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主母》作者:一枚铜钱

冰悦谈小说 2024-08-14 15:57:05

《冲喜主母》

作者:一枚铜钱

简介:

【聪慧孤女明玉Ⅹ腹黑贵公子齐琛】

【古代言情+宅斗+穿越+先婚后爱+冲喜+温馨+1V1+He+甜宠+架空】

听说,齐三公子遇刺,被吓成了个傻子

当然,这跟明玉没有关系

可是……如果被亲戚坑给傻子做了夫人呢?

辛未年二月十日黄历:

宜:嫁娶、祈福、求嗣

忌:盖屋、掘井、作灶

在这良辰吉日里,孤女明玉,出嫁了……

精彩节选: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脚夫挑着八十八抬妆奁,奏乐师吹着喜乐,如胭脂潮水浩浩荡荡由皇城西郊直漫东面,染红了八街九陌。

如果是两个月前,百姓肯定会说“这是哪家姑娘如此好福气,竟嫁了齐三公子”,可如今,却是驻足围望,三分感慨中又透着七分凉薄“这是哪家姑娘如此倒霉,竟嫁了齐三公子”。

几字不同,已是全然不同的语调和结果。

那倒霉姑娘,便是翰林侍读学士家的堂姑娘。

轿子起起伏伏,动作虽轻,却也颠的明玉心口不舒服。其实从知晓这桩婚事以来,就一直不舒服。

听着外面的喇叭唢呐声,明玉眸色微沉,艳绝的脸上满是寒霜。两个月前,听闻齐三公子遭人刺杀,聪慧过人的他被吓成了个呆子,满是胡话。当时她还觉得可惜了,毕竟齐三公子的美名她没少听。可没想到,一眨眼自己竟要做他的妻子。

如今想想,何其可笑。

明家虽然人不多,但却绝对算得上是名门。明老太爷是前朝宰相,和侯爷嫡女结了良缘。人丁也算是单薄,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嫡长子行了成年礼,娶了翰林官之女,官至三品。可一日出游,不幸沉船溺水双双离去。明老太爷一听,两腿一蹬也去了。独独留下五岁的孤女明玉。明二夫人见大房宅子还可以卖些钱,便在灵堂上哭的昏天暗地,要为兄长照顾遗孤。

族人动容,想来由叔叔照料也最为恰当,当即同意,于是明玉就随叔叔明宏远回了家。

可谁想明二夫人孔氏卖了宅子和她带来的首饰田地,便常是冷眼相待。只是到底要顾全家中名声,因此背地里使坏,明着也如往常。只因妯娌间的事常觉自己这二房受了气,又和大嫂不合,备觉不痛快。

明玉五岁寄养在二叔家,长的和生母越发像。更让孔氏添了厌恶,背地里也不善待。明宏远是个翰林官,却是个怕妻的,也没敢纳妾,生有一子一女,对那侄女也没半分感情。在明玉眼里,就是个迂腐的书生。

知晓齐三公子被吓成个呆子时,正好是腊月天,皇城天冷,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明玉打了井水到屋檐下洗衣,冻的两手紫红,因孔氏不许她抛头露面,免得邻人议论。不用在烈日下奔走,肤色也白净,承了母亲的精巧五官,面庞细致,相貌十分娇美,只是眸色微带冷意,乍看之下,稍显疏离。

听见有人唤自己,那冷意才散了些,抬头看去,便见与自己同岁,婢女水桃朝自己跑来。在这家中,也唯有她待自己较好,不会像别的下人那样刁难,只不过也不会全心护着,算得上是可交心却不能交付真心的。

水桃跑到她面前,笑道,“你猜我刚才去买菜,听了什么新鲜事?”

