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变得弯弯曲曲,快到天城岭了。这时,骤雨白亮亮地笼罩着茂密的杉林,从山麓向我迅猛地横扫过来。
这是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中写到一位20岁的男青年去伊豆旅行的所见所闻,在美丽的风景中,他遇到一位美丽的舞女。
伊豆的景色美好,有重叠的山峦,有原始的森林,在深邃的幽谷中,秋意满满,男青年来伊豆的那一天,正好下雨。
他只好快步跑上曲折而陡峭的山坡,看到一位舞女,她马上让出自己的坐垫,还细心将它翻过来给这位青年坐。
面对着舞女的善意,他紧张得连句“谢谢”都说不出来,只是慌乱地掏出一支烟,而这时舞女赶紧把烟灰碟送到男青年的面前。他没有说话,但心却被深深感动了。
这个男青年其实就是年轻时的川端康成,而《伊豆的舞女》也是他的自传体小说,他遇到这位舞女大约17岁左右,梳着一个大发髻,在他眼里简直美极了。
只见过两面的舞女,却让男青年痴恋了半生,这是沉默的爱恋,也是内心深处无声的欲望之召唤。
为什么男青年会对只见过两面的舞女,终生难忘呢?
除了舞女的美丽与优雅,除了在伊豆的温柔的景色,还有舞女的温柔与善意温暖了黑暗的生活,点燃了苦闷生活中的小小光亮。他们之间的聊天很随意,没有半点爱的成分:
舞女第二次见到男青年时,脸突然就红了,手不停地颤抖,茶碗也差点掉在地上,看到舞女羞涩柔媚的眼神,男青年惊呆了。
别的女人打趣说:哟,讨厌,这孩子有恋情呢。瞧瞧。
然后又接着说男青年:这位书生穿藏碎白花纹布衣,真是潇洒英俊啊。
舞女又羞红了脸,什么也没说。黄昏时分,她要出去宴席上敲鼓,男青年却不淡定了,心烦意乱地想:那舞女今会不会被人玷污呢?
感情的萌发就是这么出其不意,说来就来了。爱情来的时候,可能连当事人都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对舞女情动,而舞女又什么时候对他情有独钟。
两个人的感情都很朦胧,各自都没有倾诉自己的爱情。但自此之后,男青年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在温泉中也无法获得内心的平静。
只见雨后的月亮,分外皎洁,银亮银亮,直到凌晨两点也毫无睡意。
次日,男青年去找她,只见她满脸绯红还未起床,用手遮住睡梦中的自己,但他看到了她晶晶的眼睛娇媚地闪着。
笑起来像一朵鲜花一样的美好与纯净,在清澈的泉水之间,定格为了永恒。
一场美丽的相遇,一次怦然的心动,让男青年的生活充满了感动,充满了爱意与朦胧的感情。
可是最终他并没有倾诉爱意,只是犹如剐心般的寂寞与苦痛,这多像是少男少女的初恋时的体验,说不出口的爱,才最深切和沉痛。
与舞女分别后,男青年的眼泪簌簌而下,泣不成声,他的爱,他的思念都留在了一个叫伊豆的地方,他记得一个叫“薰子”的舞女,直至一生不曾忘怀。
与其是说男青年对偶然遇见舞女的怀念,不如说是川端康成自己对这位舞女的回忆与思念。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舞女,为何会念念不忘?
除了心动,还有舞女对他的怜悯之情与呵护之心。
这要从川端康成的原生家庭说起,他年幼双亲都离去,跟着祖父母长大,不幸的是祖母和祖父也相继离开了人世,这时的川端康成便成了一位孤儿,在亲戚着四处借住。
一个没有依靠的少年,终究是看尽了人间冷暖,吃尽了被忽略和没有爱的苦涩,而那位舞女不仅在初次见面时,给他让垫子坐,还对他嘘寒问暖。
与其说一见钟情,不如是感动之余的深情。
当一个人缺失爱的时候,但凡有一点点温情,都会成为终生的温暖,都会成为一生无法割舍的情重。
因为爱上一种感觉,而爱上一个人,因为爱上一个人,而思念一座城。
这大概是人世间最美好,最纯粹,最动人的爱情了。
即便如才华横溢的川端康成,在想起初恋时刻,也会念念不忘,终生回响。
因为一个人,他笔下的伊豆成了一个美好的伊甸园,飘荡着一种令人难以割舍和浪漫的气氛。
或许,没有川端康成与舞女的邂逅,也就没有《伊豆的舞女》的情深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