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海医药宣布一口气砍掉五个在研项目的临床试验及后续开发事项,而这已经是这家国资药企今年砍掉的第三批管线,累计终止项目达12个,累计沉没成本近7亿元。
虽然像上海医药般密集且大量的管线调整并不多见,但在普遍有着“十年、十亿美元”成本投入,成功率却仅10%左右的创新药研发领域,爆款药物终归只是少数。对更多的创新药企业而言,选择有竞争优势的研发管线之外,适时根据自身发展战略、市场变化等调整产品管线,平衡资源投入乃至及时止损,也是一项很重要的能力。
如10月15日发布2024年三季度业绩报告的跨国药企巨头强生,部分核心产品销售同比涨幅最高达到了八成以上,却也同时在披露的最新在研管线情况中,一个季度内便悄然删除了3项早期和中期候选药物的开发。
而强生的合作伙伴,国内创新药企龙头传奇生物,在成功研发出Caryvkti(西达基奥仑赛)这一爆款的背后,2022年也有过终止重要在研管线临床试验的经历。
2024年以来,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药企,如辉瑞、阿斯利康、百济神州、华东医药等因内部或外部原因而终止在研项目的均已不下10家,因此损失的资金少则数千万,多则数十亿。
最“伤”的无疑是辉瑞,两年前砸下54亿美元收购的一个产品管线,因临床显示较大风险不得不宣告终止所有临床试验并全球召回相关药物。
01
7亿成本归零
如果一项创新药研发周期是10年,那么临床试验阶段大概需要耗费6-7年,而这往往也是最耗费资金的阶段,失败率也相对较高。
上海医药最新宣布终止的五个项目,也都已经处于临床试验阶段,累计研发投入约2.57亿元,其中三个为I期临床试验结束,一个II期临床试验结束,一个甚至已经到III期临床试验收尾阶段。
累计研发投入最少的一个项目管线,是拟用于非小细胞肺癌(NSCLC)等恶性肿瘤治疗的选择性抑制剂I020 ,目前处于 I 期临床试验结束阶段,2018年5月经批准开展临床试验至今五年多,已累计投入了4145.07万元。
投入最多的一项是I008 ,已耗费了6218.75万元。该管线也是2009年上海医药首次开始强调将研发与技术创新作为发展重点后,首批推出的核心研发项目之一,是由中药雷公藤主要活性成分雷公藤甲素通过提纯、加工、化学结构修饰改造而获得的专利化合物,拟用于类风湿关节炎的治疗。
如今耗费15年,砸下数千万资金推进至 II 期临床试验结束的管线,却戛然而止,不禁让人唏嘘。不过上海医药方面也表示,I008-A 项目艾滋慢性异常免疫激活适应症的临床试验及后续开发仍正常进行中。
在此之前的5月及6月,上海医药也先后终止了两批共七个在研项目的临床试验及后续开发。自2024年至今,上海医药累计终止了12个项目管线,累计研发投入约为6.94亿元,占该公司2024年上半年29.42亿元归母净利润的比例达到了23.59%。
(上海医药2024年终止研发管线情况,来源:企业公告)
对于如此密集且大量的管线调整,上海医药给出的理由是合理配置研发资源、聚焦优势研发项目,同时也是基于对研发项目未来市场价值、业务协同以及后续开发投入等因素的综合评估所作出的决定。
新康界了解到,过去近10年间,上海医药在创新药研发管线的铺排上,曾有着“大跃进”般的集中投入,研发投入也因此节节攀升,但研发成果却可谓寥寥无几。
2017年上海医药的研发费用仍为个位数的7.90亿元,2018年破10亿元,2022年破20亿元,2023年已达到22.04亿元,七年累计研发费用已超111亿元。
(上海医药近年研发费用情况,来源:雪球)
截至2024年6月30日,上海医药仅获得受理的临床申请及进入后续临床研究阶段的创新药管线就已经达到50项(其中3项为美国临床II期),上半年研发费用11.05亿元,同比增长7.67%。
但高额投入背后,却是严重不对等的研发成果。有自媒体统计发现,上海医药自2006年至今,都未能有新的创新药获批上市,至今仅有安柯瑞(重组人5型腺病毒)、凯力康(尤瑞克林)、培菲康(双歧杆菌三联活菌)3款创新药上市,上市时间分别为2005年、2005年、1995年。
无论是研发效率过低,亦或盘子铺的太大导致资源浪费,作为一家医药商业龙头企业,上海医药在创新药转型上的“大进大出”经历,都提醒着诸多同行,创新药这门生意不仅考验企业的管线把控能力,更需要及时洞悉市场变化及行业形势,尤其资本寒冬之下,及时止损未必是坏事。
02
管线优化潮到来?