明玉淡笑,“说来听听。”

水桃蹲身拿了衣裳洗,说道,“齐三公子齐琛不用我多说,你也听过吧。”见她点头,才继续说道,“他呀……被吓成痴呆人啦。”

明玉意外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前晚遭了刺客,肩胛那都被刺穿了,醒来后神志不清,满嘴胡话,还说自己叫齐瑾,不叫齐琛,你说嘛,瑾是玉,琛也是玉,他当真是糊涂了吧,这事儿今早就传遍了。”水桃叹道,“可惜了那样好看的人,家世富贵,文武双全的。”

听她连叹三声,明玉摇头笑笑,“你又不嫁他,有什么可惜的。”

有什么可惜的……

如今的明玉思量着那话,头痛欲裂。 轿子颠的频率非常均匀,天还没亮就被拽起来梳洗贴红妆的她已经被颠的有些困意,只是那奏乐声响近在耳边,想睡得着也难。

果然是背后莫说人,这才刚过了个年,还是二月的天,自己就嫁了个“可惜”,心中滋味百转千回。

只是若非她那好婶婶,今日坐在这轿中的,就是堂姐明淼,而非自己。

元宵过后,明府来了个不速之客,那贵妇人,便是齐琛的二婶苏氏。

孔氏惶恐相迎,待她道明来意,心里就打起了鼓。

苏氏今年四十有三,虽然年纪上了,但自小养尊处优,又素来不喜笑,面上不显皱纹,体态高雅,一眼看去比孔氏年轻得多。

苏氏看着那茶杯,心底嫌脏,连喝一口也不愿,声音极淡,“按老太太的意思,是寻个大方得体会伺候人的姑娘,寻思着明夫人的娘家出了几个翰林官,明大人也在翰林院,家里的姑娘必定温婉得体,会疼夫君。”

孔氏暗想若非齐琛变成傻子,哪里会瞧得起我们这种人家。其他名门望族的嫡女只怕是不愿嫁,齐老太又看不上庶女,就跑来祸害我的女儿。嘴上仍说着客套话,“我只生了一个女儿,只怕是配不……”

苏氏斜乜一眼,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微冷,“明二姑娘生的俊俏,又知书达理,老太太在游园时见过两三回,明夫人倒不用说这些客套话。听说你还有个儿子,如今正在凤来学堂从师,那儿虽然出过几个状元,但是也跟他们的先生有关,并非整个学堂的先生学识都那么好。如今老太太请了南宫老先生来教,瞧着人少,约摸还可以再添一个人。”

孔氏心里一个咯噔,急问道,“可是那亲手带出三个状元、四个榜眼、四个探花的南宫先生?”

苏氏笑意轻轻,“可不就是他。”

孔氏就算再疼女儿,可也比不过待儿子的好。那齐家能把闻名天下的南宫先生请来,自己的儿子要是去了,就算没个状元,也指不定能做个进士。要想靠他爹那没油水的翰林破官,能有什么出息。

苏氏瞥了她一眼,见她犹豫,暗暗冷笑,淡声,“虽然他受了些惊吓如今不清醒,可总不会一直如此。况且难道……明夫人是觉得我们齐家配不上你们?”

这帽子扣的可太大了,孔氏赔笑,“我们自然是肯的……”

不等她说完,苏氏已没了耐心,“那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孔氏窝了一肚子的气,还得可客客气气恭送她出门。回到前堂抬手便将桌上的茶杯扫落,“欺人太甚!身是庶女,嫁了庶子,倒把自己的身份抬高了,说是齐家二太太,还不是被遣来做媒婆,神气个什么。”

夜里明宏远放衙回来,孔氏便和他说了今日的事。喜的他眼都亮了,“那岂非很好,这门亲事当场点头才好啊。”

孔氏冷笑,“嫁自然是要嫁的,只是那苏氏冷言冷语,好像我们高攀到天上去了。”

明宏远嘀咕“本来就是高攀了”,被孔氏听见,又挨了一顿瞪。正巧女儿明淼淼进来,忙唤住她。

明淼淼年十六,生的清秀绝丽。肤色红白,肌肤柔细如玉,眉如墨画,眸含秋水,红唇微薄嫩似含苞,最俏的是双颊有浅浅酒窝,微抿了嘴便瞧得喜气。齐家老太正是见她生的不俗又有福气,又是书香世家,才让人求娶。

即便她的孙儿傻了,门第高的姑娘也是挤破了脑袋挤来。可她偏是瞧不上那些俗气的人,万一他恢复不到原来模样,娶了个恶媳妇,她活着还可以看着,死后可怎么办?思来想去,便想起了明淼淼。

