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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山东省沂源县一个四面漏风的小破屋里,陈希永正蹲在灶前,小心翼翼地往火里添柴。
屋外秋叶瑟瑟作响,而她的心思却始终都在丈夫身上,想到他便是满心欢喜甜蜜。
此时陈希永才刚22岁,正值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却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定嫁给没有四肢的志愿军战士——朱彦夫。
嫁给他以后,陈希永离开了父母,同他一起在村子里定居,虽然日子艰苦,她却很幸福。
二人始于心动,从此以后相伴厮守整整55年。
硝烟中的青春1950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奔赴朝鲜作战,拉开了抗美援朝战争的序幕。
与此同时的中国大地上,广大有志青年们响应国家号召,积极踊跃参军,自愿奔赴前线保家卫国,16岁的朱彦夫就是其中一员。
1933年,朱彦夫出生在山东省沂源县张家泉村,那时候的张家泉村颇为贫穷,朱彦夫家也是如此,自他有记忆开始,一家子连温饱都成问题。
不过,朱彦夫人穷志不穷。他们那代人经历过残酷的抗日战争,从小父亲就经常给他讲中国军人保家卫国的故事,年幼的他每次听到都会激动地泪汪汪,常常把“等我长大了也要参军保家卫国”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1949年时,朱彦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党员,从此一心为人民服务。
1950年底,他主动请命,要奔赴前线,为抗美援朝出一份力。
离开家那天,朱彦夫背起简陋行囊,深深地看了一眼苍老的母亲。
作为一位母亲,她自然万般不舍孩子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但她也为儿子骄傲,只是声音哽咽的连连嘱咐:“娃,一定要活着回来。”
这一别,朱彦夫便踏上了战争的征途。
朱彦夫到达朝鲜战场以后,多次参与一线战斗,长津湖战役便是其中最为惨烈的一场。
就在长津湖战役的第二天,硝烟弥漫,枪炮声震耳欲聋。
朱彦夫和战友们不畏刺骨寒风和炮火,始终坚守在阵地上。
突然,朱彦夫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腹部已经被子弹击中,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襟。
与此同时,一颗炸弹在不远处爆炸,巨大冲击将他掀翻在地,紧接着,他的左眼被散落的弹片击中,剧痛袭来,他几乎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要倒下!”他在心中呐喊,拼尽全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身体已不听使唤。
天色渐暗,战斗声渐渐远去,周围战友们死的死、伤的伤,朱彦夫躺在冰冷雪地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绝望中挣扎朱彦夫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病房天花板一片刺眼的白,耳边传来护士匆忙的脚步声。
朱彦夫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四肢都沉重得无法动弹。
他努力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全身无力而再次倒下。
身旁医生见他苏醒,激动地喊来护士和家属,认真询问并记录着他的情况。
朱彦夫的意识逐渐恢复,他艰难开口,回答医生的问题,同时也知晓了一个惊天噩耗——由于伤势过重,再加上躺在冰天雪地中太久,四肢严重冻伤。为了保住性命,医院只能将他的四肢截掉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朱彦夫心头。
失去四肢,这对一个战士来说意味着什么?!
面对残缺的身体,朱彦夫几度崩溃,他甚至产生了寻死的念头,痛哭着大骂自己“无能”,恨自己没有牺牲在战场之上。
母亲看着他的样子,心疼的痛哭不已,可她知道,此时最痛苦的是儿子自己……
后来有天深夜,朱彦夫趁着周围没人,用半截手臂努力攀上病房的窗台,想要结束这绝望的一生。
可就在他准备跳下去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母亲的尖叫,母亲撕心裂肺的哭着央求他别做傻事,拼了命才终于将他拉了回来。
这件事惊动了医院的领导,马政委和其他几位战友,特地赶来看望他。
马政委看到他如此模样,心疼不已,其他战友们都多少负了伤,也不乏和他一样落下终身残疾的。
这些在战场上流血流汗都没哭的好儿郎,看到一心求死的朱彦夫,却哭的仿佛一个委屈的孩子:“你还记得去朝鲜之前的宣誓吗?咱们的战友们,他们为国捐躯,多少人再也回不来了?你不光要为自己活着,还要为那些没有机会再活下去的人活着啊!”
