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夫君》
我最爱夫君那年,被他送上敌国君王的塌,助他复国。
可复国后,他却将我沉江。
唯有那被我诱得灭国的魏王,奔袭百里,为我复仇,最后被万箭穿心。
再睁眼,回到了夫君再三恳求我勾引楚王时。
我不再抗拒,如他所愿。
可我与魏王几度春宵后,冷心冷情的夫君却红了眼眶。
「杨窈,谁允许你真的爱上他的?」
1
「窈娘,你作为楚女,你忍心看我们曾经的王上只能挑粪耕地?看我们曾经的国破碎不堪?」
我指尖颤抖,双目出神望向面前的范彧,那溺死的绝望感还在。
面前的范彧依旧面如冠玉,世人皆赞叹他身怀济世之心。
可只有我知道,他心狠手辣,甚至亲手谋杀了为他筹谋五年的妻子。
范彧是我相伴十年的竹马,是我前世至死都爱的夫君。
但他也是楚国的相辅,一心只想陪沦为阶下囚的楚王重回帝位。
所以,他要将自己的新婚妻子拱手送于魏王。
我殚精竭虑五年,助他复国后,在他红着脸为我抚掉落花,许诺生死两不离的莲花池旁。
他却死死地将我的头按到水里,任凭我挣扎,失温,休克,溺亡。
我死后,他可笑得落下一滴泪,让我别怪他。
过往经历太痛,让我失神。
范彧见我软的不应,猛地抓住我的手腕,疾声厉色道。
「杨窈,你忘了楚魏两国的血海深仇了!你怎能为一己私情,看万千子民改了国姓!」
「不忠不孝不义,你愧对弘阳杨氏数位先祖!」
「我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命令!魏宫,你不去也得去。」
我手腕被捏得生疼,眼中酸涩难忍,看着范彧怒不可遏的急迫表情,突然笑了。
「好,我去。」
我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轻轻道。
范彧正愤然地说着,听闻我答应,突然愣住了,眼中划过一丝愕然。
他震惊是应当的,前世他见我迟迟不愿,趁见面时下了迷药,将我送上王塌。
可他却不知,那时的我约见,正是与他说我愿意。
只是,他不愿信我。
我扯出我的手,回头收拾起行李,范彧愣了一刹后,反拽住我的手,郑重道。
「窈娘,我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女子。」
「魏王年纪小,在床笫之上喜欢放荡点的,你不能像对我那样矜持,得寻些花样来取悦他。还有你一定要熟记亡国之耻,他是我们的敌人。」
我没应他,垂眸抽出我的手,默默收拾着行李。
范彧却突然在背后环腰抱住我,温柔道。
「窈娘,等事成,我们便归隐山林好不好?你还是我的娘子。」
我背对着他,双目怆然。
前世的我太傻,若他真爱我,怎会亲手将我送至他人床榻,教我如何取悦魏王。
我自会答应他。
只不过我不再爱他了。
这一世,我只为魏邵而来。
我应了范彧的要求,与其他楚女乘车来了魏国,等待魏邵得胜归来。
三天后的燕云台,大胜的魏邵还未被我害的国破身残,他一身玄袍尊贵无比,举手投足间尽显王霸之气。
但只有我知道他中了剑伤,虽然现在看起来轻微,但范彧下了极重的蛊毒,日后那条胳膊会半废掉。
甚至于,会在战场上要了他的命。
我强忍住眼前泪水,盘算着怎么治好他的剑伤。
与前世一样,魏邵首先向我走过来。
往事如藤蔓般束缚我的心,我缓缓抬头。
可魏邵眸间再无深情,冰冷地看着我,令人诧异地扶起了身旁的崔婉樱。
他温柔地牵起崔婉璎的手,轻声道:「早知清河崔氏女名冠天下,寡人爱慕已久,封为贵妃,赐居关雎宫。」
文武百官唏嘘一片,谁不知魏王为了得到楚国美人杨窈,宁愿放弃北上争霸的机会,如今却说另封他人。
我瘫倒在地,看向魏邵走向崔晚璎,下意识地拽住他。
崔晚璎是吴国细作,她心思毒辣,前世魏邵的半条命都葬送于她。
我以为我能护着魏邵,可他却出了偏差。
魏邵转身,猛地甩开我的手,像是招了什么脏东西。
我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面前的魏邵瞳孔微颤,眼里密密麻麻地都是恨,他咬牙道。
「别碰寡人,寡人觉得脏。」
那眼神,前世的他从未有过,他对我的宠溺爱护,令九国女郎都叹为观止。
我愣住了,看着魏邵拥着崔晚璎直接离开,心痛得无法呼吸。
魏邵,你前世也这么痛吗?
