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也好,生活也罢,我们追求的是一种自然与协调的美。同样的一件衣服,别人穿上去很漂亮,而你穿上去却并不那么优雅;同样的一种发型,展现在别人的脑袋上,高贵妩媚,而移植到你的头上,却大相径庭;薰衣草在北方长势良好,但不宜到南方种植;荔枝在南方生长旺盛,移植到北方就会死。为什么,物物各异,事事不同,不适合罢了。莫泊桑说:人生从来不像意想中那么好,也不像意想中那么坏。是的,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没有绝对,只有相对。

我们常常羡慕名人,总觉自己太过平凡,事实上,名人自有名人的烦恼,凡人自有凡人的自在很洒脱。居闹市可以开怀大笑,掬山风可以纵情一吼,这种凡人的自由随性,何尝不是深居简出的名人所羡慕和企盼的,鞋不一定漂亮与奢华,只要自己穿着合脚,那就是最好的。又如婚姻,又如爱情,在别人眼里,可能并不值得羡慕,或许还有可能是不可思议,但如果自己感觉幸福,那就是幸福;自己感觉快乐,那就是快乐。好高骛远,是一种不切实际,更是一种奢望。我们有些时候,总是选择原本不适合自己的路而行走,结果总是碰得头破血流,即使经过努力到达了一个终点,回头望望,仍是一脸迷茫,因为那个过程并非是自己当初想要的,那个终点也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美好。

生活,在于选择。把自己摆在一个合适的位置,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与生存的方式,即使不是大红大紫、大富大贵,只要心是快乐的,那就是最好的。法国哲学家狄德罗说过:知道事物应该是什么样,说明你是聪明的人;知道事物实际什么样,说明你是有经验的人;知道怎样使事物变得更好,说明你是有才能的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千世界,人生各异,人与人之间,注定存在着职位高低之分;生活与生活之间,注定存在着贫富贵贱之分。

因地制宜,量体裁衣,不必让自己陷在无谓的烦恼里,立足脚下的土地,无论贫富丰饶,适合生长就好;找准自己的方位,一路开心就好。既然不能像太阳那样照耀大地,那么,就像星星一样闪烁发亮,既然不能像参天大树那样傲然挺立,那么就像小草那样,给大地增添一抹绿色,既然不能像海洋那样海纳百川,那么就像水滴那样滋润万物,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今夜,适合泡茶,姿态万千的叶瓣浮动在水中,仿若养了一壶翠色,不喝,也足以暖心。

吾一直有个习惯,喜欢用茶来养春色。桃花、玫瑰花、菊花、茉莉,凡能和茶挂上钩的花瓣,皆在我的唇齿间停留过。今夜让世事归尘,卸下一日的装束,以清素的容颜,任心思漫成一池春水,在一壶花香浓郁的茶前流动,袅袅升腾的薄雾里,带着雅茶的香,缱绻缠绵,茶香与春色,一起融合,诱惑着视觉和味觉。


说起泡茶,当属清代人沈复的妻子陈芸。《浮生六记》中写到:"夏月荷花初开,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荷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想想陈芸泡茶的过程和心态,是自然、清然、乐然。生活的情趣在她纤纤玉手中,竟是这等美妙,让人一想就醉,难怪有林语堂说她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人。


从来佳茗似佳人,苏轼的话把茶和女人连在了一起,似乎有了女子,茶更显得有情趣了。男人喜欢红袖添香,那么懂得红袖添香的女子,必定是懂茶艺和男人心的。陈芸就是最佳的一位,兰质蕙心,性情女子。最让人念念不忘的茶,恐怕要数《红楼梦》中栊翠庵妙玉的茶,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盅,用旧年涓的雨水,泡出的老君眉。无论是茶具还是茶叶亦或是水,都是极其讲究,雅到精致,妙玉的茶,刘姥姥品不出来,因为她一个连生活基本温饱问题都没有保障的人,自然谈不上情趣。


