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章历县成立,于宝林被调到章历开辟新区,派任九郡区公安员。
此时章历县公安的工作,包括搞敌人的枪支,镇压便衣特务和摧毁敌人的国民党组织。济南日特翟伟在章历发展了很多下属,逐一抓捕和处理很麻烦。章历县委研究后,决定开个训练班,号召这些人悔过自首,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用党的政策把他们轰起来。效果不错,这些特务纷纷向我悔过自首。于宝林在九郡专门办了个一百多人的学习班,反响很好。
1945年鬼子投降后,形势更好了,更多的日伪特务向我投诚。刁镇一个叫小焦的,带着一支二十响匣枪回家去了,跟着特务就追上了,怕他向我方投诚。这个小焦也怪机灵,看事不好,和家里说了声就跑了,上熟人家里住了一宿。因他的枪已弄得很脏,就在坟堆里卸开擦了擦。
正擦着,发现他那一伙追上来了。他一边跑,一边装,到九郡就安起来了。他跑到我队伍住的门口。韩玉祥问他:“你来干什么?”他说:“我来找一位当官的。”韩说:“找当官的干什么?”“我有事。我是来投诚的。”韩同志有点马虎,说:“那进去吧。”小焦把手一举:“别,我还带着枪哩。”老韩就把枪掏出来了。这证明他的自首确是有诚意的,更说明我方的宣传教育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使社会秩序稳定下来了。
对国民党的人员也进行了悔过自首的教育。悔过自首者,政府给予自食之路。来拿悔过书的很多。这样就摧垮了敌人的下层组织和伪政权,建立了我新政权。
环境一好又出了新问题,就是有些同志觉得形势稳定了,没有问题了,便产生了“刀枪入库,放马南山”的太平麻痹思想,在这种情况之下有些人骄傲起来了。
1946年秋冬,此时九郡区区长是张文朋,区书记是亓子远,公安员是于宝林。对敌斗争最尖锐的时候,区里只有这三个要职有短枪,其余像武装部长、农救会长等都不配备短枪。此时,由于我方迫敌伪悔过自首的声势很大,很多匪特来自首,但这些人有真也有假,假悔过的是为了侦察我方的实际情况,后来他们看清了在九郡区我方没有什么兵力,区中队只有十几人十几支破枪。
于宝林把敌人摸我情况的事情给同志们说了,可大家都满不在乎。这主要是前些日子动了敌人一下,对象驻狮子口伪三十旅的旅长,叫杨尚生。我方募了他的捐,武装了自己一下,改善了生活条件,就有些恋恋不舍了。要放在几个月前,大家能背着烂鞋破毯子就认为很好了。
动了杨之后,有些同志什么毯子褥单都铺上了,讲究的同志还搞了一些字画贴在自己屋里。于宝林说移防,这些同志说还没吃饭哩。于宝林说没吃饭也不等,咱们得边移边吃,北边吕家庄那里有卖高状馍馍的,为什么不拿来吃?这些同志说还没喝完酒,总之不愿走。
但于宝林考虑已住了一个多月了,必须得移防,决不能麻痹。张文朋、亓子远也同意于宝林的意见。可是区中队的同志们就像蜜蜂见了蜜一样光在那里吃,怎么也挪不开。没办法,大家也就迁就了他们。
到晚上,于宝林说,咱出去流动流动。后来于宝林想,这次流动在军事上也许是错误的。于宝林带着人出去了十来里路,到一个庄头上听了听动静,什么也没听到。估计时间不短了,于宝林说回去,大家才往回走。临走时有同志说,放两枪镇压镇压敌人,于是叭叭打了十几枪。
于宝林当时长了一身脓泡疥疮,走路很不方便。才投诚的一个同志,姓纪,年纪三十岁左右,比于宝林大五六岁。那天晚上于宝林用土方治疥疮,浑身难受,坐卧不安。待了会老纪起来解手。于宝林说:“老纪,装壶水坐到炉子上,等一会我洗洗手。”不一会水就烧开了,于宝林起来到路北区公所拿脸盆。当时生活困难,区委和区公所用一个脸盆。路南是区委,路北是区公所。于宝林在路南住,因为他兼区里的组织委员,就住在路南区委。
这时是四点多钟,天快亮了,于宝林正要去拿脸盆,忽听有响声,好像是从路北东边一个小庙里传出的,还看到有人影,但他没在意。于宝林他们住的这个庄东边就是田家庄,那里住着我部队的一个连,所以于宝林没害怕,也没起疑心。因为头一天,这个连还和于宝林他们联系,说部队想活跃一下文化生活,搞个高跷队。
