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飞问道:“想不到她也会涉入刘应周的脏事儿里来,看样子真是时过境迁,人心难测……师人焕,你接下去还看见或听见了什么?”
师人焕道:“马夫人对其中一个蒙面人说:‘首领要的笫一批货已采挖出来了,一共有六百七十斤,相信够用了。’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三十万兵马,这六百七十斤如何够用?为什么不接着采挖?耽误了首领的大事,你们如何交待?!’事不宜迟,你们既然收了首领的东西,就要继续采挖,在夏日来临之前至少要向首领交足两千斤货!”
牟飞道:“这六百七十斤货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五石散?”
师人焕道:“三十万人,六百七十斤五石散?怎么说得过去?”
卫空空道:“难道他们已将藏在金脉下面的天心石挖了出来?” 卫空空和魏县令他们在厅中说话的时候牟飞正仗着绝顶轻功伏在瓦面上,听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当时厅中四人聚精会神地说话听故事,并未察觉瓦面上有人。魏县令走后,卫空空才隐隐发觉瓦面上有夜行人呼吸的微弱之声。天下武林中能与卫空空轻功相提并论的人屈指可数,卫空空早听五师兄朱崇礼谈及过飞天螳螂的名号,又初到江陵,他猜想瓦面上的人十有八九是牟飞,果然一猜即中,所以牟飞也知道了矿井里少为人知的秘密。
“天心石是极珍贵的铸造兵器的材料,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卫空空道,“赤焰脂和天心石,刘应周父子随便干了哪一种勾当,都足令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牟飞叹道:“他们在山里苦心经营了四五年,才仅获得六百七十斤天心石,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又岂是当年开釆金挖所付诸的人力物力可比!只不知收货的那个‘首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是‘孔雀会’?”
卫空空问师人焕:“你有没有听出他们的口音?”
师人焕说:“是浑厚的西北口音。具体是雍是凉,我倒没听真切。”各地够资格出门办案的捕快都有区分口音的本领,师人焕是牟飞一手提拔的亲信,跟着牟飞走南闯北多年,这本领当然是有的。
卫空空道:“那暂时可以排除‘孔雀会’的人前来接货。‘孔雀会’的人从天竺而来,就算他们在大唐生活四五年,也没办法把自己的乡音遮盖得干干净净。既是西北口音,一定不是‘孔雀会’的人。” 安史之乱前他有几次奉师命下山去拜会大师伯纳兰的同僚郭瘦熊的后人,在长安见过形形色色的各国使节和西域各族的商人,这些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唐官话,但只要用心分辩,完全可以辩得出他们无论如何也会与中原汉人的口音有所不同的。
牟飞道:“那会是谁派人接走了天心石呢?”
卫空空道:“我也不知道,时艰國乱,偷奸耍滑的人数不胜数,既已到了此处,只能入内才能查它个水落石出了。”
牟飞问师人焕道:“你知道如何通过那三座塔深入进去么?”师人焕道:“那自然是知道的。三座塔呈品字排列,左右二塔塔基向南向下的第三块砖是活动的,抽掉那两块砖,用力推动中间那座塔左右各转三圈,就会露出洞口。”牟飞将三支蛇焰箭交给他,叮嘱道:“我和卫兄弟进去,你在外面给我们放哨,并接应后来的援手,不可大意!”师人焕道:“是。”
