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发的那一刻，我伏在地上，萧景承忽然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扯了起来，眼眸通红，“他活不了了！”

“你还不求饶吗？”

他咬着牙，低声道：“沈瑶音，你求我，我便把解药给你。”

我扯着嘴角冲他笑，“求饶了一辈子，如今不想求了。”

说完，我眼角有泪水滑落，心里想的全是那人现在是否平安……

1

家破人亡之后我被卖到了青楼。

刚开始因为年纪小无法接客，我便被安排做一些粗活。

直到十五岁这年，我不甘心一辈子都待在这样的地方度过。

所以，在可以正式接客的前一天，我从青楼里老鸨手底下跑了出来……

冬日的夜晚，寒风刺骨。

我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纱衣奔跑在长安城的街道上，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

身后的青楼伙计对我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来，我心里深知，若是被抓回去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此时刚好一辆马车从前面经过，万般无奈之下我扑上去求他救我一命。

我跪在马车前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里面的人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我身后的青楼伙计一把拉住我的头发将我抓起来，一边往后拖还一边骂道：“下贱的婊子！都被人卖到青楼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当自己是什么高门嫡女吗？”

“等老子把你抓回去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疯狂挣扎着，绝望之际，里面的人终于开口。

他淡淡地问道：“本王为什么要救你？”

听到声音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伸手紧紧抓住马车的车沿急忙道：“大人！我会报答您！我什么都可以做！”

话音刚落，马车门被打开，里面坐着的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天色暗，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知道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微微抬手。

他身旁的侍卫立刻明了，伸手抓住了一直扯着我手臂的伙计，只是微微用力便把他们甩出去半米远，然后顺手丢给我一把匕首。

马车里的男人轻笑，“那就让本王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能帮本王做些什么。”

我颤颤巍巍看向身后，刚刚还张牙舞爪地说抓住我就让我生不如死的人，此刻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向我磕头求饶。

我慢慢朝他们走去，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闭着眼睛一刀一刀刺进那人的身体，温热的鲜血沾了满手。

他们断气了，我也瘫坐在地上。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马车里的男人对我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我上去。

我站起来时腿还在哆嗦……

上了马车，我没敢抬眼看他。

男人声音冷淡，“怕成这样会让本王后悔救了你。”

刚刚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我现在才发现他自称“本王”

王爷？他还是个王爷？

这下我更害怕了，这世道，他们这种皇亲国戚杀个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但这种情况之下，我只能强装镇定地摇头，“没有害怕。”

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那你抖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我只是……太冷了。”

“冻的。”

旁边一阵低低的笑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很清楚，那是嘲笑。

进府之后我才知道救我的人是当朝摄政王——萧景承时，我心里的恐惧顿时又多添了几分。

因为我从前在青楼时就听过他的名声。

听说他有个外号，人称冷面菩萨。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夸赞之语，这称号的意思是，披着菩萨外壳，专行冷血之事。

这么看来我简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我被安排成为了府里的一名舞姬。

每日比在青楼时轻松不少，只需要与其他九个女子一起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一同学习规矩礼仪，各种乐器舞蹈。

以及……如何取悦男人。

真是完蛋，好像到哪都逃脱不了“取悦男人”这四个字。

如今一转眼的功夫，我已经入王府一年多了。

今晚就是验收成果的日子。

萧景承于王府设宴，宴请了许多达官贵人，会客厅里载歌载舞，姐妹们都去献舞了，可我没去。

倒不是不想去，只是萧景承指名说不让我去。

与我关系较好的姐姐跟我说：“瑶音，说不定是王爷想把你留在王府才不让你去宴会的呢。”

“这次宴会我们都要去不同的地方给王爷当细作，本来就生死难料了，万一领我走的人是个肥头大耳的老头怎么办？”

“你要是能留在王爷身边多幸运啊！”

“而且王爷对你挺特别的，若是以后能混上个姨娘的位置就更好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我却不那么觉得，因为萧景承本身就是个危险。

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若是一辈子待在他身边的话，能讨他开心还好，他若是不开心，那我死的一定很难看。

所以，不论离开还是留下对我们这种身份的女子而言，大抵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宴会是在半夜结束的，那些过去献舞的姐妹一个都没回来。

后院儿如今只剩了我自己。

不过很快前院的小厮便送来了消息，“王爷请沈姑娘过去一趟。”

好了，这下一个都不剩了。

我一路随着小厮经过王府的长廊，宴会刚结束，下人们都低头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安静得很……

我被带到了萧景承的房中，没人告诉我该干什么，我便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内室里头传来萧景承的声音。

