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小芳，今年32岁了，生在河北省一个叫石桥村的小村子里。虽然现在在城里工作，但每次回老家，总会想起大姨家的那些事。
我的大姨叫张玉兰，在我记事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五个女儿。大姨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说话轻声细语的。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大姨的眼睛里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忧愁。
大姨家住在邻村，每次去她家都要走过一条蜿蜒的小路。路两旁是成片的玉米地，夏天的时候，玉米叶子摇曳生姿，好像在诉说着乡村的宁静与美好。不过这份宁静在大姨家的门口总是被打破。
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那年冬天，大姨又怀孕了。那是个特别冷的冬天，大雪封山，村子里一片银装素裹。一天半夜，外面狂风呼啸，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爸爸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大姨低声的啜泣。
"妹子，计生办的人到处在查，我不能再被他们抓到了..."大姨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妈妈叹了口气，轻声说："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你都多大岁数了，再生对身体多不好啊。"
"我也不想啊，可是..."大姨的话没说完，就哽咽起来。
02
妈妈没再多说啥，直接把大姨领到了厨房后面的干柴堆那。那儿有个隐蔽的小空间，本来是放柴火的，现在却成了大姨的藏身之处。
"小芳，"妈妈表情十分郑重地跟我说，"无论别人怎么问，都说没看到大姨，听到了吗？"
我懵懂地点点头，却不明白为什么大姨要躲起来。半夜里我偷偷溜到厨房，借着月光，我看见大姨蜷缩在柴堆里，双手护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大姨，你冷不冷啊？"我小声问道，生怕惊动了其他人。
大姨被我吓了一跳，随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大姨不冷，你快回去睡吧，别感冒了。"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大姨轻轻推开："乖快去睡吧。大姨没事的。"
回到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睡。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姨要受这样的苦。
这样的躲藏并非一次。为了完成生儿子的心愿，大姨像是在打一场游击战。有时候在庙里，有时候在姥姥家，还有时候就躲在我家。
03
不过命运似乎总是在捉弄大姨。每次躲藏得辛苦，受了那么多苦，最后生下来的还是女儿。现在大姨已经有了七个女儿，可她还是没有放弃生儿子的念头。
大姨家的日子过得很苦。大姨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平日里话不多。但一提到没儿子这事，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曾经亲耳听到大姨夫对大姨吼道："你是想让我家绝后啊，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大姨总是低着头，默默流泪，从不反驳。有时候我真想冲上去告诉大姨夫，这又不是大姨的错。可是我知道，这样只会让大姨更难做。
那些年大姨家因为计划生育的罚款，日子越过越穷。家里本来有几亩还不错的田地，可为了交罚款，田地一块块卖掉了。到最后就剩下屋后的一小块地，勉强够种点蔬菜。
记得那年夏天，我跟妈妈去大姨家，那时大姨正在那块小菜地上弯着腰除草。太阳火辣辣的，大姨额头汗珠直冒，不停地滚落下来。我看着心疼，便说“大姨您歇会儿吧，这太阳太毒了。”
大姨直起腰，擦了擦汗，苦笑道："没事，大姨习惯了。地里的活不能耽误，不然冬天就没菜吃了。"
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从随身携带的篮子中取出一袋大米、一瓶油以及一些肉。“姐这些是我拿来的，你就收下吧。”
大姨连连摆手："妹子，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你自己家也不容易。"
妈妈硬是塞给了大姨："姐，你就别推辞了。我知道你们家现在困难，这点东西，你就当是我们姐妹之间的心意。"
看着大姨红着眼眶接过东西，我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要不是妈妈一直在暗地里接济，大姨家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04
然而实际上，生活的苦远远不止这一点。
每年过年，大姨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除了大姨一家人，没有其他亲戚会来。
有次我和妈妈去她家，大姨的七个女儿，从大到小排成一排，规规矩矩地给我们磕头。看着她们单薄的身子，我心里一阵难受。
其他亲戚为什么不来？因为七个孩子就意味着要准备七份压岁钱，这笔开支对于普通农村家庭来说可不小。再加上大姨时常借钱周转，慢慢地，除了我妈妈，就没有其他亲戚愿意跟大姨家来往了。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大姨夫出了意外。那年夏天，大姨夫在工地打杂时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劳动能力。
从那以后，大姨只能出去找活干来维持生活。家里面的7个女儿，也各自都担起了家务，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
他们也终于不再想生孩子了，日子过得挺艰难，但也慢慢有了盼头。
这些年大姨家的日子还是很艰难。村里人常常在背后嘲笑大姨没有儿子，说她命不好。
05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大姨的女儿们长大后，个个都很孝顺。
大女儿和二女儿早早出门打工，也算在县城站住了脚，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三女儿命好，嫁到了一个家境不错的人家。其他几个女儿也很争气，或是读书，或是工作，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报大姨。
去年过年，我跟妈妈去大姨家，看到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景象，不禁有些恍惚。七个表姐妹都很懂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帮着大姨准备年夜饭，照顾腿脚不便的大姨夫。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热闹。
晚上我听到妈妈和大姨在院子里聊天。月光下大姨的头发已经开始发白，但眼神却比以前更加平和。
妈妈说："姐你看，女儿多好啊。要是你不一直执着要生儿子，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大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妹子，说实话，我这辈子最遗憾的还是没生个儿子。对不起老李，这就是我的命吧。不过..."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现在看来，有这七个懂事的女儿，也挺好的。"
妈妈拍了拍大姨的肩膀，我站在门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幸福不在于你拥有什么，而在于你如何珍惜你所拥有的。也许这就是生活给我们的最大启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