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照大为惊讶,和高七娘子一同辞了一叶长老,走出精舍,问张弥远道:“来的是什么客人,惹得大师伯动了无明?”
张弥远道:“是四川的白药师来了。”陆天照听说过白药师的名字,说道:“白药师来有什么奇怪的?还有什么人来了?”
张弥远纳闷地说道:“白药师来了是不奇怪,奇怪的是江南武林盟主龙四爷和江湖上著名的女飞贼韩玉菡也来了,他们是和四大药师中的另外一位‘医鬼’纪药师一起来的,此外还有更奇怪的人来了呢!”陆天照奇怪道:“纪药师怎么会和韩四娘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快说,还有什么人来了?”
张弥远道:“纪药师他们来了之后,又有五个人一起来到,递帖求见大师伯。其中四个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自称火龙道人、独臂夜叉、摘星居士、百毒神君,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翩翩公子,虽是衣着华贵的模样,却是一脸杀气,样貌狰狞!”陆天照大吃一惊,失声说道:“是毒手罗汉的四个师侄冀北四凶!”陆天照没见过冀北四凶,但他的四师兄段永炎和五师姐凤栖梧却是在信阳郊外金针神剑海老人处见过,还打过一场。陆天照后来见到段永炎夫妇才知信阳一节,也由此听说了七妹的养子无忌,对无忌不惧强暴,挺身而出硬接毒手罗汉毒掌之事大为欣赏,也正是从那时起,陆天照才对无忌另眼相看。冀北四凶武功之高闻名江湖,陆天照虽处西南,也自知晓。至于那个翩翩公子是谁,陆天照可一时也想不到。
张弥远的话刚刚说完,高七娘子听说“龙四爷”这三个字,咬牙切齿,把天龙短剑拔出了一半有多。天龙短剑寒光四射,映得三人脸色阵阵银白。张弥远从没见过七师叔这样气怒,吓了一跳。陆天照忙压住高七娘子的手,沉声道:“七妹,不可造次!凡事看看清楚再说!”接着问道:“这么多人一下齐集天龙寺,他们有没有说来意?”
张弥远给高七娘子吓了一下,心中惴惴,嗫嚅说道:“他们的来意,弟子倒是听到几句·····。”一边把眼睛瞟着高七娘子。陆天照一看他的神气,心里明白了一大半,白药师和纪药师的来意,大约还是为了无忌,至于龙四和韩四娘以及冀北四凶,来意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他想到这里,对张弥远说道:“寺里的事,你们三个不用管了。你师父师娘已从贵州回来,算计日程,今晚不到,明早肯定会回。我要你们去半路迎一迎他们,快去!”
张弥远应了一声,正要走开,黑夜中有人说道:“不用迎接,我们回来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突如其来就出现在几个人面前了。陆天照和高七娘子连忙迎上去,笑着拱手道:“二师兄,想死小弟了。”那须发花白的老者,就是天龙七子排名第二的王剑清,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妻子鲍素娟和段永炎夫妇。
鲍素娟拉着高七娘子的手,关切地问道:“我们的小七妹近来心境如何呀?”高七娘子拜进师门时,王剑清和鲍素娟夫妇已在江湖成名,鲍素娟以师姐的身份,经常责骂大大咧咧跳荡不羁的五妹凤栖梧,却异常心疼沉静如水又貌美如花的小七妹高七娘子,对待这个小师妹当真如自己的女儿一般,事事件件,只要和高七娘子有关的事,一一都要过问,惹得凤栖梧经常气恼说三姐只喜欢七妹,却把五妹抛在脑后。其时那时高七娘子尚在年幼,一乘大师把她托在寺外佃农家养大,大多也是由鲍素娟时常探望的。
鲍素娟心疼自己的七妹,她一来便发现高七娘子脸色苍白,心神不属,对于高七娘子这一异常,王剑清也已注意到了,夫妇俩都感到十分惊诧,均想:“七妹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何事惹得她这般操心?!”
