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城郊区。

我潜在海蓝色的水里，只冒出一双眼睛。

段司辰走到水边停下：“出来一下。”

我缓缓游过去，握住了他那只温暖好看的手掌。

段司辰一把将我拉出水面，打横抱在他腿上。

闻着他身上独有的香味，我欢快地拍打着偌大的鱼尾，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的心脏，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段司辰的指尖顺着我的肩头划到脊骨，一路向下。

只因为遥遥看了眼游艇上的段司辰，他逆着光站在甲板上，夕阳在他身上洒下温暖而惊艳的色彩，于是我义无反顾地，握住了他试探性伸过来的手掌。

虽然在这里，我每天都要被他取走身体上的东西，每次都痛不欲生。

但只要有段司辰在身边，我就甘之如饴。

他还特意为我打造了一个蓝色的水池，和大海的颜色一模一样。

段司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池子边轻声问：“还疼吗？”

我只能发出人鱼族独有的频率，他听不懂。

于是我趴在他面前，认真地点点头。

段司辰默了一瞬：“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我又点头。

只要段司辰留在我身边，只要他开口，我就会点头。

“在很深的海底，住着六名人鱼公主，最小的公主等到十五岁生日那天，终于能游上海面……”

是我们人鱼的故事，是段司辰为我写的故事！

我脸颊枕着双臂，认真听着他醇厚而温柔的嗓音，不自觉入了迷。

“人鱼公主最终还是没舍得杀死王子，变成泡沫消散在空中。”

他尾音落下，我感同身受般难过不已，眼眶里滑下的水珠被段司辰接在掌心。

捏起那颗莹润的珠子，他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原来传说都是有据可考的。”

我以为他喜欢这个，又强行挤出几颗泪来。

段司辰却对人鱼泪失去了兴趣，反而认真地打量起我：“你会哭，是因为你听了这个故事很难过吗？”

我点点头，因为我既难受又害怕，我不知道我和段司辰的结局会是怎样。

他留下一颗珠子，将其他的都抛进水里。

我下意识看向那几个溅起的小水花，却听得段司辰轻笑一声。

“你又不是人，竟然也会有感情？”

2

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不是人……就没有感情么？

可是我在海里认识的海豚和鲸鱼朋友，它们都有感情，也会感到孤独。

同样的，我也会，或许更甚。

就在我思考的间隙，段司辰又淡淡开口：“你肚子饿不饿？吃什么？”

我抬起鱼尾摇了摇，怕他不懂，又指了指鱼尾。

很快，段司辰就带着海鱼回来了，一股脑倒进水池里。

我抓住一条龙头鱼抱着啃了起来。

这种鱼最鲜美，连骨头都是软的。

段司辰定定凝着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以为他也想吃，将手里才啃了一口的鱼递过去。

他侧身避开，这次我读懂了他的情绪，那是透骨的嫌恶。

“你一定要生吃吗？”

我不明白，不这样吃，那该怎样吃？

段司辰用力地抿了抿唇，没给我一个答案就迅速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脏有一瞬说不清的抽痛。

手里的龙头鱼也索然无味，干脆丢回水里。

第二天。

我特意趴在池子边偷看，想知道段司辰吃的什么。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进食的手停住：“你想吃？”

见我点头，段司辰拿着铁盒向我走来。

“是寿司，里面也有鱼。”

我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有海的味道，但是难吃的难以下咽，我是只吃鱼肉的。

“你喜欢吗？”

看着满眼期待的段司辰，我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温柔一笑，将一盒子怪东西都喂给了我。

很奇怪，他亲手喂的味道不同，竟然好吃很多。

段司辰心情似乎也很好，他深深看着我，眼底的温柔要将我溺毙。

这一瞬，我的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你有名字吗？”

每条人鱼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频率，我们不需要名字。

我尝试着把自己的频率告诉段司辰。

他无奈一笑，含着宠溺：“算了，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年年。”

年年？

我费劲力气也学不出这两个字。

段司辰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你们寿命很长，会有很多个岁岁年年。”

见他高兴，我也高兴地摇动尾巴。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名字。”他眯眼笑了，温柔至极。

我多看一眼，心跳就快一分。

忽然，一道甜甜的嗓音打断了我们：“司辰，你还给这条鱼取了名字？”

人鱼族有一个能力，能看到人的生命力。

我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女人命不久矣。

段司辰回头看向她，无奈地笑笑：“秦诺，你该不会连她的醋都吃吧？”

秦诺抿了抿唇，没回答。

“后续很多实验都需要她百分百配合，你也养过宠物，应该知道提高信任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一个熟悉的昵称。”

段司辰说的话我没完全听懂。

但我知道宠物，在海里的时候，我也养过鱼虾珊瑚当宠物。

我心脏涌出一股失落，还夹杂着痛意。

秦诺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我来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检测结果出来了，她的鳞片可以缓解我的病情。”

段司辰转而看向我：“上次拔鳞片，你痛吗？”

我一怔，指了指手上的指甲。

之前我在捕食的时候失去了一片指甲，拔麟的痛跟这个比起来，只多不少。

段司辰明白了我的意思，眸中满是迟疑和复杂。

突然，他抬手覆上我的双眼：“年年，别看，很快就好。”