孔氏将明淼淼唤了过来,和她说了今日的事,约摸这几日就差媒婆来走六礼了。明淼淼听后,满是嫌恶,“凭什么要我去伺候个傻子?我又不是嫁不到好人家。”

夫妻俩不敢告诉她大半原因是因她兄长可以有个好前途,否则以她的脾气,估计是要气疯,转口道,“反正这事是定下来了,你好好准备就是。”

明淼淼轻笑,“我才不嫁那傻子……不瞒爹娘,近日那左丞的于二公子对我颇有好感,去那诗会上也丢了好几支诗签来。”

明宏远一顿,左丞官居二品,娶了侯爷女儿,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若是能嫁,虽说比不得齐家,可也不差,当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明淼淼点头,“自然。”

见爹爹轻易就信了,不由暗笑,她哪里会去那什么诗会碰见什么左丞公子,想将她卖了换荣华,他们倒好,自己不就苦了一世。凭着自己这张脸和不差的家世,就算嫁的人家没齐家好,可夫君定是丰神俊朗的聪明人。

孔氏说道,“有意又如何?你若能让他现在就过来提亲,我就许了。否则就死了这条心罢。”

明淼淼气的要骂,忍了忍,甩帕出门。

孔氏本不以为然,反正家就在这,难不成还怕她想不开,她的女儿她知道,能让她要死要活的事儿还没有。

可傍晚明淼淼回来,却是满脸的红斑,吓的夫妻俩赶紧请大夫来瞧,又瞧不出什么。翌日媒婆果然来了,明淼淼便故意露脸,惊的媒婆赶紧回去禀报,说明府姑娘染了病。

齐老太耐着性子等了几日,那边大夫查不出病因,便又让苏氏去瞧个究竟。苏氏一瞧明淼淼,那张脸当真是不能看了。这起了红斑还没什么,但若是有什么道不明的病可就晦气了。

眼见着这门亲事要黄了,孔氏忍不住问道,“那我儿子的事……”

苏氏轻笑,“非我齐家亲戚,南宫老先生也是不愿意教的。”

孔氏脑袋一嗡,眼见着儿子的前程就要毁了,哪里舍得,顿时气女儿不争气,见她要走,蓦地闪出个念头,急声“齐夫人请留步”,追了两步上前,笑道,“我倒是想举荐一个姑娘,知书达理,生的也好,约摸有福气入老太太的眼。”

苏氏略不耐烦,“谁?”

孔氏笑道,“那孩子姓明,单名一个玉字。”

苏氏听后,笑意更轻,“我们齐家也是大户人家,随随便便塞个姑娘来,就算我同意,老太太也不会点头。”

孔氏陪笑道,“那孩子虽然寄养在我家中,但身份也是好的。是我的侄女呢。”

苏氏略皱眉头想了想,微有惊诧,“侄女……可是当年那叛臣造反搅和的朝廷天翻地覆,最后力挽狂澜的明丞相的嫡长孙女?”

孔氏点头轻叹,“齐夫人说的没错。当年我大哥和大嫂正是春风得意时,却不料沉船溺水而去,留下一名遗孤,老太爷惊闻噩耗,也跟着去了。我和夫君商议一番,将她接过来,当作亲女养。如今年十六,长的俊俏,又知书达理。”

苏氏低眉思量一番,微点了头,“当年的事我也听说了些,倒是可惜可叹。只是我们齐家本意求娶你家女儿,即便都是明家后人,也教人为难呀。”

孔氏哪里肯让这门亲事飞了,急忙说道,“不如齐夫人先看看人,若是合意,回去与老太太说说,兴许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

苏氏听着也是,心里微有些私心,当年他们苏家也是受叛臣迫害之苦,幸得明丞相相助,保了她祖父。若是没那援手,也不会有今日的她。虽说她心里也没太多的感激,但也算是随手报个恩吧。便让孔氏去领人来。

孔氏让她稍等,便急忙出了前堂,唤了嬷嬷,“明玉那妮子呢?”

