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金宇澄笔下的奇思妙想画作

绘有集斋人 2024-12-09 04:20:55

让我们重新认识下画家金宇澄。“他的画要跟文学分开来看,有一种真实的故事感,像是跟自己的对话,讲述过程中又有一种诗意”。马岩松说。比起小说,他就像自己写过的“阿宝”,夜深人静,独上阁楼——金宇澄2011年从《繁花》开始,沉迷于绘画中,无法自拔,常常画到深夜两三点。

十多年间,他创作了一系列从尺幅、题材、媒介到画法各异的复杂图像系统:回忆旧事旧景,幻想和实验让某种可能生长、让不同的事物对话,按上海作家小宝说,金宇澄处理物相的方式“有如爱德华·霍普笔下的纽约,一切很熟悉,但又找不到对应的事物”。

金宇澄《繁花》

《繁花》插图描绘了1960年代,思南路上,两个小孩,阿宝和蓓蒂坐在屋顶上。“瓦片温热,黄浦江船鸣。”后方洋葱头东正教堂,是现在的思南书局诗歌店。这是一个洋派的原法租界居住区,《繁花》小说就从这里开始。展览中也展出了大家所熟知的《繁花》系列插图。

金宇澄:小说家、画家。1952年生于上海,1969年前往黑龙江嫩江农场下乡,。1976年,回到上海后就职于工人文化宫,1988年调入《上海文学》杂志社。长篇小说《繁花》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2016年12月,出版非虚构作品《回望》。《繁花》获得“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等多种荣誉。2016年至今在上海、苏杭、台湾、新加坡等多地举办画展。

金宇澄的绘画原作 从尺幅、题材、媒介、画法各异,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糅合了象征与神秘意味。演绎他画笔下的旧梦新影,勾勒艺术家的创作变迁。既有金宇澄的“下乡生活”,也有他的“江南旧梦”,也有他的“沪上独白”。

在物资匮乏的1970年代,金宇澄只是读小说,但意外发现东北农场宿舍里暗传一本破烂的国立中央大学(现南京大学)的《建筑系钢笔画教程》,这是金宇澄翻看最频繁的美术教程,结束知青返回上海,在一钟表工厂当钳工,学了半年的机械制图,这是他绘画起步的基础。《梧桐与无花果》作于1976年,是目前保留下来最早的一件草稿。

金宇澄《梧桐与无花果》

在梧桐与无花果旁边的作品是一张艺术家自画像。

金宇澄自画像

金宇澄:我从未学习过美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上世纪50年代的童年经历与民办小学时的诸事记忆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16岁时,作为知识青年下乡黑龙江,半军事化的管理日常与体力劳动,让我感受到南北差异的巨大。盖房子、筑草房子、养马,平日用的火墙、炕等,都是在上海长大的我没有见过的。于是,当我写信给上海的好友,为了更准确地表达,会画一些示意插画。

1971年,金宇澄(右)和他的哥哥(金芒)摄于黑龙江嫩江农场

8年下乡经历结束,重返上海上班,刚开始在工厂机械制图的工作使我对画图产生兴趣。《繁花》创作中,写到一些上海私密性很差的老房子时,觉得文字怎么都表达不清楚,于是配上一幅插图,简洁明了。《繁花》可以说是启发了我对美术的灵感。《繁花》插图就是一种图解:“文革”穿什么是时髦?弄堂房子的三层楼,底下理发店、地图指南明细,包括《洗牌年代》26幅图。北方的火炕是什么结构,用图示,比如北方怎么盖房子、做豆腐的流程之类。几万字写不明白的地方,画一下。陈丹青夸我画得很好,我很高兴他这么表扬一个不懂画的人。

金宇澄《阳台》

金宇澄的近作《阳台》,这张作品取自1940年代邬达克设计的“爱神花园”,也是金宇澄最熟悉的上海作家协会局部,提供另一种观看世界的特殊样式。透过窗格望向街道对面的洋房,房间里面的模特衣架犹如被剥去外衣的赤裸男女立在阳台的门前,而丰满女模特衣架被做成了鸟笼,一只乌鸦安静地站在鸟笼里面,鸟笼外面是慵懒的白猫在打盹儿,气宇轩昂的一对模特衣架仿佛是要出门参加派对的红男绿女,残败的蕨类植物被凌乱无序地切割下来,扔在精致的地毯上面。

金宇澄《滑轮》

作品《滑轮》有水墨画样式的质地。画面左半侧女模特的衣尾线条是用几何直线勾勒的。这是画家的一个艺术指涉,来源于民国时期女艺术家曹涵美的长篇连环画《金瓶梅全图》风格,作品里男男女女的胴体都被木刻般的直线线条衣服包裹住,杂糅日本浮世绘风格与几何钝角所带来的坚硬感。

