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遭遇车祸深度昏迷时,妻子柳如烟却背着我签下器官捐献书,将女儿的眼角膜捐献给白月光的儿子。
面对质疑愤怒,她却力理据争,「你不知道阳阳多渴望光明吗?反正她也醒不过来了,造福社会有什么不可以!」
后来女儿因严重感染而离世,她却崩溃了。
1
我女儿死亡那天,是学校的开学日。
她在寒假期间遭遇严重车祸,抢救后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告诉我们,按照孩子现在的情况,只要及时干预,醒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因为这句话,我带着女儿的病例奔波在外,找遍了各种各样的专家。
正月十五刚过,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年年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我立即赶回去,看到年年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问我妈是怎么回事。
我妈支支吾吾,最后说昨天柳如烟带着年年去看了专家,回来时就这样了。
什么狗屁专家!我怎么不知道!年年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愤怒至极,电话打了十几通才被接起,柳如烟语气不耐,「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阳阳正在动手术!」
阳阳是她白月光初恋周律的儿子,和年年同班级,柳如烟身为班主任对他十分照顾,关注度甚至远超于年年。
我质问过,她却有理有据,「阳阳的眼睛不好,又没有妈妈,我身为老师对他照顾一点怎么了,你能别这么小心眼吗?」
以前她用这种说辞也就罢了,可年年出事,她居然抛下昏迷的女儿去照顾周律的儿子?
我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柳如烟,年年现在正是需要妈妈照顾的时候!」
「你妈不是在那吗!」
她嗓音尖刻,「我哪有功夫天天守着,总不能因为一个植物人,就让阳阳没人照顾吧!」
这是当妈的能说出来的话吗!
「放你妈的屁!」
我怒吼:「医生都说有很大希望!你这个当妈的迫不及待就给她死刑?!」
她忽然沉默了下,干巴巴道:「你别做梦了!她醒不过来了!与其在这浪费医疗资源,还不如给社会做贡献!」
「阳阳还在手术,我没时间跟你吵架!」
她匆忙挂断了电话,我被气的头脑发蒙,根本没细想她话里的意思。
年年是下午醒过来的,嘴唇嗫嚅,一直在不停的说着什么。
我凑近过去,费力的辨认了半天,听到她说的是:「爸爸,我的眼睛没了。」
我愣了,下意识看向她缠着纱布的眼睛,脑子嗡的一声。
她反反复复的说了很多遍,再次陷入昏迷,身上烫的厉害,被推进急救室抢救。
手术指示灯亮起又很快熄灭,医生出来冲我摇头,语气埋怨,「你们这些做家长的,怎么能在孩子昏迷期间捐献眼角膜呢?这孩子又不是植物人!」
「现在孩子因眼睛发炎感染,全身器官衰竭,救不过来了。」
我的耳膜嗡嗡作响,浑身都是麻的,我双腿发软瘫倒在地,巨大的窒息强压下来,使我眼前发黑。
医生不停开合的嘴汇聚成一句话:柳如烟捐献了年年的眼角膜。
年年因眼睛感染而抢救无效。
我此时才想起柳如烟说的,阳阳正在动手术。
什么手术?眼角膜手术吗?
用的是年年的眼角膜?!
她挖掉自己女儿的眼睛,只为了让周律的儿子重见光明?!
谁同意的!谁允许的!