二人来到那三座塔边,依师人焕所说抽砖转垎,只听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垎下果然露出一个黑压压的洞口。一股霉腐恶臭之气扑鼻而来,眼前是层层下伸的一条石磴道,石磴道的尽头左右各又有一条坑道。二人悄悄摸下坑道,依壁上的牛油灯火,依稀可辩甬道交错复杂,走过一条甬道,不到三十尺,左右至少经过十数处转角,转角后又有相同的甬道,在不算长的一条甬道里又至少再分出十几处分岔。大概,当时挖取金矿时,为了开矿采石,那些贫苦的矿工便是在这样逼仄的坑道里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不見天日地辛苦劳作,换取少得可怜的一点点带血的报酬,哪怕能养活家里众多人口中的一口也很好,再狭仄再恶劣的条件他们也必须忍耐下来。看到这里,卫空空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从一路而来的牛油灯盏可以显示,情势非常明显:这儿有人经常出没,而且还不算少。假若只是一两个人的话,完全可以用一支火把解决问题,而一路上都有灯盏,说明有人常从此处经过且次数十分频繁,甬道有进出风口,油灯晃闪不休,有风口就是有出路,则可以说明地下矿井不是绝路,一定有人在此劳作,否则全部密闭,没人可以存话下来。
再走了一会,二人就发现脚下的坑道正在缓缓下伸,脚下越来越滑,灯光昏昧,摇摇欲坠。脚下这条昏暗的下坡路犹如通往地狱的路,脚步声虽然轻,听在耳中却似重锤打铁,令人心惊肉跳地在充荡恶臭的坑道中回荡、盘旋。
两人背心贴着阴冷潮湿的石壁面对面地向前移动,就在这时,牟飞脚步忽然一滞,卫空空循着他眼光所向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心头大震!
两人此时刚好摸到了一处甬道的弯角,弯角尽头向左转,又是一条大同小异的甬道,这些和来时路并无二致,所不同的是甬道尽头,堆着一大堆“尸山”。这座“尸山”约有两个人高下,两个人伸开双臂一起那么宽,每一层有六具尸骨,一共堆了二十层那么高。那些尸首有的咬破下唇,面目狰狞;有的圆睁双眼,似极不甘;有的面目扭曲,满脸惊愕……百身百相,不一而足。
卫空空的手捏得喀喀作响,牟飞也愤怒之极。
坑道甬道里那股强烈熏人欲呕的恶臭,大抵便来自这座令人恐惧而出离愤怒的“尸山”。这些不幸的死者身体僵冷,显见已是死去多时,是谁把他们弃在此处,这是故意为之还是在向外来入侵者宣示警告?
牟飞把眼睛望向卫空空,卫空空眉头紧锁,垂首无语。他亦或是为自己所见而震惊,又或为眼前堆成“尸山”的逝者而伤心?!正当两人沉默无言时,甬道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一阵风起,声到人到,一名黑衣蒙面人已一掌拍向背对甬道的牟飞!
牟飞当然不是庸手,他和卫空空一样轻功超卓,也同样练过听风辩器之术,那人悄然而至,他已发觉;等那人话音刚落,他已是迅疾无比地回过身来,气蕴双臂,使出了大金刚掌,只听“喀喀”两响,牟飞双掌齐发,抵着了那人左掌掌力,那人右掌一缩,牟飞一个踉跄,几乎跌倒。那人趁势双掌一错,已把掌力解了开来,向牟飞猛施杀手!在湖广一带的著名捕快中,牟飞素以掌力称雄,哪料刚才这招,来人仅以单掌之力,已足胜他,不由得暗暗心惊!
那人刚使到“开山劈石”一招,挥掌急斫,卫空空已陡然大喝,飞身过去硬接那人一掌,左手一勾勾着了牟飞向后一带,硬生生地把牟飞从那人掌下拖了出来,那人正在发招,卫空空右掌向前一按,喝声“着!”奋力一推,把那人推出丈外,拉着牟飞夺路就走,那人声声怪啸,四通八达的甬道坑道中都传来了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不知多少人从深处涌出,向二人包围了过来!
但听黑衣蒙面人哈哈怪笑,足尖疾点,闪电般扑来,卫空空与牟飞各运轻功从原路返回,如矢疾飞,蒙面人料不到二人轻功如此高明,一面带人紧追,一面心中暗自诧异!