但多年的对敌斗争经验让于宝林产生了一种本能反应,对着人影,他忍不住喊了一声:“谁?”然后,他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嘀咕声。于宝林马上感觉不好,是敌人来了,把他们包围了。
于宝林回头就退到院里,把大门插上,接着就朝大门方向开了两枪,敌人的机枪也叭叭地连发。于宝林进屋就喊:“赶快起!”亓子远他们还在睡大觉。当时同志们睡觉一般是不脱衣服的,可他们太麻痹了,都脱了衣服。
情况非常紧急,敌人已在砸大门,枪声响成一片。这时候敌人已在区公所北屋、西屋、东屋上各架起一挺机枪。区公所就住在北院南屋里,敌人集中力量朝门和窗户开枪。同志们被堵在屋里头,后来冲出来了两个同志,其中有个好喝酒的同志思想比较麻痹,他冲到东屋里抵抗了一阵子,最后牺牲在那里。
南边宅子住的有武装部长高发正、农救会长谢春胜、区委书记亓子远,还有于宝林和一个队员。除了于宝林,其他几个人没打过大仗,所以就由于宝林指挥。于宝林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来了不少人,可能要超过于宝林们好多,大概有一个营的兵力。我们必须赶快转移。”
当时区委住的宅子外头是一条南北大街,宅子西边一条东北小胡同,宅子大门朝东。看看地形对我方有利,于宝林思想上也不那么紧张了。和敌人打了一阵子后,于宝林说:“赶快做好突围准备。老亓同志你在西屋里,高发正同志在东屋里,谢春胜同志你也上屋里去,于宝林在院子里,你们都听我指挥。如果敌人爬东屋,西屋里的同志打,敌人爬西屋,东屋里的同志打,敌人从北屋里进来,南屋里的同志打,只要我们多坚持一个小时,增援部队来了,就好了。”
正说着话,敌人砸开院门一下子涌进来了。于宝林看屋里几个人哪能抵挡得了,抓起手榴弹就扔,连扔几个手榴弹后,敌人乱成一锅粥,机枪也不叫唤了,人也不嚷嚷了,个个都抱头鼠窜。于宝林就说敌人不会撤,我们等天一亮就冲出去。
天亮了,于宝林第一个跳上南屋,一看上东是一条胡同,上西也不行,如果跳出去,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只有东边胡同没敌人,因为这是死胡同,敌人不来。于宝林就选定向东边的一条胡同里跳。他不是想跳进死胡同,而是想转移敌人的目标,因为看样子敌人已下了决心要消灭我方力量。
于宝林爬上屋,把鞋也丢了,上去后拾了拾上边的小瓦,因为不结实,一踩就哗啦哗啦地响。那几个人没打过仗,有点害怕,吓得连墙都爬不上去了。于宝林喊公务员拿过他扛的马大盖枪,双手提着枪的牛皮背带,那几个人就拽着枪爬上墙。于宝林说:“高发正你猛一点往那跳,但你要等一等,千万不要冲出去。”那几个人在运动,于宝林就在房子上看着。敌人不像开头那么凶了饿,大概是觉得人多势大,跑不了里面这些人。
第二个出去的是谢春胜,于宝林说:“你也往那个方向跳。”谢春胜一跳没跳过去,掉到街上去了,把脚脖子摔断了。他急得上南边推人家的大门。当时情况这么急,人家怎么敢给他开门。于宝林边打手势边说:“你别推人家的门了,赶快爬墙!”于是他就爬上了于宝林站的宅子南边的墙,因为这墙好爬。
屋里四人已出去了两个,还剩于宝林和区委书记亓子远。于宝林说:“老亓,你也赶快走。”亓子远说:“你走,我给你挡着点。”于宝林说:“不行,你赶快走!”最后于宝林跳过去一看,亓书记还没走,穿着单衣,冻得嘴发青,于宝林就把夹袄脱下来让他穿。
于宝林说:“老亓,你怎么还在这里?”亓子远说:“你没出去,我能走吗?”于宝林说:“咱赶快走,里边没人了。”亓子远问区公所怎么样了,于宝林说:“烧了。”
四人冲出后,到了庄子边上的一栋宅子里。这宅子不错,于宝林说:“咱就住在这栋宅子里,不能往外出了。”于宝林在那里进行战斗分工,还没说话,房东老大娘、老大爷满脸恐慌地跑上来。
他们大概认为于宝林有别的意思,老两口跪下来磕头要于宝林和他儿媳妇住在一个屋里,说敌人来了,他们就说是他儿子从外面刚回来。于宝林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说:“你们别怕,赶快把大门顶好。”于是几人就住在他北屋里,老两口住在南屋里,其儿媳住在东屋里。
于宝林说:“你们一个人把住一个窗户,我把住门口,敌人不来便罢,要是来,咱们的子弹要放一个中一个,最后拉手榴弹。”敌人在大门口曾经砸过几次,也没砸开。