高七娘子却是在与鲍素娟的重逢拥抱中,任心酸的泪水打湿了鲍素娟的肩衣。黑暗的寂静中,陆天照说话了:“七妹这几年来心如古井,平静得令人心疼。每天除了料理排教内外事务之外,便整日一个人坐在房内呆坐,几年来难出大门一步。”鲍素娟一阵叹息,抚着高七娘子的发辫说:“七妹,你也真叫人可怜!前些日子我和你二哥还说起你,说你和曹伯彦当年是多么相称的一对,可惜曹老二太拘泥固执,毁了你们两人的青春!如今已过了二十余年,曹老二也已墓木早拱,你不能沉迷于此不可自拔呀!”
王剑清道:“大概七妹并非只是自伤身世,还有别的缘故吧?”高七娘子的养子高无忌在北京继承王位的事早已传遍了江湖武林,王剑清夫妇亦有听闻,只是这些年中夫妇俩时常徜徉海外,至今为止,尚未见过无忌。王剑清老成稳重,他和鲍素娟仔细分析江湖上关于无忌的传言,又联想起四弟五妹夫妇俩的描述,心道:“看起来此子是堕入汹汹流言之中无法剖以清白,才会有那么多人如此针对他。”王剑清对天山派殊无好感,对于公羊无伤在江湖中所作作为鄙夷不屑:“天山派灰飞烟灭,公羊无伤也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为何放不过一个孩子?叫我遇见公羊无伤,我非好好跟他理论一番不可!”
陆天照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二哥,天龙寺来了不怀好意的客人了!”
王剑清两道白眉一耸,说道:“什么,是什么样的客人?大师兄在本因堂会见的就是这些人吗?”
陆天照道:“是的。来的客人中,白药师和纪药师倒不足为论,这两人是四大药师之列,他们自诩江湖正道,我们天龙寺和他们素无恩怨,相信他们不至于怎样;龙四和韩四娘这对狗男女也暂且可以抛过一边。冀北四凶来到天龙寺,一定其心不轨,我们不能步了天山派全军覆灭的前尘,须得小心防范才是!”王剑清听了“冀北四凶”的名字也不由一惊,倏地想起一段江湖往事。
二十二年前,王剑清到关外谋事路过河北,他的一个同年好友对他说黑道上有个手段残忍的魔头沈敖熊,在太行山聚众作恶,河北地方不堪其苦,江湖中人数次联手,都在千钧一发之机给他侥幸逃走,遁入深山,前去围剿的人倒给他伤死不少。他那位朋友知道他是一乘大师的徒弟,武功剑法均属上乘,便来求肯,请王剑清出手,将那沈敖熊除掉,解良善于倒悬。王剑清正当中年气盛,二来由于好奇,心想这沈敖熊是什么来路,盘踞多年,居然无人能将他奈何?他是激于义愤,便应诺前往太行山中一探究竟。
结果他以七十二手天龙夺魄剑将沈敖熊刺成重伤,因他心善,行走江湖,处处与人留有余地,见沈敖熊重伤倒地,命在须臾,也就罢手,扬长而去。在关外事毕返回西南途中,竟又和四个怪客狭路相逢,这四个怪客就是冀北四凶。这时王剑清才知半年之前给自己找上门去刺杀的那个魔头沈敖熊和冀北四凶是过命的交情,沈敖熊身受重伤,自知自己不久于人世,便要门徒给冀北四凶送信,说明仇家,请冀北四凶替自己出头报仇。
冀北四凶来到太行山,沈敖熊已是奄奄一息,他临死时,把自己的儿子沈天雄和巧取豪夺来的一份家产交给冀北四凶,求冀北四凶看在往日交情,送自己的儿子前往关外,交给自己的伯父沈一岳收养。沈敖熊死后,冀北四凶白得了沈敖熊一份偌大家业,却没有践诺,只是以沈敖熊的口吻写了一封信送到关外,让过路的马帮把沈天雄带到沈一岳处就算,自己四人则守在王剑清的归途,要将王剑清杀害,挫一挫大理天龙寺的威风。
王剑清艺高胆大,又在盛年,对冀北四凶的挑战浑然不惧,他双掌一剑力斗群獠,苦战竟日,将冀北四凶杀败,他自己虽也受伤不轻,冀北四凶给他杀得龟缩敛迹,不敢再逞淫威,一度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王剑清反倒因这一战名扬武林。以后十年中,王剑清虽也行走江湖、抱打不平,但也绝少踏过长江以北。他倒不是怕冀北四凶找他报仇,而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枝枝节节,能免则免,可避则避。再说,冀北四凶的师父毒手天尊尚在人世,若是毒手天尊和他的师弟毒手罗汉并驾而至,自己虽勤练武功不辍,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若战之不胜,有辱天龙师门,到底不恭。何况人家并未找我,我又何须庸人自扰?