我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止不住颤抖,手机滑落了好几次,才终于拨通了柳如烟的电话。
2
响了几声后,电话被无情挂断,只剩下忙音,再次回拨,柳如烟已经把我拉黑了。
耳边传来我妈的哭声,我强撑着身子走进去,抖着手掀开年年身上的白布。
她眼睛上的纱布已经被拆开了,露出的眼窝,血痂还未愈合,红肿不堪。
我妈当场昏死过去,被人手忙脚乱的扶着。
我全身的血液直冲大脑,眼前阵阵发黑,浑身止不住颤抖,试图伸手去碰她的脸,冰冷从指尖蔓延至心脏。
直到这时,铺天盖地的疼痛才席卷而来,我的眼泪砸在她的手心,声音都不成调,「年年,爸爸来晚了。」
「年年,你会不会痛。」
她无声无息,安静的像睡着了。
她能够感知到外界,所以也知道,她的光明被强行剥夺,母亲趁她昏迷,挖掉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迫使她在醒来后,声声句句都是,「爸爸,我的眼睛没了。」
没有眼睛,也没有眼泪。
所谓肝肠寸断,不过如此。
我跪倒在地,崩溃痛哭,「对不起,年年,对不起,对不起。」
柳如烟的电话打来时,声音带着愉悦,「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电话那头欢快的笑声与我妈的啜泣声混杂,异常刺耳,我嘶哑着声音,「你很高兴吗?」
「阳阳的手术成功了,我当然高兴,再过不久,阳阳的眼睛就可以看见了……」
「柳如烟。」
我一字一句开口:「挖掉年年的眼睛,你很高兴吗?」
她愣了下,意识到我已经发现了,略带不满,「她都是植物人了,要眼睛又没什么用,刚好阳阳需要,也算没浪费。」
没什么用?
这是亲生母亲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控制不住怒吼:「柳如烟!你他妈还算是个人吗!年年可是你女儿!」
「你吼什么!吓到阳阳怎么办!」
她不满道:「以年年现在的情况,就是浪费浪费时间资源,与其让她痛苦活着,还不如尽她所能造福社会!」
「年年不是植物人!」
我红着眼睛,一字一句,「谁同意你这么做了?!谁允许的!」
「陈也!你怎么这么自私!」
柳如烟嗓音尖刻,「你知道阳阳有多渴望光明吗!他才七岁!你有想过他的未来吗!」
未来?
同样的年纪,柳如烟为周律的儿子争取未来,那我的女儿呢?
我破口大骂:「周律是你再生父母是吧?想要什么你给什么?柳如烟,你真这么无私,怎么不他妈挖你自己的!」
「你这是什么话!跟阿律有什么关系!年年已经是植物人了,相当于已经死了!又是个女孩子,帮帮阳阳怎么了!」
「她不是植物人!她可以活下来的!」
我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大吼:「现在她死了!就因为你!她的眼睛感染!彻底死了!」
「柳如烟,你害死了你的女儿!」
3
「陈也,你少在这跟我大呼小叫!」
柳如烟怒道:「植物人又感知不到疼痛,你也太夸张了!」
「柳如烟!」
我的眼泪掉下来,声嘶力竭,「我他妈再说一遍!她不是植物人!」
「怎么就不是植物人了?你这意思还成了我强迫她了?!」
她破口大骂,「就你知道心疼孩子!我是她妈,还能故意害她不成?!」
「都是为人父母的,能帮就帮!你怎么就不能体谅阿律!他为了阳阳都跪下来求我了!」
好一个能帮就帮!
剥夺自己女儿的光明甚至生命,只为了那句轻飘飘的大义吗?
周律的孩子是块宝,我的孩子是根草吗?
我全身冰冷,「年年因感染死了,这样你也无所谓?」
「你少用这些话术骗我,她本来就和死人差不多,就算是以后醒了,大不了给她安个义眼。」
柳如烟不以为意,「再说了,就她那成绩,眼睛要不要都那么大事,还不如给有需要的人。」
听到这我整个头皮都是麻的,巨大窒息感令我绝望,大口大口喘息,眼泪怎么也擦不掉。
我无法想象,这会是一个母亲说出来的话,年年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都是我们共同见证的,只因周律的出现,就能把一个母亲变成这样吗?
冷血无情自私残忍,哪一点配为师,配为母?
