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后的那个冬天
＂这事你得亲自来跟小梅说，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梅母一番话，让我的手心直冒汗，站在她家门口，腿都软了。
寒风呼呼地刮着，我裹紧了军大衣，靠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
这树我熟得很，三年前第一次来小梅家，就是在这棵树下第一次见到她父母。
谁能想到，今天我却为了分手的事来找梅母。
1979年的秋天，我刚当上司务长。这是我当兵这些年最大的喜事。
那会我正琢磨着，等转干后就跟小梅把婚事定下来。
可天有不测风云，我的初恋刘巧云突然给我寄来一封信。
那封信就像一颗石子，搅乱了我平静的生活。
想起巧云，我的心又揪了起来。她是我高中时的同桌，我们都爱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常常讨论到面红耳赤。
记得她总说：＂要像保尔那样，为理想奋斗。＂
那时候我们年轻气盛，满怀理想。
毕业那年，我响应号召参了军，她去了师范学校。分别那天，火车站月台上，她红着眼圈说：＂等你回来。＂
可我一去当兵就是五年，连个休假都没捞着。
小梅是在部队食堂认识的。那时她在驻地医院当护士，常来食堂帮忙。
记得第一次见她，她正在包饺子。虽然手上沾满了面粉，可动作麻利得很。
那时候部队伙食条件差，她总说：＂让我帮忙吧，给战士们改善改善伙食。＂
就这样，我们慢慢熟络起来。
小梅性格温柔，心思细腻。每次我值班，她都会送来热水。冬天还会给我织毛衣，虽然针脚不太均匀，可我穿着特别暖心。
可巧云的信来了，信里写着她一直在等我，现在已经分配到县城中学当老师了。
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年轻时的誓言在耳边回响，那份初恋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我找到老战友张德福诉苦。他正在修理军车，听完我的话，直接把扳手往工具箱一扔。
＂老李，你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小梅这姑娘多好啊。你想想，这些年她是怎么对你的？＂
我心里也明白这个理，可就是放不下巧云。
好几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看到小梅，心里就更难受。
这天，部队发了工资，我买了两斤糖果，去见了梅母。
梅母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见我来，笑着说：＂小李来啦，快进屋。＂
我支支吾吾半天，才把想分手的事说了出来。
没想到梅母这么说，非要我当面跟小梅说清楚。
我在小梅家门口站了半天，才敲响门。
开门的是小梅，她还穿着医院的白大褂，看见我，笑得温暖：＂咋这么晚来了？＂
看着她清澈的眼神，我的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就是说不出口。
正巧这时候，通讯员老王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赶来：＂老李，紧急集合，要拉练！＂
我赶紧回了部队。这一走就是一个月。
拉练的路上，天天风吹日晒。我们走过山路，趟过河流，每天都是几十里地。
有天晚上扎营的时候，我发现王班长在偷偷抹眼泪。
原来他爱人得了重病，可他因为拉练走不开。看着他红肿的眼睛，我想起了小梅照顾我发烧时的样子。
我二话不说，把自己攒的钱塞给他：＂你赶紧回去，这里我帮你顶着。＂
看着王班长匆匆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面对的不就是一个选择吗？
拉练结束回来，我第一时间去找了小梅。
医院的走廊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小梅正在配药。看见我，她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这一个月想明白了吗？＂
我愣住了：＂你都知道？＂
她放下手中的药瓶：＂你心里装事的时候，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我能不知道吗？＂
＂我...＂我红着脸说：＂对不起。＂
她摇摇头：＂咱们都不年轻了，该想明白的事总得想明白。你要是觉得亏欠巧云，就去找她吧。＂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反倒更难受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走了很久。想起这些年，小梅一直默默地在我身边。
记得有次我发高烧，她连续三天三夜守在我床前。那时候医院正好人手紧，她白天值完班，晚上还来照顾我。
还有一次，我们队里搞大练兵，她愣是给全队的战士都织了手套。
从认识到现在，点点滴滴的回忆涌上心头。我突然明白，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小梅。她正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浇花。
＂小梅，嫁给我吧。＂我握住她的手，＂以后的日子，我来照顾你。＂
她愣了一下，红着眼圈点点头。
后来，我给巧云写了封信，说明了一切。她回信只有三个字：＂祝你幸福。＂
这三个字，却让我彻底放下了过去的牵挂。
年底，我和小梅结婚了。婚礼很简单，就在部队食堂办的。
战友们打趣说：＂司务长终于栽在护士手里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小梅后来调到了我们部队医院，我们一起见证着部队的发展壮大。
1985年，我们有了儿子。看着小梅抱着孩子的样子，我知道，这辈子我选对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我们都退休了。
常常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我就想起那年的选择。生活就像部队的拉练，看似漫长艰难，但只要方向对了，跟对了人，再远的路也能走完。
前几天，我们去看望梅母。她已经八十多岁了，可还是记得当年的事。
＂还记得那年你来找我说要分手吗？＂梅母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好的，不会辜负我们家小梅。＂
听着梅母的话，我握紧了小梅的手。
那年站在门口的忐忑，如今想来恍如昨日。可正是这个决定，成就了我平凡而幸福的一生。
老槐树还在，只是比当年更苍劲了。就像我和小梅的感情，经历过风雨，反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