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女友推开了我，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文件。
“你把这个签了吧，这个房子留给你。”
“我要结婚了。”
我准备要接过文件的手一顿，下意识一问：“什么？”
她主动把文件放进我伸出来的手。
“我未婚夫回国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就跟他订婚了。”
怪不得昨夜她像疯了一般的索取，我以为是她对我爱的热烈，没想到竟是为了告别。
......
1
起床的时候，洛梅菲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在镜子面前搭配着包包。
我掀开被子，情难自禁地在镜子面前抱住她，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落下一吻。
“你穿黄色真好看。”
她在镜子里看着我，没有抗拒，只是冷冷地提醒一句。
“别留下痕迹。”
虽说她不让我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但她却在我身上留下不少。
肩头还有几个没消下去的牙印。
她拿起我随意丢在沙发上的衬衫，塞进我的怀里。
我接过衣服，又随手搭在床边，再回床上躺着了。
淡淡的阳光照进房间里，有种懒洋洋的暖意，很适合赖床。
“今天是周末，怎么起那么早？我还没做早饭呢。”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文件。
“你把这个签了吧，这个房子给你。”
“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我准备要接过文件的手一顿，下意识一问：“什么？”
我愣住了。
我没明白她要干什么。
她主动把文件放进我伸出来的手。
和洛梅菲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半年多了。
一开始只是偶尔才会来这里一次，近几个月我才搬到这里来。
这不是她家，只是她的一个住处。
这么说起来有些金屋藏娇的意思。
然而我才是那个娇。
我住进来之后，她也经常回来。
不免让我有种在谈恋爱的感觉。
只半年，我已经习惯了和她在一起的生活。
甚至深夜，我看着躺在我身边的她，忍不住想。
或许她也习惯了我的存在，我们会结婚，我们会这样一直生活着。
可她现在说，以后不会再来了。
我下意识地挽留：“为什么？”
“我未婚夫回国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就跟他订婚了。”
她是洛家的大小姐，像她那种家世的人，婚姻从来都是不自主的。
之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她也时常需要去见那些所谓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
虽然这次她要将房子过户给我，但是我还是心大地以为会像前几次一样。
“你认真的？”
“嗯，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了。”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突然变得有些刺眼，刺得眼睛有些干涩。
“哦。”
我低着头，有些想质问她，想问问她我们之间这些算什么。
但是又转念一想，我没有立场。
打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确定过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不该肖想洛家的大小姐，我们之间没有结果。
可她就像是一团火，我是难以自抑的飞蛾，控制不住地扑向她。
只要有一丝接近她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在我出神间，她已经收拾好自己了。
“我的东西，你收拾好了就寄回我家吧，你知道地址的。”
“以后有什么事，你还可以找我，我们还是朋友。”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
她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2
南方冬天的阳光很晃眼，却不影响气温冻得人心寒。
刺骨的风迎面吹来，我拉起围巾往脸上遮了遮。
那份文件我没有签，而是收拾好我的东西，离开那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搬到洛梅菲的公寓之后，我就把我的房子给退了。
我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好好消化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
好在一出小区门口，我妈的电话就打来了。
“儿子，今年要回来过年吗？”
我妈期待的语气里又带着些小心翼翼。
“回...我现在就回。”
“怎么那么突然啊？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是询问，但是难掩我妈高兴的语气。
“没什么，就是想回去看看你们。”
冷风灌进我的鼻腔，我揉了揉酸涩的鼻子。
“好好，妈给你做你爱吃的。”
是啊，我还有家可以回。
我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酒店放下行李。
我没急着，往家回。
而是在酒店里，同意老板上周和我说的调职。
“小李，这次机会难得，你也奔三了，总不能一直在这当个组员。等你到了那边，直接就是主管了。”
“我也看过你的户籍了，那就是你老家，你到底是家里的独子，迟早都是要回去的，倒不如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老板说的话，在我的耳边回响。
“算了吧，现在我爸妈的身体还好，没那么急着回去。”
“好吧，你再回去好好想想吧。”
上周，我还沉浸在和洛梅菲的感情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公司的调职。
总想着要待在她身边。
现在看来真是小丑。
不过好在，老板没有直接将机会让给别人，我还有回旋的余地。
在向老板提交调职申请之后，我就回老家了。
当初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洛梅菲。
因为她在，所以我也在。
我想只要我留下她身边的时间够久，她就会看见我的。
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怎么努力都是不会有结果的。