从一叶长老的精舍走到本因堂还有一段路,这一路上王剑清却再未插一言,未发一问,但他心里却千头万绪,掀起了万顷波澜。冀北四凶算不上多厉害的一等人物,但个个善于用毒,武功殊为不弱,难道他们入夜造访,是为二十二年前沈敖熊之死的旧账而来?但转念一想,又觉不是。中间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究竟是什么不对,王剑清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
他正一个人浮想间,忽听走在前面的陆天照喝了一声:“你是谁,竟敢在本因堂上舞刀弄剑!”王剑清听得陆天照的叫声,猛然惊醒,抬头一望,但见本因堂外台阶之上,两人双剑,斗得正烈,其中一个,是大师兄法严的二弟子单玄明,另外一个,就是张弥远口中所说的“那个公子”了。
那青年公子衣着甚是华贵,手拿长剑,看去虽比单玄明年少,但身法灵便,剑法辛辣。王剑清看见那少年,心中微微一震,已觉那少年似曾相识。但见他一张脸微长,脸上眉毛稀疏得似若无眉,眼睛小得和脸很不相称。王剑清虽尚未细看,已从那青年公子那双只见眼仁不见眼白的滴溜溜的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人就是二十二年前死在自己剑下的太行山魔头沈敖熊。这青年公子的身形样貌、举手投足,无一处不与沈敖熊肖似,只是沈敖熊身形高大雄壮,眼前这位青年公子稍显单薄。但他凝神运剑,那凶狠的神色、狰狞的表情,正与当年的沈敖熊别无二致。王剑清经过快速思考判断,已能确知这青年公子不是沈敖熊的儿子,也是沈敖熊的侄子,这世上绝不会有两个差一辈的人相貌如此相似的。
那青年公子看上去二十四五岁,一口长剑霍霍展开,有如流水行云,迅捷凶辣,招招杀手,落在陆天照和王剑清这样的行家眼中,一看便知他是师承名家,功力不弱。激战中只听那青年公子扬声笑道:“我们只是切磋剑法,阁下何必如临大敌?”
单玄明冷冷地道:“你要比剑,有比剑的说法,你有多少本事尽管施展出来,要请我师父指点,也得先胜过我手里这口剑再说!”长剑一紧,一剑快似一剑,顿时逼得那青年公子连退了几步。陆天照看了几招,不禁咦地一声,道:“二哥,你看他的剑法是哪门哪派?”王剑清冷冷笑道:“这是关外风雷门的剑法,这青年的功力尚未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玄明要胜他,原也不难,只防他诱敌之计便是了。”
但见两人在本因堂的台阶上穿梭来去,渐渐杀到平地之上,夜空之中但见剑光闪闪,剑影纷飞,双方用劲之巧,往往妙到毫巅。激战中但见那青年一个据险反扑,剑法一变,一招“剑指天东”,长剑中宫直进,剑光闪处,把单玄明胸前衣襟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幸亏单玄明功力不弱,虽然衣襟划破,闪躲得法,未曾伤到肌肉。单玄明吃了这一招,不禁勃然作怒,浓眉一展,长剑疾抽,一个“天龙蹈海”,长剑夭矫飞舞,一圈明晃晃的剑光,向那青年右肩扫到,那青年剑锋外展, 一招“千峰竞秀”,青光一闪,剑锋贴着单玄明无锋的剑脊向上一推,铮的一声,把单玄明的长剑崩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剑势不变,剑刃一翻,向上就疾削敌人的手指,喝道:“撒剑!”