近一周,石药集团、百裕制药曾先后宣布向MNC巨头授权药物相关权益,前者一款临床前的候选小分子降脂药物相关独家权益以逾20亿美元的总额授予阿斯利康,后者与诺华就一款小分子抗肿瘤药物签订独家许可协议,潜在交易额超11.7亿美元。
相关媒体统计显示,今年以来我国创新药对外授权许可商业化交易数量已超50起,潜在总交易额超过360亿元。
持续的创新药出海热背后,不仅代表着本土创新企业的研发能力获得认可,也意味着市场对药企在管线实际创新及市场转化预期上的要求将更高,尤其在市场环境下行的阶段,企业在研发管线上的资源配置及优化,也颇为重要。
因此,有行业人士指出,随着市场环境变化以及国内创新药行业发展进入新的阶段,创新药企业终止预期不佳的管线,调整管线的资金及资源等配置,将成为一种常态化的选择,甚至会逐渐迎来管线优化潮。
一上市药企相关负责人曾表示,国内创新药经历十余年的蓬勃发展,目前已从粗放发展的阶段趋向产业结构的升级、优化,从而引发管线优化潮。
艾媒咨询CEO兼首席分析师张毅则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强调,当下市场环境中,企业研发管线调整将更倾向于将资源和资金投入到离市场近、收益高、确定性比较强的项目中。
仅今年以来,包括头部及中小企业在内,已有十余家药企进行了管线调整优化,原因既有企业自身经营战略调整,也有管线临床数据不佳、研发回报率低、竞争优势不明显等。
(2024年部分国内创新药企业终止研发管线情况,来源:企业公告、媒体资讯整理)
如华东医药就在8月中旬宣布其于2017年底从美国vTv Therapeutics手中引进的口服小分子GLP-1受体激动剂TTP273项目后续研发将被终止,原因是华东医药的另一款在研GLP-1靶点产品比该产品在减肥适应症上拥有更为显著的疗效及更高的市场潜力。
因此华东医药决定及时止损,并将精力和资源集中,全力推进优势更明显的其他创新产品研究。而此前华东医药在TTP273项目累计直接研发投入总金额约为1.97亿元(含1000万美元首付款及注册里程碑付款)。
与华东医药情况类似的还有百济神州、天坛生物等,基于市场竞争形势及企业自身战略考量,在内部优化调整过程中主动放弃了相关管线的继续研发投入。其中百济神州今年2月宣布终止的4个靶点的异体NK细胞疗法是在2021年6月从Shoreline Biosciences手中引进,2022年已支付了4500万美元的预付款。
亚虹医药及来凯医药则是由于产品管线临床试验未能达到预期效果而放弃,普洛药企一项注射用索法地尔治疗急性缺血性脑卒中的III期临床试验,则因为III期临床试验恰逢全国大范围疫情封控,可能导致临床研究数据存在质量风险,不得不放弃。
值得一提的是二季度内陆续终止了5项疫苗研发的沃森生物,其中4项均为新冠疫苗,由于主要针对早期的病毒突变,继续投入也很难再有商业化效益,因此选择了终止。
此外,受两款核心产品二价HPV疫苗和13价肺炎结合疫苗在2023年销售表现未及预期的影响,沃森生物年内的营收及净利润双下滑,且2024年上半年也仍旧未能挽回业绩颓势,营收及净利润分别下滑33.88%、62.53%,出于整体经营发展的考量,管线优化也在所难免。
可作为对比的是,整体营收增速放缓明显,2023年一举砍掉3款药物管线的再鼎医药。该公司经过评估在研项目的发展可能性及涉及到的疾病领域治疗竞争格局后,决定终止Margetuximab、Odronextamab和BLU-945共计3款药物的开发,其中两款甚至已经接近上市和商业化。
