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宗阳城人尽皆知的丑女。
第一次相亲就把对方吓得落荒而逃,出门处处受到嘲笑。
我封心锁爱,只求一生富贵就好。
直到有一天我捡了个好看的“叫花子”回家,从此便有了陪伴和牵挂。
他说:“等我……”
我便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他来接我。
1
我家是开包子铺的,虽门第不高,但在宗阳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
我从小锦衣玉食,长相虽普普通通,但皮肤白皙,面若桃花。
因为家里经商的原因,我从小在爹娘的耳濡目染下,就会精打细算,冰雪聪明。
小时候,奶娘抱着我,总是笑着说:“以后谁要是娶了小姐,那可真是烧了高香。”
是呢,又甜美,又有聪明,家里又有钱的夫人谁不想要呢。
然而,上天好像就是不愿意看到世间过于完美的事物。
十四那年,我却突然长了一脸痘,密密麻麻。
爹爹带我去看大夫,大夫说这是面疮,多见青春男女,让我回家按时服药,切不可见了风寒。
于是我整天待在屋子里,脸上涂抹着药膏,即使出去,也就从在前厅待一会,帮我爹看会包子铺,并且整日要戴着斗笠,生怕见了风。
然而,造化弄人……
那天,狂风炸起,暴雨愈来,爹爹和娘前去肉铺进肉还未回来。
我在店里招呼客人,两个外乡人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孩进店吃饭。
那男孩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我从笼屉里拿了个素包子递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接下来,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抬头看着我,露出生硬的笑容。
那双眼睛清澈透明,让我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
我坐在柜台后面,无意间听到那两个外乡人谈话,才知道这个男孩竟是被拐来的。
其中一人想在本地找个人家把他卖了,另一个人却说把他带到丰城能多赚一大笔,因为那里有的是喜欢娈童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我年纪不大,但读的书多,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透过面纱看着角落里瘦弱的男孩,生出怜悯之心。
我想替这男孩赎身,可那两个外乡人只是看着我笑笑,说要二百两白银。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我看着他们大笑着离去,站在在原地内心五味杂陈。
外面风起云涌,我心中紧紧一缩,想也没想冲进内院我的卧房里,我从小就有攒钱的习惯,怎么也攒有几百两了,我抱着钱箱就往外跑。
斗笠被风掀翻在地,也全然不觉。
我顶着一张烂脸,跑过宗阳城的大街,终于在外乡人惊恐的眼神中,拦下了他们。
“最少三百多两,我可以带他走了吗?”
我气喘吁吁,将钱箱仍在外乡人脚边。
他们看着我的脸露出可怖的眼神,但是打开钱箱里的钱数了一遍之后,咧嘴一笑。
“这‘叫花子’是你的了。”
就这样,我帮“叫花子”赎了身。
他不说话,也不害怕,只是站在雨里,静静地看着我的脸庞。
我想帮他报官,亦或者他愿意我也可以说服父母收留他做个苦役。
可是他却像是心中另有隐情,朝我缓缓行了一礼,转身要走。
我拦住他,将我身上剩下的钱袋塞到他手里,对他说:“保重!”
他看了看钱袋子上绣着的荷花,手紧了又紧。
就是因为自这次见了风,我脸上的面疮痊愈之后却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痘印。
每个见过我面貌的人,都不免心生唏嘘,时间长了,我也心生自卑,整日戴着面纱。
2
即使我面容如此,到了十六岁时,说媒的人还是纷至沓来。
我知道他们都是看中了我家的家产,即使是父母极力劝说,我也闭门不见。
只有那知府的大公子齐沅,整日写信来。
我起初只是收了扔在一边,时间久了,无聊时竟也打开看看,他文笔娟秀,柔中带刚,我不免有些刮目相看。
于是,渐渐地,我也回起信来。
少女的情窦初开总是突如其来,又轻而易举。
我明明不想被世俗情爱困扰,却也不免心生期望。
于是,一个春日的清晨,我看着齐沅书信中情意绵绵的邀请,终于鼓勇气与他见上一面。
我戴着面纱,站在约定的小河旁等他,春日的美景倒映在河面上,随风飘飘荡荡,就像我那时的心情。