单玄明给他用力一带,登时立足不稳,竟被那少年一剑之力带得连转了几个圈子,单玄明立足未稳,那青年已是猛地吐气开声,一声大喝,双臂一展,身躯腾空飞起,左掌闪电般向单玄明天灵盖猛击下来,掌风起处,地上黄尘纷飞,眼看单玄明便要丧身在他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单玄明剑尖忽然着地一点,瘦长的身躯借力向后斜飞出去,砰地一声,那青年一掌打空,反将一块假山石打得碎裂几块,煞是惊人,桀桀怪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请你的师门长辈来与俺比试吧!”反手一挥,一枚铁蒺藜飞来,单玄明横剑一荡,手腕酸麻,长剑果然叮当掉地!那青年嘿嘿冷笑,并不再进招,长剑如雪,冷冷地看着单玄明。单玄明以宝剑震落他铁蒺藜,好似承重千斤,心下暗自骇然,已知自己不是人家对手,当下按着怒气,朗声说道:“单某自愧不如。佩服,佩服!”其实单玄明剑术和那青年只在伯仲之间,那青年胜在剑力巧运,偏锋稍胜而已。
陆天照走上前去,问道:“阁下是谁?”
那青年回过头来,见到陆天照,中指轻弹剑身,怪笑一声道:“我是谁轮不着你来问我,王剑清和高七娘子在哪里,叫他们出来!”
陆天照闻言淡淡一笑道:“好大的口气!我是天龙掌门陆天照,你找我二师兄和七师妹有什么指教?”青年道:“我是来试试他们的武功到底多强的,这是其一;等我打败了他们,再说其二。”
陆天照不禁哑然失笑道:“天龙寺是什么地方,阁下单枪匹马地跑来挑战,不怕吃亏吗?我看你武功很不错呀,跟风雷神君练了几年剑法了?”那青年哈哈怪笑道:“好,既然你急着想知道我的来意,我就告诉你也无妨!正因为天龙寺是武林中的大门大派,我沈天雄才找到你们头上来,小门小派我还不稀罕拔剑一战呢。至于我练剑练了几年那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从关东万里而来,一来是想见一见天下一等一的天龙剑术,二来是想代先父一雪前耻,我说的是不是很明白了?”
陆天照手抚长须,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才刚刚知道阁下是什么来意呢,敢情你找敝师兄来报仇的是吗?”沈天雄说道:“报不报仇是一回事,我沈家和天龙寺的恩怨是私怨,比剑切磋是增广见识,那是两码事。假如天龙寺怕了不敢应战,写下降书,说明不敢接受我的挑战,也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天照涵养较好,见他如此狂妄,也不生气,正色道:“如果你是来为父报仇,那就未免太小看天龙寺了!”沈天雄哦了一声,道:“我听说天龙寺弟子个个手段了得,有心一试真假,你这么说是在找托词不敢接受我的挑战吗?好,既然如此,那就请恕我沈天雄无礼了!”捷如飞鸟般凭空一掠,长剑唰地向陆天照刺来,喝声:“看剑!”