嬷嬷答道:“姑娘刚端了药去小姐房里。”

“那正好。”孔氏又往后院疾步走去,明玉和自家女儿身段差不多,穿上好衣裳也是个好苗子,门面上看得过去。若非为了儿子,她哪里肯将这好亲事推给明玉,怪只怪女儿 不争气。

闺房小屋,每一处都打扫得干净。进门便是两个木架子,上头放着两盆未开的兰花。再往里走,前头是四方小桌,摆放精致茶盏。临窗有一张长书桌,正中间以书镇压着练字的宣纸。再往前瞧,便是一扇浅绿为底,白兰跃然的屏风。

明淼淼刚换了衣裳,方才见到苏氏,瞧见她被吓的不轻,心底暗笑。说是来求娶贤德的姑娘,还不是看中她这张脸。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子里的人,肤色如雪的脸上微陷酒窝,稍稍抿笑,容色娇艳,这样好看的脸,哪里会找不到好人家,要去嫁给那傻子,她才不愿。

爹娘什么心思她也不是不知道,要将她卖给齐家换荣华罢了。她偏不顺他们的意,凭什么家里的富贵要落在她肩上,她那兄长做什么去了。好不容易寻了个大夫,给了她草药,服下后便能长一脸的红斑,还探不出病因来,这才瞒了过去。若非他再三叮嘱此药初长吓人,得服另一味药才能消失,她倒真担心这脸要毁了。听见外头一个清脆的声音夹着敲门声响起,神色顿时便不耐烦了,“进来。”

明淼淼稍稍转过身,目光冷冷看着那从屏风后绕过来的人。说起来,明玉长的也十分好看,恰似明珠美玉无瑕,只不过再好看,也是个寄养在自己家里,甚至比不过下人的下人。

明玉端药过来,放在梳妆台上,“大夫嘱咐要趁热喝。”

明淼淼瞧了一眼,拧眉,“糖果儿呢?这么苦,能喝得下去吗?”

明玉答道,“婶婶说,喝药若吃了糖,药会少大半效用,因此特地说了不用拿蜜饯糖果来。”

明淼淼冷笑,“你对我娘真是比门口的狗还忠心,既然知道敬重长辈,也该听你堂姐的不是吗?爱喝谁喝,反正我是不喝。”

说罢,抬手扫到那碗药上,拍在明玉身上,烫的她直皱眉头。明淼淼看也不看,她一早就是打定主意不喝的,等母亲问起,就说是她触怒了自己,最后受罚的,便是明玉,自己又可以顺理成章不喝,一举两得。

明玉柳眉蹙起,并不和她计较,以前明淼淼欺负自己时,她也不是没反抗过,可结果呢,不过是被孔氏打的更惨,被堂姐欺负的更过分。她早就盼着,不是自己攒钱逃离,就是嫁个人家,早早离开这里的好。

孔氏进来时,明玉正蹲在地上捡碎裂的碗,明淼淼立刻抹上笑意,甜甜唤了一声,“娘。”

谁想母亲理都没理,直接拉起明玉,拿绸缎帕子给她擦手,满目的痛心,“祖宗欸,你怎么能做这种粗活,教婶婶好生心疼。”

明玉听的分外别扭,这真是平日里那个横眉冷眼的婶婶?明淼淼也是一顿,“娘,你魔障了?”

孔氏白了她一眼,“没大没小,都是把你惯坏的。”她握了明玉的手笑道,“婶婶领你去见个人,待会在她跟前可要好好说话,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自己来我房里领鞭子。”

明玉眸光微凉,应了一声。孔氏又使唤明淼淼去拿一身好衣裳,明淼淼差点跳起来,百般不愿,“凭什么要将我的衣裳给她?我偏是不给。”

孔氏冷笑,“那是你的衣裳?不都是娘出银两给你做的?”

明淼淼偏是不愿。孔氏也没余暇跟她拗,便道,“罢了罢了,你给她一身好衣裳,明儿娘带你去做三身时新的。”

明淼淼思量一番,这才同意。等明玉拿了衣裳去换,她便问道,“娘,你让她穿这么体面做什么?”

