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裕的初恋白月光回来了。
我这个替身自觉离开，并送上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而看到礼物的他，却崩溃了。
1
我今天刚出差回来，夏子裕来机场接我。
这两年，我常出差，回来的时候只要他有空就会来接我。
和小情侣般没有两样。
我翻找着车子里之前特意放的巧克力。
自己吃了一块，又剥了一块递到夏子裕嘴边。
他看了我一眼，低头咬住巧克力，嘴唇碰到我的手指。
「饿了？张姨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
夏子裕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我帮他接通，点了免提。
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我浑身如被泼了盆冷水般，僵硬住了。
「裕哥，意妍姐回来了，我们在酒吧，你过来吗？」
意妍这个名字我一点也不陌生，她贯穿了我和夏子裕的六年。
当年和夏子裕在学校周年庆相遇，就是因为我和这个叫意妍的女孩长得相似的脸，他注意到了我。
在我最缺钱、最无助的时候，他提出了包养我，要求我方方面面地学习他的白月光，成为一个合格的替身。
夏子裕在路边停下车，看着我，我不知道我该表现出什么表情。
但我还是给了他一个笑容，这六年来在夏子裕身边，我学会得最快的事情就是假笑。
他并不关心我是真笑还是假笑，他只想要我笑，因为我笑起来的时候和王意妍很像。
我等着夏子裕的回答，在他沉默的时候，我甚至不自量力地想，万一他拒绝了呢。
「地址发我。」
电话挂断，夏子裕侧过头看向我，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我让小李送你回去，你等他会儿。」
「不回去吃饭了吗？」
我委婉地挽留着他，但看到夏子裕紧皱着眉头，我知道我没有挽留的资格，哪怕小心翼翼的，也是不被允许的。
「不用啦，挺晚的，还让小李来一趟，我打车回去就行，你去吧。」
我看着扬尘而去的车，来来往往的人，灯火通明的街道。
明明热闹极了，但我觉得像置身在冰窖中，冷透了。
打开门，看见摆放在桌子上的菜肴。
如傀儡般，机械地拿碗、坐下、吃饭。
夹起柠檬鸡丝放进嘴里，瞬间，我又吐了出来。
我冲到厨房，干呕着。
想起在车里夏子裕说的那句，我喜欢吃的。
桌上的菜一眼望去，竟找不出一道我真爱吃的。
我不爱吃酸，一点也不爱。
爱吃这些菜的从来都不是我，但夏子裕要求我喜欢。
刚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是让人做了这些菜，我不想吃，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想到住院的念可，我还是忍着难受吃了下去。
第二天、第三天……
他还是让人做那些我不喜欢的菜，直到我可以面不改色吃下去为止。
而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和王意妍更像罢了。
我摸上脸颊，被泪润湿，我发狠地抹掉脸上的泪花。
但眼里的泪珠还是一滴又一滴往下落，像坏了的水龙头，根本止不住。
我以为六年了，我可以只是我了，但王意妍的再次出现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在夏子裕的眼里，我从来都不是我。
看着窗外亮起的灯光，心里有着某种预兆，我待在夏子裕身边的日子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2
有多少天没有见到夏子裕了呢。
从他接了那通电话后，就没回过我住的这套房。
我也没资格去问他在哪儿、在做什么。
更准确地说是我不敢，我怕我一通电话过去，我和夏子裕就彻底结束了。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我终于倒下了，高烧不退，昏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张姨像往常一样来做饭，看见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特意到房间看了看，不然我就真的得印证那句死了都没人知道。
阿姨叫了家庭医生来，我用另一只没有扎针输液的手翻看手机。
企图寻找夏子裕发来的消息，但一无所获。
可能是我失落的神情太明显，让张姨也不忍心了，她不禁开口。
「我给少爷打过电话了，他说晚上忙完就回来，让你好好休息。」
「好。」
我打开电脑看着资料，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我固执地靠坐在床上，等了一整夜。
直到天泛白，我想见的人也没有出现。
果然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我早该认清自己的位置，我对于夏子裕而言，什么也不是。
今天和念可的主治医生约了时间，和医生聊完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见走廊另一边的夏子裕。
我以为他生病了，着急地跑过去，看见他进了一间病房。
透过玻璃，我看见坐在病床上的王意妍。
而夏子裕坐在旁边喂她喝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怕对方碎了般。
王意妍笑了笑，他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扬起笑容，凑近她说着什么。
「那个像我的女孩不是生病了吗？你不去看看？」
本来想转身离开，听见我的名字，我停下了脚步，其实我也想听听夏子裕会怎么回答呢。
「哪儿有什么像你，你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代替。她有人照顾，你少操心别人，自己都病了还担心别人。」
也是挺可笑的，六年连替代品三个字都担不上，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随时可以丢弃。
「这女孩真是好福气，她男朋友陪床好几天，一刻也离不开，工作都搬到医院了。」
我听到路过的护士感叹着，苦笑了一下。
原来夏子裕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的场面。
夏子裕突然看向门口，和我的目光相交，我看见他瞬间皱起了眉头，还有充满警告的眼神。
我知道夏子裕不希望王意妍看见我，但在夏子裕没有看见的视角里，王意妍也看着我，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