一杯茶,饮得是一种风雅,一种品位。妙玉何尝不是红楼里面最讲究的佳人,她的轻巧和优雅均在这盈盈一握的茶具中◇流转千年。文学作品里的茶固然令人心驰神往,可生活中我们更需茶艺人生,饮茶是一种生活方式。上海文友说自己喝茶的时候,用翠玉乌龙养一个壶,用丝绸擦外面的整个陶士,最后会润润地闪出一种玉的光泽,人可以融进去,看着是丝绸擦过,其实是一段光阴的打磨,从翠玉当中喝出一段清香。

她喝茶,是在咀嚼生活的味道;她爱茶,就是爱自己的生活。喝茶的女人本身就是一杯茶,优雅清香的茶,等着懂她的人去品味。张爱玲好茶,在她的笔下流淌着茶韵。有人说,她比任何一个茶人更像茶人。《半生缘》里,世钧和曼桢就是一杯慢悠悠的半生茶缘,让人心煎。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跑堂的给他们斟上两杯茶,筷子脏得要命,曼桢说:就在茶杯里涮一涮吧,这茶我想你们也不见得要吃的。就在这茶水里洗筷子熟识了,一个含笑低眉,一个惴惴不安,洗出了悠悠半生的爱情。多无味的茶水呀,连后来的爱情也凄惶。

乱世时代,这个爱茶写茶的女人,又将如何?许冬林说:"乱世为壶,那个他是煮她的沸水。她在沸腾里舒展,生色,吐香。然后,人走茶凉,香随晚风逝。"再好的茶也会凉,胡兰成的另觅新欢,终究辜负了她的一片茶心,必然是:人走茶凉,不再续。读爱玲的散文,品一杯乱世茶,多想穿越时空去看她,看她低眉到尘埃,定然是一束含羞的玫瑰花。只是,我不忍目睹花瓣凋零的凄美。转身,盖上这杯乱世茶。轻抿一口电脑旁的热茶,是玫瑰花放了几颗红枣掺合在一起的茶,整个杯子喜气暖洋洋的,全然没有萧瑟感。眼前蓦然浮现贾平凹的《品茶》,只见众人打开碗盖,水面浮起一层白气,白气散开,是一道道水痕纹,好久平复了。众人一口先喝下了半碗。真真的西北汉子喝茶,够大方,这哪里是品?分明就是饮。品性不同,自然对茶的讲究不同。这茶品得太绝了,忽而让人忘了人走茶凉的不快。爽快的西北汉子品茶,那也是另一种乐趣,这乐趣我不大喜好,总觉得懂文字的人,是喜爱慢慢的喝茶的。喝茶写文,该是惬意无比呀!女作家潘向黎连续四年写饮茶的专栏文章,最后结为一本《茶可道》。"茶可道,道不尽",道不尽的茶,道不尽的生活,茶就是生活。

静夜灯下,半盏暖香,我用我稚嫩的笔墨在叶与水的蛊惑下,成就了一场惊鸿。没有优美的姿态,只是安静的文字。你的远方,我呼吸到了茶香,是乌龙,是铁观音,亦或是碧螺春的味。一杯精致的茶,亦如一个精致的人,永远也品不完其中的芳香。其实,这茶和这人一样,真的精致到了无可挑剔,却总是被我以各种借口"嫌弃"。一个不讲理的理由支配着我的心,太精致的事物不牢靠,就像这茶,饮完了,谁来续,太平盛世里,谁也无法承担起"一杯乱世茶",那就姑且让叶和水两两相望,或许泡一壶岁月的淡定,你品我品,更清香。



今夜,我把一些枝枝末末的细碎片段在岁月的瓷杯里浸泡,然后伴同着心底的一池春水,冲开这壶悠悠的茶,独自品味,清苦甘甜,大气优雅与思念,一并漫来,舞动在我思维的舌尖,舞出一段别样的文字茶宴,想以一轮明月为信物,邀请你可否举杯共饮,崽念微醺,我在茶香里寻你,一遍又一遍,人生的长度长不过春夏秋冬,人生的宽度宽不过南北西东,人生的高度,高不过蓝天白云,人生的无常,无非是悲欢离合前半生,从简单到复杂,这是阅历,后半生从复杂到简单,这是修行。(王仕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