孔氏瞪了瞪她,低声,“不都是你的过错,你嫁不了齐家,齐家不肯让南宫老先生教你哥哥,说没点情分,娘自然……”

说到这,见女儿面色沉冷,这才惊觉说漏了嘴。长了红斑的脸本就有些恐怖,合着那凌厉眼神,更是让她心头拔凉,讪笑,“其实齐家也是好人家,你嫁了不委屈,一举两得。”

明淼淼笑得更冷,“母亲说是就是吧,只不过为了哥哥把明玉那妮子送去,万一她在齐家站稳了脚,怨你们坏她姻缘,到时候回头整治我们家,看你们如何是好。”

孔氏早就想到这点,摆手道,“倒不碍事,虽说她出身好,但如今也不过是个孤女,况且到时候出嫁,我顶多给十抬嫁妆,没嫁妆没爹娘的姑娘,连下人也瞧不起。况且若齐家要她,本来也是为了生孩子给齐家三房留后的,哪里会给她作威作福的机会。”

明淼淼听着也是,只不过想到爹娘竟为了兄长要卖了她,便恨得很。说话间,明玉已穿好衣裳出来,这一瞧,更是明艳不可方物。一身冬日鹅黄袄子合身不说,衬得肤色更是红润,未点胭脂也恰似晚霞映玉,明眸微动,依旧是稍有疏离。孔氏让仆妇给她挽了个发,趁着女儿不注意,又取了个簪子给她插上,这才出去。

苏氏已等的十分不耐烦,催婆子去问了两回,就要走时,才见孔氏领着一个俏人儿过来,仔细看去,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心想着便是那明玉了,不由感叹当真是块美玉。

孔氏赔笑道,“让您久等了,这丫头刚睡醒,不好匆匆来见,又不敢让您等太久,因此换上衣裳,稍稍挽了发便过来了,瞧这脂粉都没上呢,还好人生的好,也不碍事,请您别见笑。”

明玉微蹙了眉,不知这美妇人是谁,不过婶婶满口的胡话,又吹捧着她,料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氏对这容貌也十分满意,暗暗的想,三房的人个个都有出息,若配个家世也好的儿媳,那他们二房被对比的更甚,若是劝服老太太让这明玉过门,倒也好。当即问了她一些话,好了解了解回去和老太太说。

明玉一一作答,仍不知她是何人。只是问的东西都是家世,读过什么书,还有简单的礼仪问答,隐约也猜到这是给自己说媒来了。她的外祖母是个典型的宅门主母,自小就敦促孔氏给明玉看女四书,做女工,教礼仪,苏氏问的这些她倒也都答得上。听的苏氏更是满意,已有五分胜算劝动老太太。

与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这才离开,回了齐家。

明玉回了房,正要换衣裳,便见水桃鬼鬼祟祟跑进来,关了门便问道,“你这傻丫头,你可知道今日来的人是谁?”

紧绷冷漠了一日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如春花绽放,明媚得很,她淡笑,“谁?”

水桃紧张道,“就是齐家二夫人呀。”

明玉心头一个咯噔,齐家求娶的事她也知道,想到明淼淼长了红斑,那齐夫人又拉着她问长问短,当即明白,解开了一个衣裳扣子的手也登时一顿,瘫坐在床上,面色苍白,“也就是说,他们要让我代替明淼淼出嫁?嫁给……呆子?”

水桃也是心疼,虽然齐家好,但像明玉这样没有一点身份,也没娘家扶持,更没半抬嫁妆的姑娘嫁过去,哪里会受人待见。在这是受明家老爷太太和堂姐的冷眼,可到了齐家,上上下下,哪个掂出来都比她的身份高,当真是嫁过去受苦的。难不成还要指望那痴呆夫君护着自己不成?