朱彦夫静静地听着,早就泪流满面了。
这番话如当头一棒,打得他醒悟过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朱彦夫逐渐接受了自己,他开始努力配合医生做康复训练,尝试在没有四肢的情况下重新生活。
尽管过程艰难无比,但朱彦夫的内心,渐渐变得坚强起来。
即便如此,有时候他还是难逃战争和心灵上的阴霾,会陷入情绪低谷。
或许是连“老天”都怜悯起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很快,有另一束光也将悄然照进他的世界。
爱情将至陈希永是山东省沂源县医院的医护人员,她自毕业开始就进入医院,不辞辛苦照顾每位患者,所有患者都很喜欢这个笑起来像天使般的女孩。
1955年,陈希永正在为一位老病人换药。
照顾朱彦夫的小护士因突然身体不适,所以抱歉的请陈希永暂且帮她去照看一下朱彦夫。
陈希永早就知道朱彦夫的事,她一直都很敬佩这些为国家奉献的战士们,之前也经常主动去帮助照顾朱彦夫。
陈希永忙完以后,便带着药去了朱彦夫的病房。
她推开门,看到朱彦夫坐在床边,正双眼无神地盯着地板。陈希永走过去柔声问到:“朱同志,你还好吗?”
朱彦夫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你不用管我,我一个废人,活着也是拖累别人。”
陈希永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她坚定地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朱彦夫的眼睛:“你不是废人,你是英雄。你为国家付出了这么多,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朱彦夫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每次他情绪低落时,都会有很多人这样安慰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说出这句话时,他会感觉格外安心。
在此之后,陈希永便更频繁的来病房看完朱彦夫了,而且每次都会给他带来各种新奇的小玩意,或者一些好吃的零嘴儿。
她给朱彦夫讲了很多自己的故事,虽然大多都是在学校里的枯燥生活,但朱彦夫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眼眸含笑看着她喋喋不休。
她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刻意回避手脚之类的问题,而是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从不避讳这些话题。
和她在一起相处,朱彦夫感到很轻松,很快乐,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是个没有四肢的人,会跟着她一起开玩笑,一起闹……
此时朱彦夫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已经渐渐对这个白茉莉般的姑娘,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或许他察觉到了,却始终逃不开自己“身体残缺”的阴影,所以可以不去想。
但是,陈希永就不一样了,她早就在这段时间里,发现自己对朱彦夫的感情不一般了,朱彦夫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温柔、勇敢的英雄。
几天后,陈希永做了个决定。
如此相爱这天她心情忐忑,来到了朱彦夫的病房。
阳光正好,照进房间里,洒在床边,给昏暗的病房带来了一丝温暖。
“朱同志,”陈希永站在床前,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到,“我有话想对你说。”
朱彦夫抬起头,疑惑地笑了笑:“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的。”
陈希永眼睛眨了眨,鼓足了勇气:“我……我想嫁给你!”
霎时间恍如天惊石破,心脏猛然被雷击中,朱彦夫愣住了。
几秒钟后,朱彦夫回过神来猛地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陈希永眼眶微红,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朱彦夫见她委屈的模样,心一狠别过脸,他怎么会嫌弃她?他嫌弃的是自己啊……
陈希永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隐忍,立马明白了他的顾虑。
她双手搭上朱彦夫肩膀,眼中带着泪花:“你若不是嫌弃我、厌恶我,就请答应我,好吗?”
“可我……”朱彦夫想说什么,但陈希永打断了他,“从今以后,让我成为你的双手和双脚,陪你走过余生,可以吗?”