他说：“进来。”

我这才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内室里热气腾腾，烟雾缭绕，我停在屏风前问道：“王爷，您唤奴婢何事？”

“过来伺候。”

2

我有些紧张，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慢慢走到萧景承的浴桶旁。

他仰头闭着眼，长臂展开放在浴桶两侧，我刚把手伸进浴桶便被他抓住了手腕，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或许是被雾气给蒸的，萧景承眼尾有些泛红。

我咽了咽口水，颤声道；“王爷……”

随着尾音落下，他微微一用力便将我扯进了浴桶里，四周溅起水花，我呛了几口水，慌乱之中勾住了他的脖子才终于稳住身形。

萧景承的目光在我脸上打量，他伸手用指腹轻轻划过我的脸颊，然后轻声问道；“瑶音，还记得本王救你那日，你曾承诺过什么吗？”

我心跳得很快，“奴婢曾言，奴婢定会报答您，不论王爷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照做。”

萧景承松开了放在我腰间的手，往后靠在浴桶上笑了笑，一双凤眼极为勾人，只是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真的什么都会做？”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往后退的心思，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挑了挑眉，声音懒散，“那就让本王看看，瑶音这一年都学了些什么。

虽学了一年，可实战还是第一次，我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往他面前凑。

他似是等不及了，直接把我拽了过去，我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引诱道：“瑶音，接下来呢？总不能都让本王主动吧？”

我心里紧张得很，脑子里一遍遍回忆着嬷嬷的教导。

其实在青楼时我也学过，只不过那时的我对于这些很是不齿，每每都会换来老鸨的一顿毒打。

我轻轻贴上萧景承的唇，他半眯着眼看我，像是打量什么玩物。

我讨厌这种感觉，非常讨厌！

下一秒，萧景承突然按住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我被他吻得迷迷糊糊之时，他忽然推开了我，随手抓起一旁的衣服起身跨出浴桶。

我人还是懵的。

萧景承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浴桶上，朝外面吩咐道：“来人。”

进来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递到我面前，萧景承高高在上地俯视我，跟刚才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他说：“不论去了哪里，都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你的。”

只留下这句话，萧景承就离开了。

我叹了口气，明知道是毒药却还是拿过盒子里的药丸服下。

送药的人一直没走，我便冲他张了张嘴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咽下去了，他这才放心离开。

我从浴桶里爬出来，就这么湿答答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次日，我便被当成礼物送进了宫里。

萧景承亲自送我来的。

他今日心情不大好，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仿佛是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似的，我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下了马车，我一步三回头，直至进了宫门，那辆马车都一直没有离开。

萧景承是圣上的皇叔，虽说是皇叔，其实两个人年纪也就才差了五岁。

这位圣上之事，我听说得甚少。

大概就是年少登基，当皇帝已有三年了，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朝政之事皆由摄政王打理，民间流传圣上本人，就是个甩手掌柜。

但这谣言也不可尽信……

正想着，殿门便被人打开，然后就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甩手掌柜来了……

我往床里面缩了缩，刚被送进宫就有人把我上下检查了个遍，沐浴焚香，最后送到了这太辰宫的龙榻上。

身旁的枕头陷了下去。

有酒味儿，他好像喝醉了。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但一个姿势待久了总归有点难受，于是我小幅度地动了动胳膊，只是没想到这轻轻一动便惊醒了他。

下一秒，一只大掌掐住了我的脖颈，还不等我感受到窒息，他便用力一甩把我给甩下了床。

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冰冷，“你是何人？”

月光打在他衣服上，我看不清他神色，只急急忙忙端正跪好，把头伏在地上，“回圣上，奴婢是摄政王府的舞女。”

许久，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摄政王府，皇叔倒是有心，怪不得今日与朕畅饮一番，怕就是希望朕酒后失态能纳了你吧？”

我没敢说话。

又是一阵沉默，他才终于又开口道：“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

我心里一慌，来之前摄政王身边的人说了，我若是没能成功留在圣上身边，那便留我也无用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慢吞吞起身偷偷地观察圣上。

他好像喝了很多酒，现在正坐在床沿，低着头不停揉按着眉心位置。

算了，死就死了！

我咬了咬唇，心一横，直接跑到他面前，扑进他怀里。

圣上被我扑了个猝不及防。

他正要把我往下扯，我仰着头，眼里含了几滴眼泪，他的动作顿住了，眼里忽然多了一抹疑惑。

“圣上，奴婢……”

话还没说完，他捂住了我的嘴巴，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打量起我的脸来。

最后停在了我的眼角，那个地方有颗红色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