不知怎的,我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年年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承认,没和你商量就捐献年年的眼角膜是我不对,你也没必要这么计较吧,你不知道,阳阳……」
声声句句,都刺的我胸口发疼,我厉声打断她,「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阳阳刚动完手术,我没时间!」
柳如烟声音不耐,「她躺那又跑不了,至于那么多人守着吗?」
我的耳膜嗡嗡作响,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不会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她骂道:「你少在这给我阴阳怪气!我生她养她,别说眼角膜,就连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好。」
我的声音轻到发抖,竭尽全力说出了最后一句,「她把命还给你了!」
不等她再回话,我挂断电话,窒息的绝望席卷全身。
我没能保护好的我女儿,我让她独自面临恐惧,让她孤独而绝望的死去。
她被挖眼时我在做什么?她痛苦而无法呐喊时,我又在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
是我没用。
极端的崩溃过后,我逐渐冷静下来,联系殡仪馆将年年火化,来到了眼科医院。
天气很好,医院楼下的小公园里很多人透气,我一眼就看到柳如烟,正小心搀扶着阳阳,满脸担忧。
周律坐在边上的长椅,正悠然自得的玩手机。
画面温馨美好,我却看的浑身冰凉。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径直走到周律面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猝不及防,重重的摔倒在地,我还想再打,被扑过来的柳如烟死死按住。
「陈也!你疯了是不是!谁让你跑来闹事的!」
4
「滚开!」
我一把甩开她,又一脚狠踢在周律身上。
柳如烟气疯了,怒骂道:「你再闹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别报警,如烟,这是我该受的。」
周律被她搀扶着起身,脸颊已经肿了,强撑着对我笑,「陈哥,是我对不住你,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也是当父亲的,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我理解你妈!」
我气的浑身发抖,阳阳扑过来抓住我的裤腿,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对不起陈叔叔,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别打我爸爸。」
他眼睛上的纱布,让我想起年年死时的模样。
如今他眼睛里的角膜,正是年年所失去的。
怎么会有人为了别人,挖掉自己亲生女儿的眼睛呢?
我伸手想拽他起来,他却一下后缩,满脸惊恐大喊大叫,「不要挖我的眼睛,陈叔叔,我以后会连年年的份一起孝敬你,求求你不要挖我的眼睛!」
「陈也,你怎么这么恶毒!阳阳才七岁!」
柳如烟冲过来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把阳阳护在身后,「没事的阳阳,有我在这,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周律见此情况也痛哭流涕,「陈哥,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孩子吧!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他们像历经磨难的一家人,而我是来破坏他们的反派。
我冷冷看着他们,内心的讽刺到达极限,拉开背包,把里面的骨灰盒西递到了柳如烟面前。
她被吓住,尖叫着一把打掉,「陈也你疯了,拿这么晦气的东西干什么!吓到阳阳怎么办!」
骨灰盒掉到地上,连同里边的东西一起倒了出来。
我浑身发抖,立即蹲下身去死死护着,不让风吹走。
晦气?
她说年年的骨灰盒晦气?
我的眼泪就掉下来,被风一吹,冷的刺骨。
柳如烟还在喋喋不休,「陈也,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懂事!你不看看这什么地方,是能让你胡闹的吗!」
我小心翼翼的把骨灰盒收好,站起身一巴掌打了过去。
她被我打懵了,反应过来后扑过来撕扯我,「你疯了!你居然敢打我!」
我是疯了,我只想还年年一个公道!
「陈也!」
柳如烟嗓音尖锐,「你存心想让我为难是吧!」
「柳如烟!你他妈眼瞎了吗!」
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逼近骨灰盒,她尖叫着对上年年那灿烂的黑白笑脸,一下愣住了。
「不可能!」
她一把推开我,破口大骂,「她好端端在医院,怎么可能会死,我前天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可能……」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她忽然想起我昨天的那通电话,脸上的愤怒怀疑逐渐退去,继而化作茫然。
「柳如烟。」
我浑身发麻,声嘶力竭大吼:「你好好看清楚!这是你的女儿!」
「是被你带到黑诊所,强行挖掉眼睛的亲生女儿!」
「她在死前醒了过来,一直在说她的眼睛没了!」
「柳如烟,你的所作所为,真当昏迷中的年年不知情吗!」
她愣愣看着我手里的骨灰盒,整个人瑟缩着后退,「不是,这不是。」
「医生说不会有事的,怎么可能。」
她一直在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求助似的看向我,「陈也,你相信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年年不会醒了……」
「医生一直说她有很大希望醒过来!」
我一字一句,「你究竟是不知道,还是压根就没希望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