朱彦夫沉默了许久,终于,他颤抖着开口:“你真的不怕吗?不怕我拖累你一生,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陈希永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会拖累我,在我心中,你有强大的灵魂,你是个比我还要完整的人。”
新的生活陈希永的父母虽然敬重为国奉献的朱彦夫,但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女儿嫁给他,可陈希永铁了心要和朱彦夫在一起。
1955年秋天,22岁的陈希永和朱彦夫在沂源县,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他们结婚那天,陈希永父母都赌气没有去,天空中飘起细细秋雨,在花瓣和树叶上留下吻痕。
朱彦夫心中很是愧疚,心疼的看着陈希永,最后关头还是忍不住开口:“永妹,若是你现在后悔……我不会怪你,我们以后还是兄妹。”
陈希永笑眼盈盈,只用一个吻回应了他。
婚后,陈希永搬到了朱彦夫的老家张家泉村。
这里比她想象中还要贫苦,只要一下雨,土地便泥泞不堪,陈希永家徒四壁,雨雪天还会漏雨。
可是陈希永丝毫没有嫌弃,反而非常用心的打扫了屋子,因为朱彦夫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陈希永担心他伤者,还贴心的将所有棱角都包上了软乎乎的旧衣服。
之后的日子并不轻松,陈希永不仅要照顾朱彦夫的日常起居,还要承担起农活的重担。
每天天不亮她就起床生火做饭,然后推着小推车去田里干活。收工后,她还要背着朱彦夫去厕所,帮助他做康复锻炼。
尽管日子艰苦,但她从未退缩,始终乐观的面对一切,怕丈夫心里愧疚,她总是将辛苦和委屈藏在心底。
这一切朱彦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当然了,这段爱情并非陈希永的单项奔赴,朱彦夫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用心呵护着妻子。
有两年天灾不断,粮食大幅减产,本就贫苦的村子更是连口粮都难以为继,上到老人,下到小孩都得勒紧裤腰带生活。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别提只有陈希永一个女子劳动力的他们家了。
陈希永发现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朱彦夫都不怎么吃饭,总是说“刚刚你在忙火的时候我都吃饱了”,或者说“天气太热了实在吃不下”等等理由……
起初陈希永还将信将疑,后来她偷偷观察,丈夫根本就没有吃几口饭,还骗她自己吃的很饱,实在吃不下去了。
陈希永看着他,眼中泛起泪光,深深给了他一个拥抱。
朱彦夫见她如此,也忍不住心疼起来,跟着一起叹气:“都是我无能,不能让你过好日子……”
陈希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不停摇头。
不过,苦日子总有过去的一天,只要夫妻齐心,其利早晚会断金的。
朱彦夫为了全村人更好的生活,也是为了能让妻子轻松一些,开始尝试着与外界接触。
后来在朱彦夫的带领下,张家泉村逐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带领村民们修建了新的水渠,开垦了更多的耕地,还为村里搭建了图书馆和夜校。
多年来,朱彦夫用自己残缺的身体,一点一滴将村子建设了起来。
就这样,村子经济发展的越来越好,大家伙儿生活也越来越好,这都离不开朱彦夫的努力,当然,也离不开在背后一直默默支持他的妻子陈希永。
二人就这么相伴相守,整整过去了55个春秋,他们没有七年之痒,他们每天都恩爱如初。
告别挚爱2010年初春,常年操劳的陈希永已经病倒许久了,她躺在床上,身体瘦弱不堪。
朱彦夫坐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着她。
医生早就下达了“最后通知单”,陈希永撑不过这个春天了。
“没有你,我怎么办?”朱彦夫声音颤抖,老泪纵横。
陈希永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抚摸朱彦夫的脸庞,却连说句安慰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她能和朱彦夫携手走到今日,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今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丈夫。
最终,陈希永还是闭上了眼睛。
陈希永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乡亲们都纷纷前来吊唁。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年迈的朱彦夫坚持要亲自为妻子披麻戴孝。
子女们都悲痛不已,一再劝阻:“爸,这些事我们来做就好了,您年纪大了,别累着。”
朱彦夫却固执地摇头:“我欠你们娘亲太多,这最后的事,我必须亲自来做。”
他坚持自己动手,不要任何人协助,艰难地将麻布披在肩上,动作缓慢而笨拙,眼中噙满泪水。
“她这一辈子,受了太多苦,”他喃喃自语,声音几乎要被风声吞没,“我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是我对不起她。”
众人沉默了,没有人再开口劝说,只是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
葬礼结束后,朱彦夫独自回到了那间小院子。
院子里,陈希永生前精心照料的花草依然绿意盎然,似乎在悄悄地诉说着她的存在。
朱彦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些花草,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妻子在花园里忙碌的身影。
每当夜深人静,他便躺在床上,伸手去摸那空荡荡的枕边,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刺痛。
他常常在梦中见到陈希永,梦里的她依然年轻美丽,微笑着对他招手。
每当他试图靠近,她的身影却又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这段携手走过的55年时光,在岁月的流逝中化作了最深的眷恋,留在了这个男人的生命中,成为了他永不褪色的记忆。
参考资料:中国知网《朱彦夫:一直在战斗》连姗
中国山东网《爱情故事:“红嫂”陈希永做了朱彦夫55年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