明玉闭眼半晌,良久才睁眼,挽起袖子,那雪白的手上远近交缠着新旧瘀痕。其他地方也有,但这一块看的特别清楚。想起在婶婶家的日子,苦笑,默默安慰自己,或许嫁了也好,即便是个痴呆人,但至少自己也是名正言顺的齐家少夫人啊。日子再怎么苦,也不会比这还苦吧。

水桃见她沉思,强笑道,“管它呢,指不定齐家还不愿迎阿玉你进门呢,瞎担心什么。”

谁想过了两日,齐家就遣了媒婆来,开始行六礼的事了。说是齐老太听了同是明丞相的孙女,又是个懂事漂亮人,也欣然点头。

来回几日,对了八字,十分吻合,纳吉、纳征这些礼数过后,最后成亲定在二月十日。

一月的天,皇城还冷,孤女明玉,将嫁……

定了婚期,齐家那边便立刻派了婆子来量明玉的尺寸,好送去绸缎庄做嫁衣。

孔氏到底要顾及体面,不敢让外人知晓她冷待明玉,在开始说这门亲事时,便让仆妇给她收拾了间大房,装扮的像个大家闺秀的房间。连齐家派的人来了,也道这儿应当胜过主屋,都道明大人不愧是翰林官,孔氏也是贤内助,待自己的侄女都这般好。

水桃将这话说给明玉听时,她也只是笑笑,“叔叔婶婶素来爱做这些门面功夫,这几日真待我如亲女,吃的好,住的好,连堂姐给我个脸色,他们也要替我挣回来。”

水桃撇嘴,“他们还不是怕你嫁到齐家,告他们一状,可如今无论做什么补偿,也晚了吧。”

明玉摇头,“这话错了,他们并不惧怕我在齐家人面前说他们什么坏话,捅他们什么刀子。若我去嚼这舌根,只会被齐家长辈认为我忘恩负义,他们要的,就是把疼爱侄女胜过亲女的名声先传到外头,先挡了我的口舌。”

水桃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就是说,全然为了堵阿玉……堵您的嘴才这么做?”

明玉仍是摇头,“还是不对,说来也简单,一是为了堵我的嘴,二来是博美名。婶婶正愁没什么事儿发生给叔叔赚些好名声,这事正好。朝廷以贤德为重,要不为什么会有孝廉?兢兢业业的做活,再添个美名,官场也顺畅些。”

水桃虽听不太明白,但她说的话素来没错,笑笑,“您懂的真多。”

“倒不是我懂的多,只是见的多想的深罢了。”明玉只知在这家要少挨骂,必须要学会看人脸色。事实上也确实因为这些少了许多麻烦。久而久之,这种观察入微的习惯,倒让她懂了许多人情世故和错综复杂的关系。连看一本书,看一场戏,都要暗自揣摩出很多道理来,从而遇事不利时总能安然化解。这样事事谨慎,与其说是一种能力,倒不如说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

如今这嫁进齐家,却是不能避免,也无法化解,以她如今的能力,还不够。如果不能躲避,那就安心做齐三公子的妻,即便是个痴呆人,一世如此,她也会以妻子的身份好好伺候他。

明玉收回思绪,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新衣,又瞧了一眼这屋里的摆设,眸子微缩,“水桃,帮我请婶婶过来。”

水桃轻眨眼眸,她虽长的不俊俏,可也是个清秀人,眼睛尤其好看。听见她这么说,不由重声确认,“请夫人来这儿?”

明玉点了点头,“是。”

水桃不好多问,出去请孔氏了。虽然孔氏如今待明玉是客气了,但让她亲自来这……兴许又得发火了吧。

明玉又怎会不知这点,只是那日明淼淼倚在她的门柱上,盯着自己冷冷发笑,说道“你不过是我的替代品罢了,若不是我主动退出,你又怎么会有机会做齐家少奶奶。只不过我爹娘如此,为的是将我哥哥送进齐家私塾,换我兄长前途,莫以为是真待你好,做梦去罢,贱婢”。

想到那日的话,她便气的微微发抖。

孔氏一听明玉要见自己,竟还要自己亲自过去,当场就发了火。水桃十分为难的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约摸是这几天累坏 了,才斗胆请夫人移步的。”

孔氏要发作,明宏远说道,“你就去吧,反正她也就不敬这一回了。”