而在终止上述三款药物的研发投入后,2023年再鼎医药的研发支出即减少了7.12%至2.66亿美元,同期净亏损亦收窄逾两成。截至2024年中期,该公司营收增幅超过2023年,同比增长42.35%至1.88亿元,净利润亏损同比进一步收窄两成至1.34亿元。
03
及时止损的MNC们
行业人士指出,企业决定砍掉管线,需要从投入、发展前景、市场变化等角度综合衡量,而在目前的环境下,创新药企基于性价比优化资产管线,其实是一个好的现象。从整个行业来看,包括投融资、行业监管等层面,目前我国生物医药行业方方面面都在经历一个优化重组的过程。
且市场环境变化,影响的不止国内企业,即便家大业大的MNC巨头们,一边重金收购潜力管线的同时,一边也在“淘汰”回报率低或预期不好的产品,及时止损。
例如刚刚披露三季度业绩报告的强生,得益于Darzalex(达雷妥尤单抗)、Erleada(阿帕他胺)和Caryvkti(西达基奥仑赛)等产品销售增长强劲,期内创新药业务收入同比增长了4.9%至145.8亿美元,但同时也低调地将3项神经科学领域的早期和中期候选药物的开发,踢出了在研管线。
(2024年部分MNC企业终止研发管线情况,来源:企业公告、媒体资讯整理)
武田制药的合作伙伴Wave Life Sciences也在一份文件中披露,武田制药已于10月11日决定放弃行使包括WVE-003在内的亨廷顿氏病疗法的期权。双方曾于2018年2月份签署了相关的战略合作协议,共同开发用于治疗中枢神经系统紊乱的核酸药物,至今武田已向Wave Life Sciences支付了约2.6亿美元。
10月15日高调宣布,与TRIANA Biomedicines就多个靶点发现新型分子胶降解剂达成一项超15亿美元战略合作及许可协议的辉瑞,半个月前才刚刚因一项败北的药物临床试验受到行业关注。
辉瑞于2022年以54亿美元重金收购而来的镰状细胞病治疗药物Oxbryta(亦称为Voxelotor)因最新临床数据表明存在严重并发症及死亡风险,决定召回所有该适应症的生产批次,并停止该药物的所有正在进行的临床试验和扩展访问计划。
据悉,2023年Oxbryta在全球的销售额达到了3.28亿美元,但辉瑞公司表示,并不认为市场撤回会影响该公司2024年的财务指导。
但这并非辉瑞今年第一次终止管线,5月份该公司也曾终止了3项已达临床I期或II期阶段的药物研发,从而集中精力和优势资源全力推进已处于临床研究阶段的同类更优产品的研究进度。
辉瑞之外,BMS、吉利德、诺华、阿斯利康、罗氏、赛诺菲等也纷纷宣布了管线的调整动作及优化计划。
如BMS首席执行官Christopher Boerner年中时已宣布公司将削减12条研发管线,节省资金用于投资潜在重磅产品,如细胞疗法Breyanzi等,且此前已陆续停止了包括免疫疗法Yervoy的后续版本、SIRPα-和BET靶向药物等在内的12个项目。
吉利德也在上半年先后终止了2个细胞疗法项目,以及关于CD47单抗magrolimab的6项试验,包括magrolimab联合疗法治疗头颈部鳞状细胞癌、三阴性乳腺癌、结直肠癌等多项实体瘤研究。
该项目由吉利德49亿美元收购获得,是一种潜在的first-in-class抗CD47免疫疗法,但临床开发却并不理想,无奈只能选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