陆天照面带冷笑,身子微微一转,一闪闪开,抽身还了一掌。沈天雄身形一俯一盘旋,也转过身来,一口长剑呼呼带风,点向陆天照“期门穴”,突地一个进步欺身,剑锋一展,又疾地向陆天照手腕削了过来,一招两式,又快又狠。陆天照移形换位,喝声:“来得好!”左手一招,右手中指倏地弹出,铮地一声,将沈天雄长剑荡开。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一分即合,沈天雄以攻为守,长剑猛扑陆天照中盘,下点胸腹,仰击膻中,出手迅捷,认穴极准。陆天照身形凝立如山,内力到处,单掌就将沈天雄长剑震得剑光四散。
沈天雄这才知陆天照的厉害,他甚是强悍,一口长剑急忙递招,疾如风雨。陆天照功力深湛,见招拆招,掌势如环,山水不惊,将沈天雄的剑招在轻描淡写中举重若轻地一一化开。沈天雄蓦地一声怪啸,腾空飞起,长剑凌空下击,剑身之上,忽地荡起一圈冷森森的劲风,触肤如针,缕缕寒气,竟然透过了陆天照的护体真气,侵入了他的体内,将他逼退数步,陆天照心中一惊,心道:“这小子用的是什么剑法,怎么剑风如此冰凉沁骨?”一念方起,忽听秋山大师厉声道:“修罗剑!你从哪里学来的戒日神功!?”
沈天雄狞笑一声,更不打话,长剑盘旋飞舞, 不退反进,越攻越紧。陆天照大喝一声,呼的从他头顶飞过,劈空掌力,倏地向下一荡。沈天雄长剑盘头盖顶,铮铮声响,说时迟,那时快,瞬息之间连攻七剑,陆天照极力拆解,腾挪闪转,却只觉他长剑之上传来的冷气越来越浓!
沈天雄哈哈一笑,长剑指处,怪笑道:“天龙掌门,真有几度散手!”跨进两步,身形骤起,寒风劈面,陆天照陡然一缩,沈天雄一剑从他身边划过,幸他闪避得宜,这一剑没伤到他,陆天照变招奇快,移形换位,都只是须臾间事,反手一掌,啪的一声,掌心击在沈天雄长剑剑脊,沈天雄手臂一震,直给震退六七步,才稳得住身形。陆天照旋过身来,嘿嘿冷笑道:“邪门武功,何足道哉!”双掌一错,倏地向沈天雄扑去!沈天雄并力抵挡,奈何功力相差太远,这时见他疾风扑来,心念一动,呼的从旁窜出,长剑一挥,招数不敢用老,陆天照一掌封迫,沈天雄趁机跳出圈子去了!
但沈天雄逃得快,陆天照追得更快,转眼风声呼呼,已到沈天雄身后,双臂舒卷,天龙神掌狂风暴雨般紧紧追迫,喝道:“带剑擅闯天龙,还不乖乖给我放下兵器!”掌风似箭,把沈天雄逼得喘不过气来,掌走连环,劈按抓拿,一套天龙神掌使得翩如惊鸿、矫若游龙,沈天雄在他如山掌影中钻来钻去,倏地大叫一声,运起内力,剑掌齐发,劲风四荡,迅捷无比,进扑空门。陆天照大喝一声,掌随身走,沈天雄剑光如环,剑气森森,频频反攻,但他剑法使得凌厉,却半步也攻不近陆天照身边去,反觉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陆天照的人影掌影。
沈天雄暗暗惊讶,倏地一剑疾刺,陆天照左手往他无锋的剑脊一搭一按,手掌陡然翻了上来,沈天雄长剑一指,当的一声,剑身被陆天照弹了一指,长剑险些脱手。他长剑猛然一绞,解了陆天照的掌势,飞身一窜,冲天直上,陆天照腾空飞来,猛可里半空中人影一闪,一道青光,居高临下直刺下来。陆天照人在半空,回掌一格,尚未站定,背后冷气森森,一刀一剑已如影随形般袭来,陆天照反手一拨,将一口长剑拨开,被逼落地面,那条使刀的人影也跟着流星飞坠,陆天照定睛一看,原来是冀北四凶的火龙道人和独臂夜叉联手攻来。
高七娘子早已按捺不住,倏地拔出天龙短剑喝道:“好呀,原来你们是存着心思到天龙寺捣乱来了!”龙四先生纵身飞落,伸手一拦,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瑛妹,咱们何必刀枪相向?”高七娘子怒斥道:“清廷鹰犬,无耻奴才,你有什么脸来见我!”龙四先生还要说话,但见寒光电闪,锐风劲厉,冷气袭人,高七娘子短剑已到。龙四先生身子一转,伸掌将高七娘子一剑挂开,高七娘子短剑扬空一挥,欺身直进,龙四先生双肩一耸,斜飘出去,蓦觉眼前精光刺目,高七娘子已闪电般直追过来,剑锋一展,身法奇快,不但解了龙四先生的招数,还在眨眼之间连进两剑,短剑一指,剑光绕处,向龙四先生左胸刺来。
龙四先生右腕倏翻,一招“大鹏展翅”,反掌疾劈高七娘子右臂,高七娘子见他招数猛烈,短剑一圈,猛然返身一剑,喝一声“着!”龙四先生竟给她震出几步,小臂闪瞬之间吃了一剑,登时血流如注。龙四先生恼羞成怒,喝道:“贱婢,敬酒不吃吃罚酒!”忍着手臂疼痛,脚尖一点,腾身飞起,一招“游龙探爪”,半空杀下,单掌要将高七娘子击倒!