2
回到殿后,我便病了,发起高热,梦回前世。
五年魏宫帝妃情事,我不停欺骗范彧才是我一生所爱,却还是再潜移默化上爱上魏邵。
只是连我爱而不自知。
于私,魏邵前世对我百般宠爱,甚至于一国之君,在我染上瘟疫后,罢朝三天,亲自照顾我。
他不信鬼神,却在姻缘庙前嗑满了一百零八个响头,只求与我再续前缘。
魏国人人说我是祸国妖后,他执意封我为后。甚至于窥破我细作的身份,却依旧允许我随意出入书房。
于公,魏邵是个好帝王,奋六世之余烈,城破后也厚待楚国百姓,颁布法令,未杀百姓一人。
楚国的官员,也未被屠杀,依旧各司其职。范彧才高,魏邵惜才,得让他做了魏国的御史大夫。
甚至于楚国皇室,他也只是幽禁,让他们挑粪耕地,自力更生。
而我呢?
我听信了范彧的儒家之道,为了那所谓的道义,下毒,陷害,出卖,将他伤的千疮百孔。
我爱慕的夫君杀我。我忠心的楚王荒淫无道,甚至于要纳我为妃。我心系的百姓变得水深火热,甚至易子而食。
我害得他国破家亡,眼瞎手断,兵败退守吴江。
他明明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却执意在我身死后,杀上金銮,落得个万箭穿心的结局。
我错了,真的错了。
往事撕心裂肺中,我在病中强起身疯狂地找着医书,只为魏邵不受蛊毒之痛。
范彧却在这时闯进殿来,浑身怒气,他对我的憔悴高热视而不见,反而疯狂地指责我。
「魏邵为人刚硬,我让你不要再耗他的耐心,你非要拖着,如今惹得他对你没了兴趣。主上还不知受多少苦,你就满意了?」
范彧气到不行,教训不知多少,而我却还自顾自地翻着医书。
我是弘农杨氏的后人,以医药传世,我一定可以的。
疯狂混沌之中,范彧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几乎扇的我瘫倒在地。
「杨窈,你清醒一点!你身上肩负着主上的未来!」
裴彧连手都在颤,解释说他一时激动,可我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熬废了不知多少汤药,翻烂了多少次医书,又从多少次从深夜到黎明,最后才腌制出解药。
我派人送去不知多少次,都被魏邵拒绝,他说他厌恶我,也厌恶合欢宫的任何人。
冬夜荒芜,我只能发着高热,在雪地里趔趄前行去寻魏邵。
关雎宫前,掌事太监抱歉地摇摇头,说是王上正在陪贵妃作画。
月朗星疏,大雪飘零,我跪了不知多久,殿内却传来帝妃二人的欢声笑语。
崔晚璎娇笑提起我:「王上,你真不去看杨美人了?她病了许久,听说王上曾经为她肯舍三城呢?」
魏邵的回答冰冷无比:「曾经是寡人识人不清。」
「她病死了才好。」
我跪在雪中苦笑着,高热又攀了上来,浑浑噩噩跪了不知多久,宫门才缓缓打开。
我趔趄想着起身,却狼狈栽在雪里,可手中药丸却还冷冷护住。
崔晚璎笑得不行,挽着魏邵的手:「王上,你看她像不像只落汤鸡,笑死人了。」
月光清冷,魏邵笑道。
「确实狼狈。」
我哆嗦着雪中爬起来,强挤出温婉的笑,恭敬地拿出药。
「臣妾自知狼狈辱了王上的眼睛但仍心忧王下,听闻王上北上受了伤,特地制了药。还望王上不嫌弃。」
崔晚璎脸色顿时很难看,她作为宠妃,却不知魏邵受了伤,正欲讨好解释。
魏邵面色平淡,看向那药,好似是被我打动了。
可下一秒,他却直接将这药打翻。他猛地掐住我的脖子,眼尾猩红,咬牙道。
「杨窈,寡人已经决定放弃你了,你就这么想让寡人死吗?」
我头脑难受,想起前世我给魏邵送的汤药,确实多多少少都掺了毒。
我苦涩的正要解释,魏邵越来越失控,他疯狂质问道。
「杨窈,痛吗?你会痛吗?」
「寡人告诉你,你出卖寡人时,万箭穿心的时,与范彧泛舟汨罗上时,寡人比你痛一万倍。」
原来魏邵也重生了。
「不是的,我心悦王上。」
我苦涩地疯狂解释,魏邵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爱,你杨窈也配说爱?」
魏邵越来越狠的掐着我的脖子,眼底都是绵绵的恨。
我还想解释什么,多天的劳累和高热堆积袭来。
