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王朝的创立者司马睿出身于司马氏皇室,但在皇室中属于庶属。他 的祖父是司马懿的庶出之子,在政治上根本排不上号。他最重要的封号是琅 邪王,封地在今山东临沂一带,在当时的统治者看来算不上中枢地区,是无 足轻重的。但是,对司马睿一家来说这倒是特别重要。正是在琅邪郡,这个 家族结识了日后成为东晋王朝台柱子的王姓大族。司马睿的父亲比他的祖父 更平庸,一生没有任何可以记述的作为,唯一可说的是他继承了琅邪王的爵 位。其父死的时候,司马睿十五岁,顺理成章地承袭琅邪王爵,这一年是太 熙元年(290),晋武帝也死了,之后的十五年是西晋历史上最动乱的年月, 几乎所有的司马氏藩王都登台表现了,可是正当盛年(十五岁到三十岁)的 司马睿却选择了沉默。

此时的司马睿无兵无权,为了避免杀身之祸,他采取了谦恭退让的方略,尽量不卷入八王之乱的旋涡之中。他深居简出,交友不多,最谈得来的 是在京为官的琅邪王姓大族中人王导。王导是有政治头脑的,同意他不介入 “八王之乱”的方略,多次劝他离开京都回到封国琅邪郡去。虽然司马睿同意这样做,但苦于找不到机会。
永兴元年(304),“八王之乱”进入了又一个高潮期。东海王司马越挟 持晋惠帝亲征邺城的司马颖,号召四方人士一起来参与讨伐。东海郡与琅邪 郡紧连在一起,因此司马睿了解司马越的为人,毅然加入了他的征讨队伍。虽然战事一度失利,两人各自回到封国,但经此事,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永兴二年(305),东海王司马越整顿队伍复出,并逐渐击败其他藩王。 第二年,晋惠帝死,怀帝立,大权完全落入了东海王司马越的手中。这时的 司马睿已经进入而立之年,两人相约要利用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历史舞台大干 一番。在很大程度上,司马睿只能借重于东海王司马越的权威。正是这一年,三方势力的组合开始形成:东海王司马越负责前方战事,控制政治中枢;司马睿为平东将军,镇守下邳(治今江苏睢宁县与邳州市交界处),为 司马越看守大后方;而司马睿则让王导做司马,“军谋密策”皆由王导规划。

田余庆在《论东晋门阀政治》中说:“决心过江的士族,就其多数而言,都是八王之乱后期东海王越与成都王颖对峙时属于东海王越阵营的名士。可以说越府聚集的名士,构成了以后江左门阀士族的基础。”(见王元 化主编《释中国》卷三)可见,司马越对东晋政治的影响不仅在于他掌权时 期,还在于他门下那批南迁到江左的士人。
司马越与司马睿之间有着很多的共同利益,在反对司马颖的过程中还有 过军事合作,而琅邪王氏也很早就参与到司马越的军事行动中。永嘉四年(310),时任太傅的司马越在征讨苟晞时,就曾让出自琅邪王氏的王衍以太 尉的身份担任自己的太傅军司。三方合力,经过一段曲折的历程后,开创了 东晋王朝。白寿彝总主编,何兹全分册主编:《中国通史 ·第5卷 · 中古时代 ·三国 两晋南北朝时期》(修订本)上册,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03页。
永嘉元年(307),大权在握的司马越改任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 江南诸军事,负责镇守建邺(今江苏南京)。在王导的建议下,司马睿迅即 由下邳移镇建邺。都督扬州,这个极为重要的任命,使他比一般的北人至少 提早十来年介入江南事务。移镇建邺,它的重要性怎么估价也不为高。何兹全先生指出:“司马睿就从建业(邺)起家,开创了东晋帝业。”在司马 睿移镇建邺这一年,王衍请求以其弟王澄为荆州都督,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这些举动说明他们已经在为南迁做准备。

这年的九月,司马睿来到了建邺。当时没有出现热烈欢迎的局面,相反 显得有点冷清。史书上说:“及徙镇建康,吴人不附,居月余,士庶莫有至 者。”(《晋书 ·王导传》)过了一个多月,江南士族也不来看望他,说明 了当时这些人的心态比较复杂,还在观望。他们虽然急切地希望有一个新的 君主来保护他们的利益,但又拿不准司马睿集团有无这种威望和实力,更吃 不准这些南下的北方士族是否会打击他们。
王导是有才华和政治识见的。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有条不紊地做了几件 事:首先,他把财大气粗、敢作敢为的王敦请来共商大事,对他说:“兄威 风已振,宜有以匡济者。”意思很清楚,要他把江北南下士人团结起来,合 力帮衬司马睿;其次,王导向司马睿面授机宜,要他“政务清静”“克己励 节”,意思是要把士族奢华的那一套收一收,要有个创业者的样子,这样才 可以吸引更多的人。
有一次,王导到司马睿的住所去,见到司马睿正在喝酒。王导对他说: “如果你想成就大业,就要把酒戒了。”司马睿想了想,又倒了一杯酒,说:“让我再喝一杯吧!”仰起头,一饮而尽,把酒杯往桌上一扣,从此就 戒了酒,以示要励精图治。王导还要司马睿做一件事,就是拉拢江南大族, 他说:“顾荣、贺循、纪瞻、周玘,皆南土之秀,愿尽优礼,则天下安矣!”(《晋书 ·王导传》)司马睿觉得非常正确,就照做了。司马睿曾无 比感慨地对王导说:“卿,吾之萧何也。”
王导这个司马睿的“萧何”,在寻找一个突破口。永嘉二年(308)三月三日,建邺士庶照例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禊祓活动。 在王导的精心安排下,司马睿乘坐着华丽的肩舆,由威风八面的仪仗队簇拥 着出游观禊,王导、王敦等北方大族名士都骑着马跟在仪仗队后面作为扈从,毕恭毕敬。这气派大出江南士族的意料,他们开始相信司马睿的确是南 渡北人心中的王者。这时,顾荣等江东名士急忙在道旁参拜。
接着,王导趁热打铁,马上代表司马睿前去专访顾荣等江南大族人士。 顾荣等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量,觉得也只有司马睿可以当“皇上”。同时, 司马睿也委顾荣等人以重任,让他们参与军政机要事务。很快,“吴会风靡,百姓归心。”(《晋书 ·王导传》)一个以南北士族为核心的江东政权 形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