“对,出了这门就走的远远的,别让我瞧见她。”孔氏啐了一口,这才起身。

明宏远本来还想靠齐家的面子给自己升官,可没想到女儿没嫁成,这指望也没了。只好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在齐家私塾能好好学,顺利进入仕途,为明家争光。

孔氏百般厌烦的去了明玉屋里,见她穿好端坐在那儿,手里还拿了书瞧,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明家大小姐。

明玉起身问安,话音刚落孔氏便说道,“有什么事快些说。”

明玉也不跟她绕弯子,直奔了主题,“婶婶将我许给齐三公子做媳妇,玉儿谨遵之,如今玉儿也有两件事想求婶婶。”

孔氏瞥了她一眼,反正这里没外人,她也懒得疼她,冷笑,“你吃住在明家,又为你寻了门好亲事,你还有脸求事?”

明玉不动声色道,“婶婶前面那话说的确实没错,但后面那话,婶婶心里明白,当真是门好亲事?”她长眸轻看孔氏,唇角微扬了笑,“若非堂姐不愿嫁,婶婶又想送堂哥进私塾,怕也轮不到我罢。况且……齐三公子已是痴儿,将我送去齐家,婶婶当真是好心肠。”

孔氏冷笑,“平日里乖顺听话,却没想到骨子里和你娘一样,骨血里都藏着鬼主意!想着快要嫁了,就想撕破脸皮了不成?我倒是想听听,你这贱骨头到底是要求我什么事。”

明玉忍了气,缓声,“一,我要水桃做我的陪嫁丫鬟,卖身契要给我。”

孔氏顿了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说堂姑娘出嫁连个丫鬟也没,丢的也是明家的脸,思量一番,才点头,“行。”

“二,”明玉看着她,声调凉薄,“我要八十八抬嫁妆,还要抬抬都是好的,每箱价值不低于二百两,还有东郊和西郊各要两个铺子,另外良田也要……”

孔氏差点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尖插话,“我家女儿都没预备那么多,你做梦去吧。”

明玉自有她的打算,要是嫁妆太寒碜,去了齐家连下人也瞧不起她,她可不要活受罪。况且若是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她轻抬凤眼,声音依旧平静,“你不答应就不答应,那等到出嫁那天,就见我横尸花轿吧,然后别人会怎么说,说你们逼死侄女。到时候你们明家的名声,便等着臭在茅坑里。”

孔氏气炸,“你、你混账。我说你怎么这么听话,原来就是安的这份心,就等着坑我们家。你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到头来还想卷走悠悠的嫁妆,休想!”

明玉禁不住冷笑,“吃你们的住你们的?当初爹娘给我留下的钱财,不是都给你们拿走了么?这些年用的可安心?我吃住如丫鬟,如今背上和手上都有瘀痕,你要不要瞧瞧?你们何时将我当过人?是人,也不过是个可打可骂的下人罢了。你不答应也罢,那就现在去跟齐家说,我这混账东西不嫁了,看你如何得罪得起。”

孔氏几乎晕厥过去,齐家她得罪不起,这明家的名声他们也败不起,难道真要让这贱人得逞?她都不知怎么哆哆嗦嗦的回了屋里,明宏远见她面色青白回来,急忙上前从嬷嬷那搀扶过她。孔氏气的声音都在抖,“那贱人,要我们明家给她准备八十八抬妆奁!否则就自尽在花轿上。”

明宏远也是一惊,到底是个读书人,最听不得这些,“明玉怎会这般忘恩负义呀……我们好歹养了她十一年。”

孔氏也差点哭出声,“白眼狼,活生生的白眼狼!她还说我们吞了她爹娘的钱财,可那些钱不都用来养她了,她以为那钱有多少,就那么一点,早用光了。”

夫妻俩长吁短叹,到底是没有办法,忍痛合计了一番,才终于决定答应她的要求,活生生的割了心头肉般,痛到明玉上花轿,看着脚夫挑着嫁妆走,血若能滴而不尽,定是流成了河……

恍惚间,花轿悄然落下,已有人来踢轿门,明玉缓缓睁开眼眸,一眼红色,却不知她往后的路,是红的繁花似锦,还是红的落花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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