三人冲出洞外,师人焕在外看见牟飞与卫空空出来,急放三枚蛇焰箭。那蒙面人身形一起,呼的一声从牟飞头顶飞过,反转身来,掌法大变!牟飞大吃了一惊,只见那蒙面人掌势飘忽如风,掌法神妙变幻,不可捉摸!自己转到东方,敌人追到西方,自己避到西方,敌人又已在北方出现。就像他已熟知了自己的招数,自己一出手一投足,全在对方意料之中!牟飞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大大吃惊!他的大力金刚掌是少林传世绝学,虽然只学了八成,对付一般的武林高手来己绰绰有余,但却抵挡不住那蒙面人神妙无比的掌力,三十招之内,只听“砰”的一声,牟飞肩头吃了那蒙面人一掌,幸他根底甚好,身体壮实,又善用轻功趋避,这一掌打得他肩骨欲裂,晃了两晃,并未跌倒。
卫空空粗看几招,倏地飞身扑上,但见那蒙面人右手一扬,三把匕首带着呜呜之声,分三路迎面打到!卫空空中指一弹,把当中的匕首打落,霍地一个“凤点头”,把左面那把匕首也闪过,双指一钳,把右面那把匕首钳着,定睛一看,心中不禁一愣!蓦见一个瘦长身影,俨如怪鸟飞腾,倏忽飞下,正是白尸当先赶来,接住了那蒙面人的掌力,片刻之间,两人已拆了七八掌!紧跟着黑尸、公孙一琇和逐鹿香妃也先后到了。
公孙一琇叫道:“卫大哥,你没事吧?”卫空空钳着匕首笑道:“我没事!”逐鹿香妃皱眉道:“咦,难道你掉进糞坑了吗?一身的臭味儿!”公孙一琇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卫空空把手中匕首一晃,问逐鹿香妃道:“你认得这个吗?”
逐鹿香妃接过匕首,为之一愕,问道:“这是直北口外沙陀族的‘奴儿刀’,沙陀族人手一把,你从下面找来的吗?”卫空空道:“不是,是刚从那个蒙面人那里截下来的。”逐鹿香妃诧道:“难道他沙陀族人?”卫空空面色一端,道:“恐怕还不是那么简单,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人恐怕是沙陀族的族长、江湖上人称‘神掌沙陀’的沙扬威!”公孙一琇吃了一惊道:“如果他是沙扬威,那你的那位姓杨的师侄又在哪里?”
卫空空道:“谈师侄有经理之才,果敢精明,也许他已察觉了沙扬威的野心,及时溜走了也未可知。”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叫逐鹿香妃和牟飞道:“你们的人手安排怎样?快发信号,我们去找矿井存着的火药,将这矿坑炸毁!”话音刚落,只听有人怪笑道:“就凭你们几个,想炸矿井?你们有命离开此地再说吧!”笑声激荡,赤城法王等人忽地现身道观门楼之上!
但见赤城法王手抚长须,洋洋自得,把手一指逐鹿香妃,狞笑道:“贱婢,康庄大道你不走,鬼门关口你闯进来!识相的束手就擒,否则贫僧教你们通通埋骨此处!”逐鹿香妃峭声道:“看在你的死鬼师父天禪子和我家有数面之缘,在潼关之时我救你一条狗命,我能救你的命,也能取你的命!秃贼,休逞口舌之快,下来送死罢!” 赤城法王须眉皆动,双掌一击,声如金铁,尖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贱婢!”蓦地就在楼头腾空飞下,掌风呜呜怪响,闪电般拍到逐鹿香妃头顶,他的大弟子呼韩邪和师弟章九幽也分头带着党羽跳下,包围了过来,就在道观门外捉对厮杀,狠狠恶斗起来!
