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书法者,都绕不开颜体。颜体之字厚重、端庄、大气,如堂堂君子立于天地之间。
小女初学书法,一起翻阅名帖,看到号称“天下第二行书”,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她惊讶发现,为什么会那么多涂改的?这涂改,源于一段血泪斑斑的国恨家仇。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禄山终于造反,一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唐玄宗很困惑:难道河北二十四个郡,竟没有一个忠臣吗?不过,唐朝毕竟承平太久了,“时海内久承平,百姓累世不识兵革,猝闻范阳兵起,远近震骇。河北皆禄山统内,所过州县,望风瓦解。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窜匿,或为所擒戮,无敢拒之者”。
但忠臣还是有的,其时颜真卿正在平原做太守,他知晓安禄山叛乱后,立马命手下的司兵参军李平快马奔向长安,奏报前线军情。唐玄宗接到前线奏报后大喜,谓左右:“朕不识真卿何如人,所为乃若此!”当时颜真卿还未知名,唐玄宗都不认识他。宋人徐钧曾写诗:一曲霓裳失太平,渔阳鼙鼓暗风尘。君王只识杨丞相,不识平原老守臣。颜真卿正是因为得罪了宰相杨国忠才被贬到平原郡当太守的。
颜真卿其实早就料到安禄山要造反,所以一边积极备战,一边麻痹安禄山。他假借阴雨连绵,暗中加固城墙,疏浚护城河,招募壮丁,囤积粮草。但表面上每天与宾客泛舟饮酒,游山玩水。结果安禄山对颜真卿颇为轻视,认为颜真卿正是一介书生,不足为虑。结果,河朔尽陷,唯有平原郡屹立不倒。
颜真卿的堂兄颜杲卿当时担任常山太守,也率军拼命与叛军相攻伐。虽然最终颜氏兄弟率领的地方武装也没能抵挡安禄山的野战部队。但却为郭子仪和李光弼争取了宝贵的备战时间。颜氏一族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德元年(公元756年),叛军史思明部攻陷常山,颜杲卿及其少子颜季明被俘,押解到了洛阳。
安禄山质问颜杲卿:“你开始在范阳任户曹,是我上奏提拔你为判官,没几年又越级升迁你为太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要背叛我?”颜杲卿回骂安禄山这段,可谓痛快之极,读来让人热血沸腾:“汝本营州牧羊羯奴,天子擢汝为三道节度使,恩幸无比,何负于汝而反?我世为唐臣,禄位皆唐有,虽为汝所奏,岂从汝反邪!我为国讨贼,恨不斩汝,何谓反也!臊羯狗,何不速杀我!”安禄山听完大怒,将颜杲卿及颜氏一门三十余口凌迟处死了。
唐肃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颜真卿命人到河北寻访颜季明的遗骸,结果只找到一具头骨。看到侄子的头骨,颜真卿悲愤交加,情难自禁,写下了《祭侄文稿》。“贼臣不救,孤城围逼,父陷子死,巢倾卵覆。”也因悲痛欲绝,心绪纷乱,难顾笔墨之工拙,所以文稿里有不少潦草、涂改之处。
可惜颜真卿也没能逃过奸臣陷害。李希烈叛乱的时候,宰相卢杞公报私仇,推荐颜真卿去劝降李希烈。结果颜真卿以七十六岁高龄独入虎穴,最终劝降不成,反被李希烈缢杀。
悲哉,颜氏一门堪称忠贯日月,正气凛然。《祭侄文稿》也因颜真卿书写时情绪起伏,纯是精神和平时功力的自然流露,具有极高且独特的艺术价值而流传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