我知道那句话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匆忙转身，着急离开他们的视线。
走楼梯到医院大厅，一眼就看见了夏子裕的身影，本想着趁他没注意，从另一侧悄悄离开。
但这时，他回过头，正好和我对视。
刚迈开的步伐被迫收了回来，他向我的方向走来。
我看着他一步步向我靠近，直到站定在我面前，等着我开口，一如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如当时那般，他叹了声气。
「来看你妹妹？张姨说你生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说着话，他一边伸手靠近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往后撤，看见夏子裕不满的眼神，又生生停住了后退的脚。
「嗯，好多了，我准备回去了。」
「最近我就不回去了，意妍生病了，我得看着。」
「好，我先走了。」
我落荒而逃。
是觉得我不会难受吗？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你有多在乎她。
3
当我在客厅看见夏子裕的时候，我以为他是来提结束合同的。
我努力地想像以往一样扬起嘴角，但我怎么也做不到。
他走过来抱着我，在我耳边低语。
「怎么瘦了好多。」
「张姨做了好吃的，我们吃饭吧。」
我们有多久没一起吃饭了，突然感觉这一幕好陌生。
他夹菜放进我碗里，我盯着发神，直到下桌也没有动它。
夏子裕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们两窝在沙发上，他抱着我，将我圈在怀里。
我放任自己靠着他。
他举起手机放到我面前，用着蛊惑迷人的语气，但说的话让我难过极了。
「这两款手链，你觉得哪种好看，意妍快生日了，我不知道送她哪款好。」
这还是那个说过生日没意思的夏子裕吗？
待在夏子裕身边六年，他没记住过一次我的生日，还记得二十三岁那年，我缠着他说一句「生日快乐」，他说每年都过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确实没必要在意，毕竟我对他而言，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
「这个，王小姐很白，配这款好看。」
晚上的时候，夏子裕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我知道是王意妍打来的，在夏子裕那儿，随叫随到的特权只有她拥有。
不过挺好的，毕竟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夏子裕。
继续不在意地做替身，我做不到。
要求夏子裕做选择，显得我掂不清自己的分量。
4
我看着网站上公布的获奖名单还有作品。
如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彻，我颤抖着手放大图片，看着作品的署名——王意妍，我不死心地反复看，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认清事实，王意妍盗了我的稿。
我从小喜欢画画，养父母收养我后也一直培养我这方面，后来他们出事后，我迫不得已搁置了画画，遇见夏子裕后才慢慢重新拾起。
他一直在一旁鼓励我，哪怕我知道是因为王意妍也画画的原因，但他那句「你什么都不用管，做你喜欢的就好」还是很打动我。
这次的比赛不面向个人，所以是夏子裕那边帮我报的。
我不断地告诉我自己有误会，但我又比谁都清楚，为了王意妍，夏子裕什么都可以做。
我颤抖着拨打他的电话，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神。
「喂，沈颜？」
听到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瞬间哽咽了。
「夏子裕，比赛出结果了。」
「嗯？那你获奖……」
「子裕，我获奖啦！」
我听到了王意妍愉悦的声音，还有夏子裕祝贺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涌进我的脑海里，吵得我的头快爆炸了。
「沈颜——」
我挂断了电话，瞬间，终于清静了。
我将自己蜷缩在沙发的角落，盯着夏子裕不断打过来的电话，用袖子擦掉流了满脸的泪珠。
用力攥紧拳头，这样才能勉强抑制自己不放声大哭。
5
医院的电话打过来，我听着医生说的话，顾不上伤心，拿起外套就奔着医院去了。
我待在手术室门口，发呆得看着一直亮起的那几个字，顿时感觉一阵心慌。
我摸出手机给夏子裕打电话，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夏子裕，我求求你接电话，好不好。」
「我需要你。」
我不气馁地打着，一通又一通。
终于，接通了。
「喂，沈小姐，子裕现在不方便，你总打电话过来，太没分寸了吧。」
「王小姐，你让夏子裕接一下电话，我求求你了。」
「嘟——」
回答我的是一声挂断声。
同时，手术室门口上方亮起的字熄了。
医生走出来，我踉跄地跑到面前，看着他凝重的神情，我的心沉下去了。
「抱歉，我们尽力了。」
闻言，如坠深渊。
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喘不过气，心像被揪住般，疼得厉害。
我看着被推出来的病床，我颤抖着手，想掀开遮盖物，但怎么也握不住。
腿失了力，跪了下去，只能倚靠着，才勉强稳住身形。
「念可！你别让我一个人，我们说好一起去旅游的，怎么可以失言。」
「这是玩笑，对不对，姐姐不生你气，你哄哄我。」
「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沈念可，你和我说说话啊。」
没有回答，除了医生的声音，我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再也听不见充满活力的那声「姐姐！」
不会再有人围着我撒娇就为了让我带她出去玩。
这个世上，我最后一个亲人也不在了。
6
我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
哪怕夏子裕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没有任何波动。
他蹲在我面前，擦掉我眼角挂着的泪。
「沈颜，你还有我。」
多好笑啊，我什么时候拥有过你呢。
「比赛的事，对不起，不会有下一次了。念可的葬礼我来操持，你别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