我和齐沅相谈甚欢,就像书信里一样欣赏彼此的文风,我以为情意绵绵终能抵得上世俗万难。
可是当我摘下面纱,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是难以掩饰的嫌弃与厌恶。
年轻时的自尊心总是不堪一击,我迅速戴上面纱,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回家之后,我大哭一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愿意见。
媒婆再来说情时,只说那齐公子并无嫌弃之意,若我愿意,可与我尽快完婚。
我窝在自己的卧房里,心里清楚,并不是齐沅对我有意,而是他或者他的家人相中了我家的财产。
如此一来,我又怎么可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只是,即使我知道齐沅并不爱我,想着书信里的情意全是伪装,我扔觉作呕。
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看走了眼。
自那之后,宗阳城里就传得沸沸扬扬,说我其丑无比,相亲时把知府家的大公子吓得落荒而逃。
我在这种流言蜚语中郁郁寡欢。
直到十七岁那年,姑姑接我去了无花岛。
姑姑早年拜师无花岛药师门下,药师离世后将无花岛交于姑姑手中,于是她广收学徒,教授行医解毒之术,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江湖生活。
爹爹劝我过去疏散心情,学些傍身的医术技能,我自然欣然答应。
无花岛虽名无花,却漫山遍野都是花花草草,我整日跟着学徒们一起研学医书,识认草药。
姑姑事务繁忙,又喜爱出岛云游,便让她最中意的徒弟苏墨帮她料理事务。
苏墨待我很好,总是谦和有礼,经常带我上山采药,我有不懂得医术问题,他也总能帮我解答。
姑姑在岛上时会亲自帮我研制治疗我面疾的药膏,姑姑不在岛内时,苏墨便会主动揽下这事。
我自然心存感激,更加勤奋好学,也会帮他分担平时岛内的事务。
就这样我在岛上待了三年,心态已然早已不似从前,我的面疾在姑姑和苏墨的帮助下,虽没有痊愈,也已经不再骇人。
我临走之时,姑姑送我到船坞处,我远远看到一袭青衣的苏墨向我走来,他将手里刚采的一小把雏菊放在我手里,告诉我要记得时常回来。
我看着花瓣上的露水,笑着和他告别。
3.
再次回到宗阳城,我的内心坚毅了很多,见识也不似从前,父母见到我皆泪水连连,诉说着相思之情。
我站在自家包子铺前,看着熟悉的店面小院,内心清明:我穆锦歌,从此以后,不问情爱,只问钱财。
于是,来家不久,我便想着扩大家里的生意。
宗阳城人口众多,背靠运河,城里经常有往来商客和外乡人休憩片刻。
我想起来从无花岛外出游玩的那些经历,路过各色小城,皆能吃到不同风味的小吃,想着城里每日歇脚的外来商贩,若是能在疲惫时见到有家乡风味的吃食,自然是要品尝一番,于是心下有了主意。
好在我爹年轻时就是做厨子的,走南闯北,各色吃食都还记得一点,于是便试着做出来,我品尝之后,再给出改进的建议。
未出半月,我们家的包子铺就新上了四五样江南小吃,有鸭血粉丝、小馄饨、银丝小面等等。
招牌一经挂出,果然不少人围观,不仅是外乡人,本地没见过的也会进来尝尝,外乡人进来吃,我们便少收两文钱,让其给出各地小吃的改进建议,如此一来,味道也越来越正宗起来。
就这样,店里的小吃不断更新,街市上即使有模仿的,味道也没有我们正宗。
自我回家半年,家里的营收翻了一倍,爹娘自是开心,大部分时间我们仨再加上店里的两个伙计都忙得团团转。
就这样过了小半年,店里来的外地商贩多了,我又想找点新的营生。
各地商贩吃食谈话时,抱怨城里的客栈太贵,而城外的驿站治安不好,既休息不好,还经常丢东西。
我看了看西厢房和后院那堆满杂货的空房间,嘴角忍不住上扬。
于是我家的小旅馆也如期开业,一间房子六个床位,和城外驿站价格差不多,胜在环境好,自家院子,清静又卫生。
只是房间少了些,一经开业,每天都被订的满满的。
就这样,自我回来后我家一年的营收比我之前离家三年加起来都多。
爹爹坐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摸着胡子夸赞:“我家女儿真是冰雪聪明,做生意方面,随了根了,哈哈哈哈……”
四里八邻也开始私下里传话,说城东包子铺家的女儿精明聪慧,年纪轻轻,比她那老子都要会做生意。
渐渐地又开始有媒婆被托来我家提亲。
我刚回来之时,就与父母商议好,我此生再不问姻缘之事。
男女婚假,皆是利益驱使;世俗情爱,皆是痛苦居多。
只要对人心产生了期望,便不免给自己留下折磨。
于是,那些上门的媒婆,我皆珠帘妙语怼得她们再不敢上门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