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澍
有人说，童年的记忆是深刻的，也是美好的，许多记憶伴随着人的一生，不会遗忘。
我的家乡在松花江左岸，屯落在两山之间。记得屯前一条小河，不知道流淌了多少年，春融冬冻，花开花落，留下多少童年的记忆。北山岭悬崖边，一条小溪从岭上倾泄而下，在山涧汇为一条瀑布，长辈们称之为“北水泉”。溪水从岭上落下，砸在青石上，发出清翠的叮当响声，瀑布两侧长满高大的柳树.稠李树等。鸟鸣声、滴水声相应成曲，置身其中，既清凉，又可采摘稠李，我们曾爬上爬下，玩得快乐，流连忘返，
北山岭上有一古庙遗址，已经被毁坏掉，屯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称之为“龙王庙〝。岭下是一深沟，当时，长辈们称之为“北大沟〞。沟内树木旺盛，相拥而生。有榆树，柳树，稠李树，山丁树等。沟内一条小道，沿着这条小道可直达沟底，涉水松花江边。
在我记忆中尤为深刻的是在屯东南山坡上有一片榆树林，林中有一株古榆树，树冠近五十米，树高也有四五十米，树干粗约六抱左右，每当夏季时，枝繁叶茂，相对于其它榆树来说，真有鹤立鸡群之观。轻風吹来，树叶哗哗作响。
树下是一处避暑纳凉之所，少时经常结伴到此玩耍，玩伴们有的爬到树上掏鸟窝，有的躺在树干弯曲部“假寐”，还有的在树下走“五道棋”。各有所好，玩得不亦乐呼。高高的榆树上偶尔落下水滴，掉在玩伴们的头上或肚皮上，凉凉的，舒服极了；偶尔榆树也会掉下来一条草蛇，砸在玩伴身上或头上，这一突如其来草蛇，玩伴们恐惧极了，往往一轰而散，遠遠逃离古榆树。
童年的家乡，在我的记忆中留下很多很多，当时屯里流传着一首民谣：“咚勒赫是一个好地方，南有山北有呤，东有松花江一一”。这首家乡的民谣，一直在我心间留下抹不掉的记憶。
现在这一切都改变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因考上大学离开家乡去省城读书，每年只有寒暑假回到家乡，帮助父母做些农活。偶尔约会童年的玩伴到“北大沟”，“北水泉〞等处游览，享受那原本自然的馈赠。北大沟仍在.北水泉仍在，那株古榆树仍在，装点着家乡的美丽。然而至今这一切都改变了，家乡一切美丽的记憶在现实中找不到了踪影，只是记憶中的记憶了。这一切的改变是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的。
城市规模的扩张，加大了对矿沙量的需求，采砂成为当时一些人发家致富的途径，拥一处采砂场是当时一些人的梦想。有人开始打起了家乡北山岭的主意，因为这里埋藏着丰富优质的建筑矿砂。就这样在几年时间内，采砂的人利用铲车、挖掘机和翻斗车像蚂蚁搬家一样，把一个巨大山体搬走了，“北大沟”不见了，“北水泉”也不见了，原来美丽景色永远消失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悲哀，原有的生态系统毁灭，再也无法恢复“出厂设置〞了。
采砂的人还不满足，在距“北大沟”西边几公里处，挖断了山脊，采取矿砂运往城市，建设高楼大厦。屯民说，家乡的北山岭是一条卧着的“土龙”，传说是被玉帝派下凡间行雨的，这条土龙违背玉帝旨意，不肯下凡间行雨，玉帝一怒之下，把这条土龙打下凡间，不准返回天庭。因此，这条土龙头向松花江横卧于此，因思念家乡而终日哭泣，“北水泉”就是龙眼流出的泪水，挖掉的山体是土龙龙首，挖断的山脊是土龙的背鳍一一屯民们说得有声有色，但言语中也不缺愤恨和悲伤。
今年是农历癸卯年，清明节期间，我回乡祭祖，走上高高的北山岭，看见山岭被挖得面目全非，不襟感慨万千，采砂的人是否意识到他们胡挖乱采意味着什么，对这一带生态环境会带来什么影响一一！我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向屯.里，面对如此的景象，无耐之下心中涌起无限的惆怅！童年的玩伴听说我回到家乡，纷纷聚拢而来，在一起快乐地聊天，共同回忆童年的时光。
童年的玩伴虽然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但聊天的话题总是离不开童年美好时光。当聊到我们曾经玩耍的那珠古榆树时，我表示出对那株承载着我们童年无尽快乐的古榆树被砍伐掉而深深遗憾时，玩伴们的话厘子打开了。有的说，那株古榆树因为树干太粗，几个屯民用电锯锯了几天，也没有把古榆树放倒。有的说，某屯民提出用炸药炸的方法炸倒古榆树，结果这个屯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炸药，糊里糊涂地把这株生长了几百年的古榆树炸倒了，这株给我们带来无限快乐的古榆树生命画上了休止符。
呜呼！这些屯民竟然如此糊涂和不计后果，这株古榆树在几百年的生命历程里，经历了風霜雨雪，见证了时代变迁，是具有灵性的，难怪屯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把这株古榆树称为“大神树 〞呢。现在这株古榆树不在了，每当回到家乡，第一个映入眼帘地方，就是那株古榆树生长的山坡，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据玩伴讲，那几个屯民把古榆树树干弄回家里，用电锯锯开，制成板材，板材上的花纹有规津地排例着，非常漂亮，透视出这株古榆树生长的年输。这些板材有的制成了桌椅，有的制成了柜子，还有的制成了麻将桌一一。
几十年时间里，家乡生态环境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几个标志性的景观一一北大沟、北水泉、古榆树都已经被毁掉了，纵有万千举措，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摸样。山岭间生长的榆树、稠李树、桑树、山丁树等也被砍伐殆尽，能开垦的地方都被开垦为农田，种上了庄稼。槈李、萨日朗，童年的所爱，现在只剩下了记憶中的模样。我深深为此叹息，为此震惊！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们必须爱护生态环境，保护生态环境，不能让毁坏生态环境的悲剧重演。因为毁灭了，就不可能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