第一次见洛梅菲，是我20岁那年。
追在洛梅菲身后7年了，我已经27岁了，马上就要30了。
这段单方面的追求也该结束了。
3
那天晚上，我久违地梦到了大学时刚刚遇到洛梅菲的那段时光。
我还没见到洛梅菲的时候，先是听到了她的传闻。
说我们学校来了一个天仙似的人物，跟其他人都美得不在同一个图层。
连校草都大张旗鼓追求她，可她看都不看一眼。
我原是不信的，因为这太夸张了，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好看？
直到有一次意外路过洛梅菲的琴房，她真的有那么好看。
阳光落在她发顶上，照得她的发丝泛出鲜活明亮的光泽，在那晴好的阳光下，连她的眼珠都是半透明的，像是剔透的琥珀色。
她站着窗边拉着小提琴，专注地注视着面前琴谱的样子，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的出现惊扰了她，她警惕的目光看向我。
“同学，你有事吗？”
我回过神来向她道歉。
“哦，不好意思，楼下少几张桌子，老师让我上来找。”
“这里没有多余的桌子，你去别的地方吧。”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确定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在我愣神间，后面赶来的同学叫住了我。
“老李，看什么呢？找到桌子了，走了。”
似乎洛梅菲的琴房已经很有名了，他只是看了一眼琴房紧闭的门，就开始调侃我。
“哦，原来是洛校花的琴房啊，不过再看也没用，到底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说着，他便搭着我的肩，把我拉走了。
当时的我根本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什么？”
“老李，你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这都不知道！她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千金大小姐，这栋楼都是他爸给捐的呢！有钱人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普通人呢？又不是国家会精准扶贫。”
少年人的想法总是简单。
自那以后，我就利用职务之便经常帮她打扫琴房。
不为别的，只是想多见她几面。
可被她发现之后，得到的却是她的拒绝。
后来再一次见到她，是在艺术楼的天台。
那是落日无暇的傍晚。
天空中的晚霞，像一抹粉红的轻纱，轻轻覆盖在蓝天上，温柔又梦幻。
在我推开天台的门的那一刻，我像是误入了童话的世界。
她回过头看向我，整片夕阳都沦为了她的背景板。
“怎么又是你？”
“那个老师叫我来打扫一下。”
她显然有些不相信，但在看到我手里的扫把之后，又收回了怀疑。
“那你扫吧。”
她收起放在旁边的小提琴，就要离开。
我连忙挽留：“没关系的，我很快就打扫完了，你不用走。”
但是她没有一刻的停留，还是走了。
其实天台的卫生并不脏，只是例行的打扫。
当我拿着垃圾再下楼时，却又再次遇见了她。
“放手，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追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一眼都不看我？”
一个陌生男人正抓着洛梅菲的手质问着。
我加快了脚步，转过楼梯的拐角，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紧。
洛梅菲被抓着的手腕，已经被抓出了红印子。
她也在试图挣脱开眼前人的控制。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大声质问，同时快步上前，挡在了洛梅菲和那个男人之间。
“我劝你少管闲事！”
那人转而怒视我。
“你再来骚扰她，我就报警了！你也不想毕不了业吧？”
“哼！”
那人也很识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洛梅菲，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你没事吧？”
我转过头，焦急地想看看她有哪里受伤了。
她只是惨白着脸，揉着自己的手腕。
“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小，却很真诚。
“那你既然没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对了，最近如果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话，还是和朋友一起比较好。”
提醒完后，我就要转身离开。
可她却拉住了我。
“等等！”
“你喜欢我吗？”
当我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我愣住了。
我诧异地望向她。
她像是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急忙找补道：“我是说，你是喜欢我弹琴吗？”
“我看你总是在弹琴的时候偷看我。”
“哦哦，是，很喜欢，你弹得很好。”
少年的喜欢并没有就此宣之于口。
“那你现在想听吗？”
......
4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我成了洛梅菲最好的朋友。
但是不知谣言是从哪里开始传起的。
说洛梅菲是小三的孩子。
她妈妈上位不成，就把洛梅菲丢给洛梅菲她爸就跟着别人跑了。
二十多年来，她爸爸对她都是不管不问的。
一时间，看向洛梅菲的视线，爱慕的、不屑的、猎奇的，都带上了一丝微妙。
“你别听他们乱说，他们就闲的。”
我安慰洛梅菲。
可她似乎并不在乎，或者说是习惯了。
“没关系。”
留下这么一句话就顾自上课去了。
看着她这副毫不关心的样子，让我有些心疼。
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能做的只有待在她身边。
一年之后的某一天，她突然问我。
“李斯特，你想不想出国？”
我低下头，看着她的耳尖有些微微泛红。
“大小姐，我哪有钱出国呀？”
她的眼神很认真，似乎我的回答对她很重要。
“如果有呢，你会出国吗？”
“如果是和你一起，会的吧。”
“那你会留在这里吗？”
“可能吧。”
如果你在的话。
当然，我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这之后，洛梅菲就像学校提交了出国申请，很顺利地通过了。
却在出国的前一天晚上，她喝得酩酊大醉。
“你怎么喝这么多啊？明天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她通红着脸，在我的怀里动来动去，抱得不牢，生怕她摔了。
