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把总司令的两箱书烧了。”——张自忠警卫员曹廷明

曹廷明

曹廷明，大同市灵丘县人，从小家里就很穷。

1936年，曹廷明加入了29军36师。一年之后，他就跟随队伍来到河南马连坡，与日军激战一个星期。

1938年2月，日军第五师团沿胶济铁路西进，目标直指临沂。第五师团是日军精锐机械化部队，进攻临沂是为了策应第十师团攻打台儿庄。奉李宗仁的命令，庞炳勋带领第三军团火速赶往临沂防守。

3月12日，张自忠率部赶往临沂增援。在这里，曹廷明经历了最激烈的茶叶山之战。

茶叶山位于临沂城北22.5公里，古称嵖岈山。这座山是日军进攻临沂的必经之路，因此成为两军争夺的焦点。

根据180师第26旅旅长李致远的回忆，3月14日凌晨两点，227团团长命令部队开始进攻。经过激烈战斗，攻破了敌人的第二道防线白云寺，但天亮后敌人反扑，又夺回了阵地。第二天晚上，部队又将日军击退，双方几经拼杀，直到17日拂晓，才把茶叶山全部收复。

曹廷明的回忆中，他跟着部队进攻后山，一个当地老百姓负责带路。上山的路非常难走，连长在后面挥舞手枪，让大家快速往上爬，不然日军就追上来了。

结果，队伍刚刚爬上山顶，日军部队就扑了上来。来不及休息，大家拿起枪就打，因为敌人太多，都不用瞄准了。当时每人身上有4枚手榴弹，曹廷明看到一群日本兵涌了上来，当即甩出一颗，炸死了不少敌人。

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日军的一颗迫击炮弹忽然落在了阵地上，距离曹廷明只有一米多远。炮弹没有爆炸，曹廷明第一反应，就是把炮弹扔出去。他伸手一摸，太烫，根本抓不住。

旁边的战友见了，立刻大喊，用鞋子包着扔出去。曹廷明赶紧脱下鞋，包着炮弹扔到了山下。

山顶上土石翻飞，树都被炸飞了。战士们只能趴在地上躲避，伤亡很大。等炮击结束后，曹廷明才发现，自己的左腿被弹片炸穿了。

当时的场景，曹廷明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腿上的伤很重，“血到处射……连长用刺刀划破我的棉裤帮我包扎”。简单包扎之后，连长命令一个18岁的传令兵，背着曹廷明沿小路跑下山，一路跑到了营部。

营部只有几副担架，有人给曹廷明塞了一块大饼，给了他一碗稀饭，嘱咐他不要喝水，不然伤口会持续流血。营部没有医生做手术，两个老人抬着担架，冒着敌人的轰炸，又一路跑到了团部。

到了团部一看，还是没有医生，只能去师部。当时已经没有担架用了，幸好有个60多岁的当地老人，把曹廷明扶上了自己的独轮车。老人推车，他的小孙子在前面拉，走了整整一晚上。

曹廷明的伤口，只进行了简单包扎，他撑不了多久的。第二天早上10点，当曹廷明来到师部的时候，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伤兵，也没办法救治。

一辆汽车来拉伤员，但是因为人太多，曹廷明没挤上去。后来，又来了一辆牛车，带着几个伤员往枣庄火车站走。

结果还没走到，就听说枣庄被日本人占领了。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前走，后来终于上了一辆火车，辗转五六天时间，到了一个县城医院。

这几天，曹廷明的伤口没有任何治疗，情况十分严重。当时县城医院的伤兵也不少，而且整个医院只剩下两支麻药了。幸运的是，一个医生和他是同乡，拿出一支珍贵的麻药给了曹廷明。

伤口感染严重，医生就用纱布从伤口的一端穿进去，再从另一端拉出来。然后，用纱布在伤口里来回拉，把脓血全部拉出来。

日军的飞机经常来轰炸，曹廷明腿伤严重，跑不动。他没有办法，只能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爱怎么炸怎么炸。等日军飞机走了，掀开被子，全都是瓦片。

治疗了十几天，前线战事紧张，曹廷明又坐上火车，向后方转移。先是去了河南驻马店，路上遇到火车相撞，死了不少伤员，曹廷明侥幸逃生。后来，火车又把伤员往武汉运，到了地方发现医院爆满，只能继续转运。

就这么，曹廷明又到了武昌、罗县、祁村。最终，他在祁村住了11月时间，才把伤养好。

说起张自忠，曹廷明充满敬仰。他回忆说，张自忠在军中备受爱戴，因为他对普通士兵非常好，对军官则十分严格。如果军官犯错，必然会受到惩处。

张自忠当时有个外号“张剥皮”，就是说他对待犯错军官特别狠。曹廷明回忆：“不论官大官小，只要犯了军规，就一定要处理。大家都知道他有个习惯，只要摸胡子就是高兴，但只要两只手摸臀部，就是要办人了。”

但是，普通士兵犯了错，张自忠却比较宽容。警卫连一连连长，从小跟着张自忠，有一次曹廷明站岗，连长从厨房偷出来两笼小笼包。这是厨师专门给张自忠准备的夜宵，连长就让站岗的警卫员吃了。

厨师发现之后，跑过来破口大骂。张自忠赶紧出来，问明情况后，赶紧劝厨师消消火，还说，吃了就吃了嘛，再给我弄碗面就行了。

1940年5月16日，张自忠战死。

当时，曹廷明并不在张自忠身边，他奉命在宜昌守卫仓库。听闻张自忠战死的消息，大家都非常悲伤。张自忠的遗骸被抢回来后，当晚棺木就停在了仓库里。曹廷明一晚上睡不着觉，就在仓库外走来走去，心里非常难过。

第二天，棺木进入宜昌城，老百姓倾城而出。城内的鞭炮全部卖完了，全城父老为张自忠送行，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鞭炮灰。

当时宜昌的老百姓都说：“有张自忠在，日本人怎么都不会打过江。张自忠一牺牲，日本人一个星期就过江了。”

日军打过来的时候，曹廷明还在守仓库。有一天，有个哨兵跑过来说，日本骑兵马上就到了，当官的都跑了，赶紧撤吧。

曹廷明想到，仓库里还有张自忠的两箱书呢！他心想，总司令的书都是“兵书”啊，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所以，他就把两箱书拖出来，打开看了看。曹廷明看不懂写的啥，就浇上汽油，都烧了。

这一烧，让曹廷明后悔了几十年。年龄大了之后，他每次想到这件事，都非常伤心。

那是一段特殊的历史，是我们必须铭记的历史。

软弱换不来和平，面对虎视眈眈的敌人，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强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