卫空空刚和公孙一琇说了声“琇妹小心”,猛可里剑光一闪,一名满脸邪气的黄衣青年仗剑杀来,喝道:“弃暗投明,饶你不死!”卫空空嘿嘿一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来来来,吃我一剑!”紫微软剑扬空一闪,一招“投石问路”,剑花如浪,千点万点,当头直罩下来。那青年剑法身法颇怪,看似脚下踉跄,长剑一抖,竟在紫微软剑的淡红剑光的笼罩之下身躯一飘一闪便脱出身来,剑诀指处,一剑直刺过来! 这一招招里套招,式中有式,似虚似实,变化无方,用的竟是失传江湖已久的少林达摩剑法!
卫空空心中暗自讶异,剑柄一转,只单用绞、击、刺三种手法,便将那青年的攻势一一消解,那青年霍地长剑一指,青光一闪,斜刺胸胁,卫空空喝声:“好!”剑锋反手一挂,将那青年长剑震开,剑柄向外一撞,斜点那黄衣青年左肋的“章门穴”,这是明月神功中一招令敌人分心他顾的巧招,那黄衣青年晃肩急退,嗤的一声,卫空空的紫微剑锋从他他肩头飞过,将他肩头衣裳割开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
那青年大吃一惊,只听卫空空喝道:“你的达摩剑法形神不似,谬之远矣!敢到我的面前出丑露乖,岂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王面前耍大刀?从实招来,你的师父是谁?!”身形疾起,但见一团剑光罩着那青年前后左右盘旋飞舞,那青年身形被裹在剑光之中,斗不上十招,已是左支右绌!那黄衣青年吃惊的并不是卫空空的剑法神妙,他吃惊的是卫空空竟然也使出了达摩剑法,而且剑招之快,功力之深,还远在自己所想象的范围之外!他越斗心中越惧,心道:“外曾祖曾说方今武林,达摩剑法失传已久,天下懂得这门旷世剑学的人加上少林寺弟子数来数去,绝不会超过四个!为何这小子也会这门剑法,而且看上去功力比我还要高深得多?!”
这黄衣青年不是别人,乃是江陵节度使刘应周的儿子刘敏,他的母亲关云卿即是多年前名震河套的绿林第一帮派“天下盟”中一位长老的孙女,也就是卫空空和公孙一琇追出客栈,追赶宗羽时半道所遇的那名中年女子。天下盟因两代盟主袁敦彝和谷定虚的先后去世,盛极而衰,部伍渐散,那位关长老也在风烛残年回到故乡江陵终老。关长老乃天下盟的江山老臣,累功升赏,得老盟主袁敦彝破格传授达摩十八剑的断简残篇,他妻、子皆亡,身边没有别的亲人,止有一个孙女云卿在旁,思忖奇艺难得,便将这套剑法传授给了孙女云卿。
关云卿虽得了达摩剑法,却只得意会,未得心传,很难练到登峰造极;而卫空空的师父李思铭却是袁敦彝的外孙,非止得了真传,还得了外祖父的剑谱,五十岁未到便将残篇补遗,终至大成。李思铭是一代宗师,襟胸广阔,将过摩剑谱补全之后,自忖古谱出自少林,便命大弟子明叶风亲自送谱回归少林。卫空空在山上学艺时偶见明月堂中刻有十八招达摩剑法,一时好奇而习之,还向大师兄明叶风提出了剑法中三项不足,李思铭闻之大喜,便单独将这十八招剑法悉心传授。
卫空空虽练了十八招达摩剑法,却始终认为这门剑法精奇诡谲神异无比,毕竟乃是别派所有,自己学之无名,用之不义,行走江湖也很少用到,若非见刘敏用此剑法,他还是会藏之不露。
刘敏正在精疲力竭,和白尸恶战四十余招的那蒙面人突然扑到,卫空空紫微剑倏地向外一弹,一招“天山飞雪”,凌空刺下,剑光闪闪,直似雪花飘舞,寒气迫人,那蒙面人逼得运用内力,以粘连激荡之法来抵御卫空空的剑法,接招试招,虚击两掌。他掌法以沉稳飘忽见称,左掌一推一拿,空手硬抢卫空空的紫微剑,左手一伸,待要将卫空空手腕拿着,不料眼睛一花,卫空空倏的从头顶飞过,反手剑锋一指,喝道:“快说,你是不是沙扬威?”宝剑一抖,迅逾追风,刷刷两剑,左刺右腰,右刺左臂,那蒙面人迫得急急弯腰转步,施展全副本领才避开两剑。卫空空又喝道:“你不肯承认,我就亲手来撕你的画皮!”一剑快似一剑,把那蒙面人追得团团乱转,剑法之妙,竟是那蒙面人生平所仅见!
