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檐听春

尔柳说情感 2025-02-27 01:25:40

雨水叩门时,檐角最先知晓。青瓦攒了一冬的尘,在细密雨脚里洇成深浅墨痕,恍如砚池边搁置的旧笔,忽被春风蘸了绿意,在天地间挥洒起淋漓水彩。

城东老巷的苔痕愈发鲜润了。青石板沁出的水光漫过绣鞋,石隙里钻出嫩生生的婆婆纳,蓝星星似的缀在往事褶皱处。谁家竹帘半卷,漏出半阙评弹,裹着水汽的吴侬软语,与檐溜滴答声织成网,打捞起沉在岁月深处的童年——那时总爱仰着脖颈,看雨珠串成水晶帘,碎在石臼里溅起银铃。

乌篷船摇过二十四桥,橹声推开层层雨幕。船娘鬓边的玉兰沾了湿气,白得更像宣纸上未干的水墨。两岸垂柳垂得更低了,千缕鹅黄万点翠,都浸在空蒙烟水里,化作浣纱女子浸在河中的绿罗裙。

茶寮里泥炉正红,紫砂壶嘴吐出白烟,与雨雾缠绵着爬上雕花窗棂。茶客们闲敲棋子,说着今春龙井该是沾了仙露,不然怎会这般清冽回甘。檐下铁马忽然叮咚,惊起梁间新燕,剪开雨帘斜斜飞向对岸,翅尖掠过处,抖落一串湿漉漉的江南小调。

暮色漫上来时,雨丝染了灯晕,像千万根金线绣着夜。油纸伞游过深巷,伞面红梅映着灯笼,恍若星子坠入人间溪流。窗内有人铺开薛涛笺,墨痕晕开处,不是诗行,是雨打芭蕉的平仄,是春水初涨的韵脚。

更鼓三响,雨声渐歇。瓦当蓄着的最后几滴清响,落进檐下陶瓮,叮——咚——,惊醒了瓮底沉睡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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