他抚摸上我的鱼尾，在他指尖的温度下，我身体不住战栗。

来不及细细体会这种微妙的感觉，下一刻——

皮肉撕裂的痛楚再次从我的尾巴上传来！

3

我攥紧拳头，指甲嵌入肉里，妄图以痛止痛。

可浑身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段司辰两指夹着蓝色鳞片放进水里洗了洗，转身递给秦诺。

接过鳞片，秦诺有些委屈：“司辰，你对她太温柔了。”

段司辰眉头一拧：“秦诺，我不可能对人类以外的物种产生感情！”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又强调一句：“绝不可能。”

他的话仿佛狂风骤雨，一字一句砸在我心里。

泪水化作珠子一颗颗砸在水里，段司辰却没看我一眼，径直拉着秦诺离开。

他走后，我抱着头冥思苦想，怎样才能变成人？我到底哪里和人类不一样？

……

等到段司辰再次回来。

我趴在岸边，兴奋地向他展示我的双腿。

只要离开水，鱼尾可以变成双腿，只是在岸上待久了，我的呼吸十分困难。

段司辰瞳孔一震，脚步僵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的呼吸也艰难了起来。

段司辰别开眼，耳廓泛着红：“你怎么……”

他语气有些乱：“算了，我去给你找件衣服穿。”

不久，段司辰拿来了他常穿的白色衬衫，偏过头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指尖与他相触，段司辰仿佛触电般缩回了手。

抱着他的衣服，我贪婪地闻着上面干净的，属于段司辰的味道。

听着这边的动静，段司辰瞥了我一眼，随即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算了，我教你穿。”

他一直没敢看我，胡乱拿起衬衫往我身上套。

段司辰温热的指尖时不时划过我的肌肤，身体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我的脚趾不受控制地微微蜷起。

本能驱使，我从背后抱住了段司辰。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才能抚平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但和他肌肤相触，能让我好受一些。

段司辰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他尝试拉开我的手臂，却不慎触及到了我胸前的柔软……

我浑身一颤，将他抱得更紧。

“年年，放开。”段司辰嗓音喑哑，尾调勾人的颤。

这一次，我没有听他的话。

我终于变成人了，是不是就有资格贪恋他的体温和气息？

段司辰连呼吸都开始颤抖，忽然，他反将我压在身下，语气又沉又无奈：“年年，你们人鱼族的美貌，的确可以诱杀所有的男人。”

我一怔，段司辰是怎么知道的？

在遥远的另一片海，那些金色头发的人鱼，的确靠嗓音和美貌诱杀男人。

“年年，告诉我，你会吗？”段司辰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指了指自己的鱼尾，想告诉他我们这片海域的只吃鱼。

又突然想起，我的鱼尾早就变成了腿。

段司辰眸光落在我的腿上，喉结上下滚了滚，我甚至清晰听见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没有任何预兆的。

他结实的身躯紧紧贴着我，修长的手指顺着我的大腿向上摩挲。

段司辰手指的热度点点向上延伸，一直传到我的脸上。

“年年，我真的很好奇。”

此刻我大脑极度缺氧，不仅仅是因为离了水。

段司辰的声音听着格外缥缈。

他指尖四处游移，不由分说地试探流连。

段司辰灼热的呼吸伴着话语吐在我耳边：“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跟正常女人一模一样？”

4

前所未有的感觉刺激着我。

五指胡乱地抓着，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段司辰突然停下动作，认真打量着指尖长长的银丝，勾唇轻笑。

“年年，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人鱼，我差点把你当做真正的女人了。”

我一怔，难道我此刻在他眼里还不算是人类吗？

段司辰幽深的眸光扫过我的腿：“你是怎么做到的？离水吗？”

不等我点头回答，他就将我抱起扔进了水池中！

冰冷和潮湿瞬间席卷全身，打湿了白色衬衣。

不仅彻底抹去了刚才的燥热，也抹去了我身上属于段司辰的味道。

离开他温暖的怀抱，落入我长久栖息的水里，我竟然感觉到冰冷与不适应。

段司辰走了，自那天后，他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很奇怪。

似乎是……刻意的淡漠与疏离。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尽力讨好，哄他开心。

吃他投喂的任何食物。

乖乖地配合他做所谓的实验，予取予求。

甚至在秦诺再次找上门时，主动拔下鳞片颤巍巍递过去。

段司辰不喜欢手上沾血，我不想弄脏他的手。

看着我手里的鳞片，还有我渗血的尾巴，段司辰眸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忍，我还来不及分辨，就稍纵即逝。

“司辰，这条鱼被你养的很乖。”

秦诺挽住段司辰的手臂，嘴上明明是在夸我，眼神却透着令我警惕的阴冷。

我凝着他们紧贴的身躯，胸腔涌起一阵逼人发疯的，窒息的痛苦。

察觉到我的视线，秦诺勾了勾唇，踮脚掰过段司辰的脸，捧着吻了起来。

段司辰脚下一个踉跄，双手撑着桌子才堪堪站稳。

只是这样的姿势，仿佛在压着秦诺，加深了这个吻。

听着空气中暧昧的声音，以及他们愈发亲密的行为……

我弯下腰沉进水里，五脏六腑一齐痛苦的叫嚣。

“司辰，我想要你。”秦诺嗓音急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