魏邵的脸离我渐渐远去,他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晕厥之前,仿佛是我眼花了。
我瞧见魏邵满眼的戾气变得惊慌失措,他一把推开崔晚璎,将我搂进他怀里,大喊着叫太医来。
3
我在魏邵的紫宸殿中醒来,浑身的病痛疼地让我睁不开眼睛。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呵斥着太医,问我怎么还没醒,让他们滚回太医院想办法。
我睫毛微颤,睁开双眼,魏邵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下意识抽出手,准备直接甩袖离开时,衣角却被我紧紧握住。
「王上,我很想您。」
「那句心悦,不是谎话,而是肺腑之言。前世还是今生,窈娘都爱王上,只是从前错失眼前人。」
我凝着泪说出我的肺腑之言,可魏邵却嘲讽地笑出声。
「杨窈,为了范彧,骗寡人可以,是不是现在把自己都骗了?」
「寡人真是疯了,还来救你。」
魏邵冷笑着甩开我的手,直接离开。
我却不肯,死死地攀住他的手。
因为过于用力,指间都泛了白。
魏邵回头,咬着牙道:「杨窈,你给我放手。」
我死死地拽住他,即便身上疼得厉害,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窗外北风呼啸,魏邵身上气压也低得吓人,他正欲再放什么狠话,我却直接上前,主动吻住他的双唇。
从前,我仗着他的爱,从未主动讨好,甚至没吻过他。
他眼中阴鸷消融,显然是欢悦的表情,却还嘴硬地让我滚。
我极力地取悦着他,想让他开心,并用前世从未用过的法子,勾着他的腰带,在他耳边呼气。
魏邵的呼吸肉眼可见得急促起来,可在我将他拉在床上时,他却猛得推开我。
他背对着我,耳垂都是红的,他咬牙道:「寡人没有和病人上床的癖好。」
「况且,寡人也对你没兴趣。」
话音刚落,魏邵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又哭又笑地流下泪水。
魏邵,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那天的药被魏邵打翻了,我欢喜的起身回宫再做。
月影重重,宫墙深深,我猛地被范彧拉到了墙角。
范彧瞧见我,满眼止不住的喜悦,他猛地将我拉到他怀中。
「窈娘,太好了,我都听说了,他将你抱回了殿。我就知道凭借你的美貌,得到魏邵的宠爱,只是迟早之事。」
「你是不是已经侍寝了?」
范彧将春药猛得塞到我手里,百般嘱咐:「我知你病了,但是你的身体和主上的安危比起来,不算什么的。趁着这几日,床上好好用些花样,早日得宠。」
「听话。」
我麻木地看着范彧,手心的药烫得吓人,心里也恶心的很,可我却也敷衍地答应了。
我必须联系范彧,知道他卧藏伏兵的据点,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魏邵。
自从那日紫宸殿后,魏邵虽然依旧脸色冷淡,却愿意接受我的好意了。
前世都是他想尽办法对我好,我冷淡相对,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我擅药理不擅刺绣,却还是花了好多心思,给他绣了个玄龙寝衣。
魏邵拿到后,讥讽道不像龙,倒像条发育不良的蛇,说是扔了。
魏邵忙起来不要命的,我就每日都给他坚持送饭,可他都是不吃的,说怕我给他下毒。
可我想,坚持着,他终有一天会愿意的。
他对我冷淡,总是嘲讽我,宠着崔晚璎,但我却依旧甘之如饴。
期间,范彧催着我偷出兵防图,让魏邵放出楚王,我也只是每次都含糊其词。
为了魏邵的安危,我在玉皇山上,磕满了一百零八个头,求遍神佛,为他求来护身的玉符。
我额头鲜血淋漓地出现在紫宸宫,笑的痴傻,送上那玉符时。
魏邵的冰冷眸色终于消融,他闭着眼,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咬牙道。