“飞机？什么飞机？你要开飞机把我带走吗？”
“计划失败了，再也逃不掉了！开什么飞机都没有用。”
她在我的怀里胡言乱语，我也为了安抚她胡乱安慰着。
最后，她在我怀里安静下来，抱着我哭了一整夜。
后来，我打听过别人我才知道，她的出国申请被她的后妈撤销了。
没有在她申请成功的时候撤销，没有在她准备出国的这段时间里撤销。
偏偏要在她要出国的前一天撤销，这无异于杀人诛心。
她真的是私生女。
她的后妈把对她妈妈的怨气全都撒在她身上。
她在洛家过得生不如死。
有她在的地方，她后妈和她后妈生的儿子都不会放过他。
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饱受着她同父异母弟弟的霸凌。
明明那也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他从来不帮她说话，对她的求助也总是视而不见。
明明那也是她的家，却活出了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那一晚，她哭了整夜，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也是在这一夜，我决定了要为她留下。
再睁眼时，已经是早上了。
大概是昨天夜里受了凉，我感觉脑袋有点疼。
然而今晚上约了朋友聚会，必须得去一趟。
拿起手机，洛梅菲的消息就在第一条。
“你在哪？”
“我落东西了，没有钥匙，你开下门。”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狐尼克的吊坠。
是和她去迪士尼的时候买的。
她的钥匙圈是兔朱迪的，是我亲手给她挂上的。
她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拒绝。
这让我就有种虚假的幸福，总觉得这个人好像短暂地属于我了一秒。
可如今想想，实在是可怜得可笑。
我回了几个字：
“我没在，你找物业吧。”
她没再回复。
我翻过身，胳膊盖住眼睛。
大学毕业之后，洛梅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妈妈回来找她了，却不是为了相认，而是来要钱的。
她的后妈也只拿她当联姻的工具，给她吃好的、穿好的，也只是为了找个家世相当的人家嫁出去，好将来为她儿子铺路。
她爸对她也是无所谓。
吸血的亲妈、不管她的亲爸、歹毒的后妈。
洛梅菲开始堕落了。
泡吧、喝酒、一夜情。
那个记忆里虽然形单影只但始终有自己小快乐的洛梅菲好像死了。
她手里的小提琴变成了贝斯，在酒吧的舞台上，释放着她无处安放的压抑。
整日不务正业、酒气熏天的她，让我心疼。
可她却推开了我。
“滚！”
“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
我无从反驳。
5
这晚朋友聚会时，我第一次见到了洛梅菲的未婚夫。
高高帅帅的男生，一身黑色大衣，看得出来和洛梅菲身上那件是情侣款的。
看上去，和她之前的相亲对象没什么区别。
“你是李斯特吧？”
他伸出手，微笑着向我问好，可是语气里带着不少轻蔑。
“听菲菲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谢谢你那么多年对她的照顾。”
他说道“照顾”两个字的时候，咬字重了许多。
他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应该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我和洛梅菲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我刚要说话，洛梅菲就打断了我。
她主动挽上那男人的手臂：“顾泽，我未婚夫。”
其他人纷纷起哄。
“这可是第一次我们菲菲官宣对象，看来这次是认真的了。”
“还得是青梅竹马吧，这些年那么多追菲菲的，都没人拿下她。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什么时候喝喜酒啊？我要坐主桌！这些年照顾菲菲，我也有份的啊。”
“你可真是让洛大美人等久了。”
青梅竹马吗？
可是从来没有听洛梅菲说过。
顾泽让他们别开玩笑了。
洛梅菲站在他身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大家都快坐吧。”
我们找位置坐下，以前这种场合洛梅菲都坐在我旁边。
这次大概也是习惯了，直接坐在我左侧。
我刚想提醒她，顾泽也在她的左手边坐下了。
这一晚都很热闹，酒不知道开了多少。
吃饭的时候顾泽推了推洛梅菲：“菲菲，我想吃那个鱼。”
洛梅菲没有看他，下意识道：“你不是吃鱼过敏吗？”
顾泽愣住了一秒，我的筷子也顿住。
顾泽面色有些难看道：“菲菲，我吃鱼不过敏。”
洛梅菲动作停了一下：“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顾泽盯着她：“谁吃鱼过敏？！”
洛梅菲漫不经心：“忘了。”
顾泽看了我一眼，面色有些阴沉。
随后他夹了一块鱼到我碟子里，一双大眼睛直直看着我。
“李斯特是吧？今天做的鱼很新鲜，你也尝尝吧。”
旁边的朋友没注意到刚才那一幕，醉醺醺道：“顾泽，他不能吃鱼，他吃鱼过敏的。给我吧，别浪费了。”
说完，便歪七扭八地夹走我碟子里的鱼肉。
顾泽淡淡道：“哦，是吗？”
......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醉了。
其中一个朋友涨红着脸道：“顾泽，当初我们都打赌菲菲30岁之前能不能安定下来，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真爱了。”
另一个朋友也喝高了，眯着眼傻笑：“是啊，当初我们都以为她和李斯特那么好，你俩会在一起呢。”
顾泽脸色已经黑得不得了。
顾泽突然勾唇：“是吗？”
面对着顾泽的疑问，洛梅菲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
“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朋友们也哄笑道：“就是嘛，现在我们才知道，你俩就是那个纯洁的异性朋友，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起来：“就是，我怎么会跟洛梅菲在一起呢？。”
顾泽走过来勾住我肩膀。
“菲菲这么好，你真的没有喜欢过她吗？”
他虽然是在问我，可挑衅的眼神却看向的是洛梅菲。
我嘴角扬起：“没有，至始自终都没有。”
“那就好。”
分明喝了那么多酒，可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这么清醒过。
我重复道：“没有，从来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