟在进来打扫的人身后偷偷溜了进来。
在这么多墓碑里，要一个个找周虎的墓碑不容易。
等天彻底黑了，我才终于走到了第128号墓碑前。
照片上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头发剪得很短，身上还穿着校服。
一副朴实无华的模样。
墓碑上刻着‘爱子周虎之墓’，旁边一列刻的是周虎的生辰八字以及死亡日期，落款是周叔和周婶两个人的名字。
没错了，这应该就是周虎的墓。
我蹲下来，摸了摸墓前的土。
这面上的土颜色有些浅，而且还很松软。
像是不久前有人来这里松过土。
是周叔和周婶吗？
可他们为什么要翻周虎墓前的土？
来不及多想，我挖了一小抔黄土装进了随身带着的塑料袋里。
旁边在打扫的阿姨瞥到我的行为，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瞟了我一眼。
我尴尬地笑了声：
「我是这孩子的堂姐，不常来，就想着带抔黄土回去，作个念想。」
阿姨拄着扫把，一脸不解：
「这是你们家祖传下来的传统？前几天这孩子的父母带了他弟弟来看他，临走的时候也是带了一抔黄土回去嘞！」
9
我心里一跳。
周叔和周婶前几天过来祭拜的时候也带走了周虎墓前的黄土？
他们当时又是打算做什么呢？
这个时候距离子时已经不到一个小时了，我来不及再去细想，赶紧从墓园打了个车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到自己嘱咐周叔的话，不免有些担忧。
可临走的时候周叔再三保证会亲眼看着周龙喝下香灰水，我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过于担心。
下了车之后，离子时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我便先回了自己家，把周虎墓前的黄土倒了出来，装进香炉里。
一切都很顺利，就等子时的时候周龙喝下那碗香灰水。
可我没想到的是，子时还没到，竟然就出事了。
10
当晚子时，我接到周叔的电话，立马赶来了周婶家。
一进玄关，我就听见“砰”地一声。
大门在我身后自动关上了。
紧接着，落地窗前的窗帘无风自动，无数影影绰绰的影子在窗帘后面交叉般飞快闪过。
客厅的吊灯忽明忽暗，终于“啪”地一下彻底熄灭了。
我的耳畔传来了仿若来自远方的哭泣声。
俨然一副恐怖片里主角即将要嗝屁的前兆。
我不慌不忙，点亮了我手里提着的一盏红灯笼。
这是我特地带过来的。
周叔当时在电话里说，周龙突然清醒了过来，哭着喊着要出去找哥哥。
周婶不让，周龙就发了疯一样开始用头撞墙，把头撞破了也不肯停下。
我举着灯笼，径直走向了周龙的房间。
果然在门外的墙边上看到了一滩新鲜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