金宇澄《伤痕》

《伤痕》通过“一位裸身的女人在浴缸里安抚一匹受伤的马”这样一个难以实现的场景,舒缓地表述了画家略有苦痛而悲悯的情绪。里面的用色,青灰瓷砖墙面与地毯的花纹所叠加起来的整体,亦有画家的部分意图。

“记忆迷宫”始于《静物》系列。这个板块的作品大多与艺术家的现实经历有关,是他艺术创作的灵感来源。

金宇澄笔下的上海之色,虚幻又充满故事,也让人想起《繁花》开头那句话:上帝不响,像一切全由我定……

作品《静安寺》绘制的是金宇澄生活、工作的静安区。他说,我画静安寺,发现静安寺周边都是新盖的房子。静安寺很热闹,我画它才醒悟,只有“百乐门舞厅”著名的灰蓝色塔尖,以及静安公园正门两排大梧桐,画外远处张爱玲故居,这老三样。

金宇澄自由随性的画笔背后,同时关切的是大时代中人的生存命运与尊严,如作品《午饭》中对年老力衰者的同情。“麦地里一张方桌,上面几只小鸟,馒头、粥、碗筷,还有镰刀。”

《北风》为俯瞰上海大厦背面那整幅街景,与一般表现不同,体现鳞次栉比的城市魅力,是在黑白灰的配色中,亦真亦幻,意味异常繁复,屏风式的三联画,没有光影,几乎都是平面,却也很立体。白雪覆盖的城市显现一种童话式的不真实、不对应的恍惚感,安静的车道,两旁店面和楼房,仿佛都在梦中。“那么多的厉害人物,都会来到这座城市,上海是个大染缸,是真的,只要他来这里生活,就会染上它的特征,画中的每一栋楼,每座公寓,每扇窗户背后,在发生着一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最有意思。

金宇澄的画作奇思妙想系列展示了他的奇思妙想,这些作品吸收了大量超现实主义的风格。

金宇澄对于太湖石、枯山水进行了改写和戏仿,有时,太湖上可以伸出许多枝丫,有时则像是一件从盒子里跳出来的礼物,充满了不确定性。

“马”是金宇澄多次绘制的题材。金宇澄青年时代在农场养马,马又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一个动物,直到有一天人类退出了历史舞台,被动物占领。

故事感一直贯穿金宇澄所有的作品,冲突与趣味共生,也特别温婉,装满了对这世界的思考,有轻松、也愉悦、夹杂了悲伤和痛苦,他也会用卡通的形式来画他的马,这是青年时期在北方的烙印,不同画风的马,马克笔、彩铅的马,是文学与美术,写实与抽象的幻觉与错影。

金宇澄自画像

金宇澄自画像

金宇澄的绘画痴迷于“现场与细节”,充满层层叠叠的叙事,他将历史回忆、现实洞察与未来想象,跨时空交织起来,形成一个个超现实的世界剧场,著名艺术史学者尹吉男认为:“金宇澄的画使我想起原来美院的老画家周令钊或者张光宇,他的画里不仅有趣味性,同时包含了一种复杂的社会性,既有天真、幽默的一面,也不乏洞悉人情世故的老辣,他的画像人的神经一样相互嵌套着。”

艺术家冷冰川认为金宇澄绘画的叙事特质是模糊、假象和迷惑,“他的画其实没有透露太多故事,吸引人的是让人感同身受的阅历、疼痛和刺。他用活生生的自我直视,通过对色彩、细节主动的节制和讲究,勾画一些早年特殊的并非单纯的记忆,让他画中的花鸟、山水、城市、人马都像是一个个‘人’,更单纯、更平稳、更具体,像草莽中的一粒种子,被人遗忘才熟透彻。

近两年,金宇澄的兴趣转移到灰调的系列,费了很多心力。在一幅“蒸汽朋克”般的作品《背影》中,时间仿佛回到了1930年代的世界工厂车间,机械管道相互穿插缠绕,秩序井然,淡淡的黑白灰透出冷峻感。它很复杂,又很简洁,似有隆隆巨响把你带回大机械时代,又仿佛忽然寂静地停在机械世界之外的另一世界。

看金宇澄的画,不在于精致的形式语言或是图像解读,而是一种整体性,他从不停留于一种碎片化的、孤立的弱叙事性,其叙事绵密、悠长,观念层层叠叠,与超现实主义风格相糅合,构成了庞大的绘画宇宙。无处不在的隐喻与好奇,构成了金宇澄作品中的诗意与哲思。正如他所说“画画时,叙事的焦虑安静下来了,四周更幽暗,更单纯、平稳,仿佛我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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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有集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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