斗了三五十招,卫空空大喝一声:“着!”唰的一剑,将那蒙面人面上的面巾划开!那蒙面人也当真了得,急伏地一滚,腾身跃出数丈以外,猛听不远赤城法王大声叫道:“贱婢,还不弃剑投降?”卫空空不及追那蒙面人,回首一望,但见公孙一琇和逐鹿香妃、黑白双尸夫妇、牟飞与师人焕三处都已落入包围圈中,正要前去救援,忽听一声长啸,六条人影如飞奔上山来,卫空空定睛一看,不禁又惊又喜!
来的几人,分别是铁笔神医欧阳化、小无相金刚门掌门无名老尼,大盗哥舒岳和未婚妻子陆雪樱,最后那两人更令卫空空惊喜,其中一个乃是十四师兄黑鹰剑客宫九城,宫九城身边还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
原来卫空空下山不久,宫九城在剑宫又住了一月。这日他正在闭关,忽听弟子来报,说他老家陈留有信来。宫九城心道:“我自幼父母见背,又无兄弟姊妹,老家更无亲人,是谁给我写信?” 猛可里想起一人,急忙出来接信一看,果是西川大侠叶宗万的来信。宫九城在南海学艺时,机缘巧合下与叶宗万结为忘年之交,成名之后年年都借下山游侠的机会到西川拜望叶宗万。叶宗万极喜他少年有为,便将堂下一位侄女许配给宫九城为妻。这位女子便是叶宗万的女儿叶明霞的表妹叶芳霞,乃雍州清云山风尘异人玉面飞狐的得意门生。
雎阳之战中太守张巡不幸战死,叶宗万无意久留军中,葬了张巡之后便携女儿叶明霞和女婿贺天行向南游历,恰巧经过苏州,偶尔得知堂弟一家迁居苏州已有数年。叶宗万上门拜望,才知叶芳霞父亲已然亡过,只与寡母相依为命。叶芳霞此时已虚岁二十六,她的母亲问及未来女婿,叶宗万连连致歉,说道芳霞婚事已有良配,当时因军旅之事太过匆忙,没有详细说明,并说男方乃是名门弟子,虽年少孤穷,但武功已近大成,是江湖上有名的英侠,不但练有精妙的武功,还是著名的天山二十九弟子之一。叶芳霞母亲也知天山剑派的威名,闻言大喜,忙请叶宗万写了书信送去天山,催宫九城下山成亲。
宫九城到苏州后,叶宗万和女儿女婿已往云南去了。叶母见宫九城堂堂一表,英气逼人,老怀大慰,十分喜欢;叶芳霞更是芳心窃喜,暗自庆幸自己终身有靠,含羞带怯,亲口允了亲事。叶母忖西川叶氏乃当地望族,叶家这支虽仅有一女,婚仪必不能草草了之,便带了二人回至川中叶家临邛祖宅,择日亲自为二人完婚。宫九城与叶芳霞婚后其乐融融,鱼水极欢,那日夫妻俩踏雪寻梅,访幽探胜,无意中走到降魔禅寺,无名老尼见宫九城英气勃勃,仔细一问,才知竟是卫空空的师兄师嫂,真个无巧不成书。宫九城问起二十九弟,便与妻子商议,到江陵助师弟一臂之力,遂辞别岳母,与无名老尼等人一起买船东下,来到江陵。
师兄弟及故友见面,俱各欢喜,未及寒喧,各加入战团。呼韩邪见叶芳霞是个文弱女子,以为她好欺负,想把她擒住交给师父处置,出手用的便是重手法,要将叶芳霞宝剑打掉,然后再捉她。哪料一剑奔前,寒光陡起,当的一声,火花蓬飞,手中长剑已断了一截!呼韩邪“咦”了一声,叶芳霞反身一剑,斜刺过来,呼韩邪扔了手中断剑,错步回身,急急还了两掌,掌力刚发,叶芳霞已倏地变招,第二剑第三剑接连而至!呼韩邪仗着火候老到,解了三掌,第四招叶芳霞使出玉面飞狐这一脉的独门绝招,一剑“玉狐夺月”,剑尖电也似的奔向呼韩邪咽喉,呼韩邪急闪身时,只听“嚓”的一声,肩头软甲被叶芳霞一剑劈开,若非躲闪得快,几乎将一条臂膀卖给敌人,大吃一惊,急反身跃出!