「杨窈,寡人再信你最后一次。你若是再敢念着范彧,必将你挫骨扬灰。」
「找法师设阵,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月影稀疏,我灼灼地盯着魏邵,轻声道。
「王上,妾身只守着你一人。」
魏邵猛地拽过我的手腕,直接将我就往殿里拽。
床幔浮沉中,他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会不会离开他。若我一时没来得及回答,他便更加剧烈地对我,直到我的声音揉碎在深夜里。
「臣妾,永远都不离开王上。」
「叫我魏邵。」
他眼尾通红,吻着我。
「杨窈永远都不离开魏邵。」
一夜春宵后,魏邵虽然脾气还是臭,但是待我却好了许多,最起码愿意吃我的药膳了。
范彧心焦无比,认为我忘记初心,不停找着我,问我什么时候开展计划。
我也只是淡漠地回复他,说是时机未到,实则暗地派人跟踪着范彧,探他的消息。
府兵的城防图,和魏国已被贿赂的大臣,已经寻得差不多。
一日深夜,范彧在深夜时,突然闯进了我的寝宫。
他眼尾赤红,钳住我的肩膀不停地质问着我:「杨窈,难道你忘了你与我的诺言吗?魏王与我们有血海深仇啊!你怎能忘!」
「既然你不主动,那就不要怪我了。」
我正欲再搪塞他,范彧却颤着手,打开盒子。
锦盒之中,赫然是我父亲血淋淋的左手。
父亲左手有戒痕,是为救六岁的范彧留下的,我绝不会错认。
我睚眦俱裂,捧着那盒子,疯狂的薅住范彧的衣领,形若疯妇。
「范彧,你怎么敢的啊!我父亲看你长大的!他还抱过你,你的箭术还是他教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哭的耳鸣,范彧却紧紧地搂住我,像是在安抚我。
「窈娘,别怪我好不好。」
「我也不想砍伯父的手,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会伯父活得好好的,你别逼我好不好。」
「等事成,我带你归隐山林。」
恶心,太恶心了。
我奋力地想推开范彧这个伪君子,可他却想将我揉进骨血里一般,安抚着我。
挣扎之中,外面突然烽火连天,映得整个天空都是血红色。
范彧大惊,他每次入宫前,都是打点了好多人,侍卫怎能发现他。
迷茫之中,殿门突然大开,崔晚璎娇笑着拍手走进来。
「主上您看,我就说杨美人和范御史旧情未了,居然在此私会!」
「您瞧瞧,这都抱一起了。」
泪水朦胧中,我抬头望去,浑身鲜血褪了个干净。
魏邵披了一身月色,满脸霜寒,面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突然笑了。
「好,很好。」
4
魏邵赤红着眼,极力地想隐下眼中伤痛,可他的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
「杨窈,寡人真是瞎了眼,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
崔晚璎捂着嘴笑道:「听闻杨美人入宫之前,与范大夫可是十余年的青梅竹马。两人郎情妾意,一时没忍住在此偷欢也是难免的。」
我手脚都僵住了,拽着魏邵想解释,却被他狠狠推开。
魏邵转过身,甩袖下了诏令。
「合欢宫杨氏,性情放荡,秽乱宫闱,即日起废为掖庭贱奴,人人皆可欺辱之。」
「范彧,关进天牢。」
我瘫在地上,任凭仆妇将我拉去掖庭,直至冰冷的水将我泼醒时才清醒。
崔晚璎踩着我的手笑道:「你一个破鞋,凭什么得到魏邵的爱?」
「从今以后,谁若是敢给这贱人好颜色,便是与我关雎宫作对!」
我指节几乎都要断裂掉,崔晚璎才离开,可随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的杂役和馊饭,辱骂。
一边是父亲的命悬一线,一边是自己的困境和魏邵厌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