离于宝林他们不远的田家庄有我方一个连,是一个外号叫王结巴子的连长带着。天亮后,这个连跑来救援了,和于宝林他们一块战斗。这时敌人要冲过来了,队伍里里有个叫杨尚生的战士。他冲到林子里,敌人冲上来一个他就打一个。敌人一看八路了不起,就不敢冲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就对群众做宣传。田家庄有一个姓穆的同志跑到县里报信,找到县委书记苏克强(即亓宗文)。苏书记才开早饭,听说九郡被敌人包围了,丢下早饭,骑上马,带上一个连急行军。真是马跑多快,人跑多快,到了九郡,敌人已闻风而撤。于宝林他们也就出来了。
这场战斗说明,麻痹大意是要吃亏的,只有依靠群众,才能做好工作。
这场战斗我方吃了不小亏,区公所被敌人烧了,里面的同志都烧焦了。最后打扫战场时,于宝林和亓星晨局长一个个地抬出尸首。区长张云朋同志都被烧熟了,一抬他,把他的腿都提下来了。
因为吃亏,大家长了教训。愤怒让同志们满腔怒火,大家化悲痛为力量,积极地向特务展开清剿。
同志们一个整夜不睡觉,从九郡出发一直到辛家寨子,因为了解到那里有隐蔽的敌人和武装特务,采取长途奔袭,一下子把他们包围起来,用瓮中捉鳖的办法将其捉拿。
另一办法,就是利用赶集逮捕特务。敌人乔装打扮赶集,于宝林他们也不知道哪个是敌人,但他们有个办法,就是发动群众,看群众的眼色行事就行了。章历特务头子张金龙的传令兵就是这么逮住的。
因为九郡的工作队人手少,活动力不大,章历县委就抽调了一部分老同志过来。当时就有一个从部队抽调过来的指导员,姓李。李指导员为执行任务也参与工作队赶刁镇集。刁镇集是河东河西。工作队从九郡出发正好赶在河西。在河西路北的集上最热闹的地方叫“穷汉市”,什么抽字、算卦、卖艺等小买卖小玩艺都在那个地方。
在说书场子里,李指导员一搭眼见一个家伙很可疑。他就问那个人:“你是哪里的?干什么的?”正问着话,那家伙伸手就抓住李的枪,猛一下把李摔倒在地,但没把枪夺了去。旁边的工作队员冲上来把这个家伙逮住了。
同志们报仇心切,都想多抓个特务,好给牺牲的同志报仇。有一次于宝林和刘福海、王其仲等十几个人去枪毙一个特务。在行刑前,于宝林说:“咱赶个集,看看过去你了解、知道的人,看他们是否还干着特务勾当。你把他们认出来,这是你立功的机会,也是你帮他们别走上死亡道路的机会。”
几个人押着特务到了刁集镇“穷汉市”,又上北过了李峪河沟。于宝林说在这里执行了他吧。很奇怪,打了好几枪没打死这家伙,于宝林过去一匣子枪把他点了。就在这时,敌人在河东半截围墙下看着他们到底有什么行动。
被枪毙的这个特务,披着大袄,就好像没绑一样。等于宝林他们打死了这个特务,敌人这才开始打了起来。于宝林他们从刁家庄一溜西北下去,在一个小坟地休息了一会,才回到九郡。我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于宝林他们十几支步枪也没和他们硬撑,但敌人也没敢追。
还有一次,是去打一个村子。那里有个大烟馆,一些特务经常住下。工作队包围了它,进去一看,两个特务在南屋睡觉还没起来,我同志进去就开枪,结果是个臭弹。敌人听见动静,一下子抽出枪来,同志们一看不好就退出来,贴到两扇门上。窗户底下屋门边都有我方的人。敌人也很狡猾,没往外追,把门一关就抵抗起来了。
这时同志们就爬上房子。刘福海最勇敢,最先上屋。他身上背着一支大枪和四枚手榴弹,他上去想把个窝扔个手榴弹把特务解决了。不想他爬上去时,敌人也因为被我包围,扒开房顶上的草要往上钻。第一个正好钻到刘福海的跟前,他一下子就把敌人敲死了。
另一个也钻出来,刘福海走过去抓住他的耳朵用手榴弹砸他的头,这一砸特务不敢钻出来了,就想缩回去,结果被屋上的箔账子把他的脖子夹住了,费了好大劲才硬缩了回去。特务冲到院子里,被我打伤,跑到栏里(即厕所)企图越墙而逃。
于宝林站在大门前,看着这个特务往上爬,因为他挨了一枪,刚爬到墙顶没力气了,就掉到下面粪坑里淹死了。
在我军连续的清剿下,敌人气焰被打下去了。罪大恶极的基本上被枪毙了,其余的匪特,如外县区的,就送到有关县公安局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