赤城法王见呼韩邪吃亏,手中禅杖突然一杖扫来,叶芳霞猝不及防,举剑一挡,宝剑几乎给他震得脱手飞去,宫九城身形迅疾,唰地一剑,当当巨震,宫九城的长剑和赤城法王的禅杖同时脱手。赤城法王虎口震得渗出血丝,勃然大怒,暗运真力,一掌重手拍出,宫九城手臂酸软,无法应招,匆忙间翻掌一挡,被一股大力推得倒跃三丈!逐鹿香妃和公孙一琇正联手斗章九幽,不防后面来了欧阳化,一记小少阳重手将章九幽震得满口喷红,急忙抱头鼠窜。此时此际,四面八方敌人越来越多,卫空空招呼众人退却,众人且战且走,退下山来。
赤城法王率人紧追,向后面的卫空空和哥舒岳抓来,哪知卫空空紫微剑剑诀向后一指,一剑横削,赤城法王连忙缩手,衣袖已给割去一截。赤城法王大怒,身形一起,飞起半空,宛似一头怪鸟,凌空下击!卫空空将哥舒岳一推,侧身疾闪,瞬间连抢三招,把赤城法王逼出一丈开外,后手一剑,刺到法王前胸。赤城法王恃仗邪派硬功单掌往外一挂,掌心疾吐,劲道奇大,蓦地里双剑齐飞,逐鹿香妃与公孙一琇同时飞来,唰唰两剑,迎面刺去!
赤城法王身手迅疾,飘身一闪,刚刚避开,卫空空的紫微剑又风驰电掣般刺来,赤城法王连换几种身法,始终避不开他的剑尖,只觉身前身后,红光满目,剑气寒霜,沁人肌骨,急急弯腰控背,几个翻滚倒飞出去。卫空空轻劲卓绝,半空中身躯一屈,反手一剑,赤城法王猝不及防,胫骨中剑,双掌向前一插一推,卫空空胸口也被他指甲划伤,借他一推之势,飘出五六丈外。
黑尸见卫空空着伤,大叫一声:“好哇!秃贼敢伤少主,大哥,咱们俩干了他!”双尸反身来迫,赤城法王吃了一剑,动止不便,双尸已跟到背后,呜呜作响,两双铁爪先发攻势! 赤城法王反掌一劈,劈双尸不中,白尸手腕一翻,骤下杀手。爪影重重中,赤城法王肩头吃了白尸一爪,夫妻二人大叫可惜!他们可惜的是没来得及戴上精钢爪套,精钢爪套十指指尖都染有剧毒,“无双青环”中的女杀手方无在客栈中了一爪,当即昏迷,毒性之烈,可见一斑,刚才白尸那一爪若是戴了爪套,赤城法王武功再高,就算不死也难逃一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