龙四先生生平颇为自负,但高七娘子剑术之高,远在他意料之外。但见高七娘子左抑右扬,一口短剑风驰电掣,冷电精芒,空中飞舞,三两招之间就将他攻势破去,龙四先生反给逼得眼花纷乱,只办得架格遮拦,急忙拔剑应招。高七娘子冷笑声中剑招一变,劈面刺来。龙四先生长剑向上一撩,横剑格挡,高七娘子蓦然身子向前一扑,右剑疾刺,左掌平伸,剑刺掌劈,同时攻到,龙四先生暗叫不好,猛地一振手腕,剑锋倒转,吸胸凹腹,晃身飘出。高七娘子衔尾直追,猛可里半天云里一阵劲风当头压下,一条人影从天而降,轰轰轰连发三掌,接了高七娘子的杀着,高七娘子心中惊疑,原来出手那人,是发如乱草的摘星居士,摘星居士尖声喝道:“姓高的娘们,放下兵器,乖乖跟我们进京面圣去吧!”眨眼之间,高七娘子的天龙短剑给摘星居士的手掌按了一下,竟退了数步!
摘星居士身材高瘦,接了几剑,冷冷说道:“天龙夺魄剑的确厉害,可还没到天下无敌的境界!”说话之间,掌法越展越快,攻如雷霆,高七娘子只觉对方掌力如山迫来,自己的剑招竟似被一团糨糊裹着一般难以施展,倒吸一口凉气,天龙短剑,猛然一冲,向前直掠出去。摘星居士如影随形,紧接扑到,双掌齐飞!
高七娘子在天龙七子中剑术算得最好,功力之深,大约只在七子中剑术最高的二师兄王剑清之下,身处劣势,仍能反击,身未着地,已是反手一剑,将摘星居士迫开,但虽如此,右胁被摘星居士掌风扫中,沾裳触肌,火辣辣一阵疼痛!鲍素娟喝声:“七妹退下,让我来!”飞身一跃,借着去势,从高七娘子手里接过天龙短剑倏地向前一送,只听“啪”的一声,摘星居士反手一拂,鲍素娟短剑嗡嗡作响,剑身给摘星居士拂了一记。鲍素娟姜老弥辣,天龙短剑猛地一探,瞬间连拆两记杀着,都给摘星居士掌力解开!
摘星居士虽解了鲍素娟的剑招,却也颇觉吃力,反身再斗,掌挟劲风,招招狠辣,进退趋避,转眼间斗了一二十招,王剑清从远处走近,细细观看,白眉微皱。他是天龙寺中一等一的高手,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想看看这先后来到的这两批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此时他心中只想:冀北四凶为什么也懂得失传已久的戒日神功,摘星居士用的竟是腐骨神掌!
鲍素娟身形轻捷,剑招老辣,摘星居士掌法疾如暴风骤雨,竟奈何鲍素娟不得,斗到第三十招上,鲍素娟忽觉短剑挥动之下,剑身竟然越来越冷,不禁诧异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