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林红芳,今年52岁,初中毕业,离异,现住在一个南方小县城。
年轻时在镇上的棉纺厂上班,后来厂子倒闭,我就去了县城的一家小旅馆做前台,干了十几年,如今也算是半退休状态,靠着前夫补给的一点生活费和旅馆老板看在我勤快愿意留下我的情分,每月还有个两三千收入,日子虽然紧巴,但还算过得去。
我离婚已经快十年了,儿子林浩大学毕业后去了外地工作,平时很少回来。
母亲今年快80了,住在村里老屋。
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个人拉扯我们三兄妹长大。
我是老大,下头有个弟弟林志国和妹妹林红梅。
林志国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就是宝贝疙瘩,母亲对他格外宠溺。
虽然我和妹妹也都辛苦,但在母亲眼里,弟弟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哪怕他早早辍学,混了一辈子也没混出个样儿来,母亲还是觉得“他是个男的,得撑起家”。
弟弟有两个孩子,大的就是林晨,侄子,今年28岁,在县里一家物流公司上班,最近订了婚。
母亲早早就打电话给我,说林晨订婚那天,她一定要去,还要我陪她一起去,说是“我这当姑姑的得去撑个场子,也不能让人说咱家没人情味”。
我虽然不太想去,但看母亲年纪大了,也只好答应了。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天,竟然成了我和原生家庭关系的转折点。
那天一大早,我就开着我那辆旧面包车从县城出发,去村里接母亲。
老屋早已破败不堪,母亲仍执意住在里面,说是“离不开祖坟”。
她一见我就叮嘱说:“今天你可得穿得体面点,不然让人家女方看笑话。
咱家晨晨可是要订婚了!”我苦笑一下,心想,我这身三百块钱买的衣服已经是我最好的了。
路上母亲不停地嘱咐我,“到了你别乱说话,别抢志国的风头,今天是他儿子的大日子。”我点头应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姐弟三人,从小到大,我和妹妹都是母亲眼里“可以嫁出去的泼出去的水”,只有弟弟才是她的心头肉。
小时候弟弟要上学买书包,我和妹妹穿的是姐姐穿剩下的旧衣;长大了弟弟要结婚,母亲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全都拿去给他买房。
我们两个女儿从来没指望能从娘家得到什么,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母亲不高兴。
到了志国家,他早已张罗开了,一屋子亲戚朋友。
弟媳刘芬脸上带着浓妆,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看到我和母亲,倒是笑了一下:“姐,妈,快进来。”我点点头,搀着母亲进了屋。
屋里坐着不少人,有的是男方亲戚,有的则是女方家属。
林晨的未婚妻小雪看起来挺文静,穿着得体,给我和母亲倒了茶,还叫了声“姑姑好,奶奶好”。
我正准备寒暄几句,忽然听到弟媳在厨房里对她娘家人说话:“今天这场面还行吧?
我跟志国说了,要不是我爸妈出钱,咱家哪有这个脸面订这么像样的婚礼?
他姐那边就别指望了,一点帮不上忙。”她声音虽小,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心里一震,脸上一阵发烫。
我不是没听过她在背后说我,但在这种日子、这种场合,说得这么明目张胆,还是让我觉得难堪。
我强忍着怒气,假装没听见。
可母亲似乎也听见了,竟然笑着说:“芬芬说得也没错,现在女方讲究,哪能寒酸了事。
晨晨娶了这门好亲事,也是你们志国夫妻争气。”
我心口一堵,忍不住开口:“妈,我虽然没法出大钱,可我今天来,不也代表我一份心意吗?你就不能别这么偏心吗?”
母亲脸色一变,指着我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天是大喜日子,你非得搅合是吧?你从小就爱争,怎么一点不让人省心!”
我一阵苦笑。是啊,从小到大,我就没赢过这个“兄弟至上”的规则。我低声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站在院子外,我望着那一桌桌热闹的饭席,心里却一点也不热。妹妹红梅也来了,看到我一个人站在外头,便走过来:“姐,你也别多心,妈这人就是那样。你不是不知道,从小就偏着志国。”
我扯了扯嘴角:“她偏就偏吧,我都五十多了,还能跟她争啥?只是心里难受。今天我来,是为了她,她却一句好话都没有,反倒还护着弟媳那种人。”
红梅叹了口气:“我前几天也跟妈说了,咱俩虽然是女儿,也都是她亲生的,不能什么都为志国着想。
可她听不进去,说我不孝顺,说我挑拨兄妹关系。”她顿了顿,又说,“姐,其实我早就看开了。
你看我嫁得也不好,男人成天打麻将,儿子初中就辍学去打工了。
咱们这辈子啊,真是活得太累。”
正说着,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我俩赶紧进去,只见志国正拿着酒瓶子和一个亲戚争执,嘴里骂骂咧咧。
原来是女方家一个亲戚说了句“男方家条件一般”,志国就不高兴了,非要对方道歉。
场面一度失控,还是小雪出来劝住了。
母亲却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些骄傲:“我儿子有脾气是好事,不能让人看扁了咱家。”
我终于明白,我和母亲之间的那道墙,是永远推不倒的。她的世界里,只有“儿子是天”,我们女儿再怎么孝顺、懂事、努力,都不值一提。
那一刻,我做了个决定。
我走到母亲身边,小声说:“妈,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头也不回:“你自己看着办,别影响别人。”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连头都没回。
03回县城的那段路,我开得很慢。车窗外的风景一如既往,但我的心情,却和往常截然不同。
这一走,不只是离开了那场订婚宴,更是我与那个“非男不爱”的家庭观念彻底告别的开始。
我不恨母亲,也不怪弟弟。只是终于明白,有些人、有些关系,不是你努力就能换来公平的。我们这一代女人,太多时候都在隐忍、妥协、成全别人,却从未好好为自己活过。
我想,今后的日子,我要学着为自己活,学会拒绝那些让我不舒服的关系,哪怕是亲情。
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回那个老屋看看母亲。但不是带着讨好的姿态,而是带着一个成年人的清醒和底气。
人生的后半场, 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