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艺术都存在于一定的时代，并带有这个时代的烙印。中国当代艺术走过了40多个年头，有变革和激荡也有困局与突围。当代艺术史的书写与批评，也成为回溯与探索这段历史的重要课题。
著名批评家彭德是深耕中国当代艺术多年的观察者和实践者。彭德和他主编的《美术思潮》，与“85新潮”一起，成就了一代知识青年一次思想文化上的有力实践。虽然这本刊物仅存续了三年时间，但在文化艺术领域造成了极为重要的震荡与启迪，是当时批评家、艺术家的发声重地。
开年之际，99艺术、K空间创始人杨凯与彭德展开对谈，就中国当代艺术40年历程的发展与成果进行了交流。从湖北到西安已有25余年，彭德也近距离观察到在历史底蕴滋养中西安当代艺术的演进与图景。
左：杨凯 99艺术、K空间创始人 右：彭德 当代艺术批评家
Q&A杨凯:作为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参与者和见证者，你是如何看待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历程的？
彭德：
中国当代艺术四十年的发展“一波三折”。
80年代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当代艺术的使命是要实现中国文化的转型，即从古典艺术形态转向现代艺术形态；90年代末互联网在中国普及，艺术的审美和形态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为当代艺术推波助澜的当代艺术批评的声势渐弱，批评家逐渐向策展人的角色转换。千禧年后中国迎来发展的黄金十年，2008年是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转折点。我认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是他发的，是文化、政治和经济的变革使得艺术不得不变革。
《美术思潮》1985年试刊号封面、封底
杨凯:从湖北来到西安也有25年了，这里历史底蕴丰厚，对先锋的当代艺术的接受度如何？
彭德：
我在2016年出版了《西安当代艺术》一书，概括了80年代到2015年西安当代艺术的发展，是第一本梳理西安当代艺术的书籍，也为外界了解西安当代艺术提供了文献参考。
在这本书中，我最先介绍的是1981年“首届现代艺术展”，这是西安当代艺术的起点。这场仅有18天的短暂展览，却吸引了六万多名观众，远超当时西安所有美术馆和展览馆一年观众数量的总和。在西安的现当代艺术发展进程中，这一展览被视为由本地艺术家自发组织的第一个大型艺术运动，对西安的文化界、思想界以及教育界产生了广泛影响。
“首届现代艺术展”在筹备上早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同期发生在北京的“星星美展”、重庆的“野草画会”、上海“青年美展”等，只是碍于场地直到1981年才正式举办，由此可以看出，西安是中国当代艺术觉醒最早的城市，尤其是“首届现代艺术展”在中国当代艺术进程中，特有的价值并未被充分挖掘。
杨凯:就你的观察，西安的当代艺术生态现状是怎样？
彭德：
首先，西安的当代艺术具有强烈的本土色彩，象征的、寓意的、含蓄的，符合西安当地的传统文化。在这片土壤——延续了三四千年农耕文明的核心区域出现的当代艺术，比北京、尤其是比后殖民化的上海出现的当代艺术更具有中国意象。如果要强调本土色彩的当代艺术，那么西安一定会走在所有城市的前面。
西安也有很多美术馆和博物馆，也有不少大藏家，像宗峰是在西安做当代收藏的标杆人物，放眼全国也是重要的当代艺术收藏家，他赞助了很多西安当代艺术的活动。这都是西安当代艺术生态中鲜活的一面。
“城墙之外——2017西安当代艺术展”展览现场
“古城新脉——城墙之外 2018西安当代艺术展”
“城墙之外——2019西安美术馆开馆十周年特别邀请展 西安美术馆十周年文献展”展览现场
杨凯:
刚谈到了西安当代艺术的现状，那么相对局限的部分在哪里？
彭德：
当代艺术是一个流动的概念。相较于北京上海当代艺术的发展，西安的当代艺术也有比较前卫、新锐的表现，但是比较集中在架上绘画，装置、行为或是影像相对来说比较少。
西安美术馆外景
杨凯:在西安众多的美术馆中，成立15年的西安美术馆是十分特殊的，你也参与过西安美术馆的很多活动，能简单谈谈这个美术馆吗？
彭德：
西安美术馆特有的国有民营机制，在整个中国范围内也属首个，这一特例具有标杆式的示范作品。
西安美术馆地处曲江新区大唐不夜城步行街，这里是西安最热门的打卡地，有着日均10万的人流量。美术馆不收门票，这里持续举办的当代性的、国际性的展览对民众的影响是非常直接的，有效实现了美术馆和公众的连接。
当我们谈西安美术馆的时候，就必须提到杨超馆长，他是一个综合实力很强的美术馆馆长。首先他是科班出身，还任职西安美术学院的硕士生导师。其次，他也具备国际视野和敏锐的判断力，包括去国外考察时参观美术馆，以及对当代艺术不懈余力的推崇。15年来，西安当代美术馆对西安、陕西、全国乃至国际都产生了影响。
“人间仙境 ——方力钧水墨”展览现场
“山水光气 —— 何多苓个展”展览现场
杨凯:
15年里，西安美术馆举办了很多展览，从批评家或学者角度，哪些展览让你印象深刻？
彭德：
我印象中比较轰动的是方力钧的两次大型展览，学术高度、展览规模以及传播声势上都比较有代表性，不亚于在北京和上海办展达成的效果。以及学院派的展览，像何多苓的个展，对西安学习美术的人影响是很大的。另外是一些国际艺术家的展览，在开阔本土国际视野的同时，拓展了艺术的国际交流。
“第四届终南论坛平行展——终南意象艺术展”现场
“第五届终南意象展”展览现场
杨凯:最后和我们聊聊你最近在做哪些课题研究？
彭德：
最近八九年我一直在组织“终南论坛”，参与策划“终南意象展”。这首先涉及对终南山脉的文化地理和历史文脉的界定。终南山脉是跨越亚洲的一条山脉，朝西延伸到土耳其。这个课题具有跨国、跨文化、去辖域的特征。这条山脉及其延伸部分，分别形成中国儒教和道教、伊斯兰教、基督教文化板块。基督教文化圈政教分离，伊斯兰教文化圈政教合一，中国文化圈政主教从。三个文化板块，有人认为不共戴天，我们试图用学术的、艺术的方式使其融汇。中国本土的有关课题涉及终南山和周秦汉唐建都的关系、终南山和中国宗教的关系，还有终南山同山水诗、山水画、各类工艺以及生态、农耕、医学、方术、民俗、旅游、东西方文化交流、战争与和平等等古代文化的各个方面，也涉及现实和未来的趋向。我希望建立一门终南学，并希望“终南意象展”持续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