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咖啡馆的卡座里，第13次点开林夏的朋友圈。手机屏幕映出我浮肿的眼袋，昨晚新染的栗色卷发此刻像团枯草。她的最新动态是张四人合影，最左侧那个穿墨绿卫衣的男生，后颈处有粒朱砂痣——和上周出现在她视频通话背景里的男人如出一辙。
玻璃杯壁的水珠滚落在我虎口，冰美式早已变成温吞的褐色液体。三年前也是这样的深秋午后，我和林夏挤在这家店的同一张沙发里，她把我冻僵的手塞进她羊绒大衣口袋，我们分食着抹茶千层蛋糕，奶油沾在她鼻尖像颗俏皮的星星。
我滑动相册里去年生日她寄来的永生花礼盒，丝带都没拆开就被我扔在玄关。当时我正在和第三任男友冷战，那个学金融的研究生总说我"情绪需求超标"。手机突然震动，林夏发来段语音，背景音是清脆的高尔夫球撞击声："晚晚，我好像遇到真命天子了。"
这七个字像根淬毒的针，精准刺进我太阳穴。我盯着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突然想起大学时她教我骑单车。我摔进绿化带蹭破膝盖，她吓得脸色煞白，背着我狂奔三条街去诊所。现在她要把这种孤注一掷的奔赴送给别人了？
我鬼使神差点开携程APP，用信用卡分期订了飞往S市的机票。当空乘提醒收起小桌板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舷窗外云层翻涌如白色海啸，我突然想起林夏父亲葬礼那天，她蜷在我家飘窗上，眼泪把香奈儿外套浸出深色水痕。那时候我们还能共享同一件睡衣，现在却连点赞都要计算时差。
在S市瑰丽酒店大堂，我对着化妆镜补第三次口红。镜面倒映出斜后方卡座里的身影，墨绿卫衣后颈的朱砂痣红得刺眼。陈叙白翻动文件时小指会无意识蜷起，和林夏喝奶茶时捏吸管的动作一模一样。当他抬头看见我"不小心"碰掉的文件夹时，眼尾漾起的卧蚕和林夏撒娇时的弧度分毫不差。
"需要帮忙吗？"我蹲下身整理散落的纸张，香水尾调是林夏最爱的雪松香。陈叙白手指擦过我手背的刹那，我忽然理解那些在佛前偷灯油的老鼠——明知是禁忌，却贪恋那簇温暖的光。
后来在行政酒廊的落地窗前，我故意把咖啡洒在他定制西装上。这个洁癖患者竟没发火，反而掏出手帕替我擦溅到锁骨的热饮。当他说出"你和林夏说的不太一样"时，我差点捏碎骨瓷杯。原来在他眼里，我只是闺蜜口中"有点任性的小姑娘"，连情敌都算不上。
那天深夜，我躺在2800元的床品上刷陈叙白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半小时前，他分享的后摇音乐链接，封面上月食图案和林夏纹在脚踝的图腾完全重合。我突然翻身坐起，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夏的淘宝账号密码是我们名字缩写加高中教室门牌号，当她用同样方式设置微信时，是否料到有天我会用这串数字登陆陈叙白的游戏账号？
我在凌晨三点给他发了首德彪西的《月光》。五分钟后手机亮起，他说这首曲子让他想起林夏弹钢琴的样子。我盯着对话框笑出声，笑着笑着尝到嘴角咸涩的液体。原来我们连背叛都要共享，就像当年她偷穿我暗恋学长的球衣，我赌气用了她的粉底液。
第二天在米其林餐厅，我把鹅肝酱抹在餐包上，听着陈叙白谈论区块链时走神。他说话时会用叉子轻敲杯沿，这个动作我在视频里见林夏做过千百次。当他说要提前离席去接机时，我故意让红酒杯倒在他纪梵希衬衫上。看着他慌乱擦拭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大二那年，林夏把我前男友送她的项链扔进喷泉池，水花溅湿她新买的Jimmy Choo。
"你身上有她的影子。"陈叙白突然说。我捏着餐刀的手骤然收紧，银质刀柄在掌心烙出红痕。落地窗外S市的霓虹像流动的血管，我突然看清这场荒唐剧的真相——我们都在透过对方寻找林夏的碎片，就像她离开后，我收集的那些劣质替代品。
返程航班遭遇强气流时，我竟感到解脱。在剧烈颠簸中，我颤抖着点开林夏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她问我S市攻略，而我已读未回。当空乘提醒关闭电子设备时，我拍下舷窗外的积雨云发给她："你看，像不像我们高中逃课那天？"
三分钟后，手机在飞行模式下连续震动。林夏的未接来电提示挤满屏幕，最新信息是六个感叹号和一串酒店地址。我靠着舷窗轻笑，眼泪把粉底晕成浑浊的河流。原来这场精心策划的掠夺，不过是两个胆小鬼在玩谁先认输的游戏。当我们争相证明自己更被需要时，早就弄丢了打开对方心门的密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