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27日的午后，秦奋将手中的体检报告熟练地折成一架纸飞机，随后，他带着几分决绝又似玩味的神情，从二十二层办公楼的窗口轻轻掷出。这架承载着复杂情绪的纸飞机，在繁华CBD那如钢铁丛林般的高楼大厦间轻盈滑翔，仿佛是他已然走过三十九岁零三百六十四天的人生缩影，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看似优美却又暗藏落寞的抛物线。最终，这纸飞机以一种颇具戏剧性的姿态，一头栽进了路边那略显破旧的垃圾桶里，恰似他的人生，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境地。
"秦总监，李总让您去他办公室。"新来的实习生探进半个脑袋，眼睛里的同情藏得不太专业。
"知道了。"秦奋把降压药塞进抽屉。抽屉里躺着离婚协议书，第三稿，财产分割比例用红笔圈得像凶杀现场。
李总的办公室永远有一股新钱的味道。秦奋看着对面那个穿潮牌的95后——他的准接班人，脖子上挂着价值他三个月工资的最新款AI耳机。
"老秦啊，公司要年轻化..."李总的开场白和上周割他痔疮的医生说的一模一样。当PPT翻到"用户画像：Z世代"那页时，秦奋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面试这家公司时，写的策划文案叫做《如何让年轻人喝白酒》。
玻璃幕墙映出他的影子：阿玛尼西装裹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像包装过度的端午礼盒。窗外楼下清洁工正在清理垃圾桶，里面的纸飞机，和上周被他扔掉的抗焦虑药一样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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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来到婚姻登记处排队时，前妻的香奈儿2.55包里滑出一张产科B超单。秦奋想起二十年前他们在这宣誓时，她白裙子上的洗衣粉的香气。现在那味道被祖马龙香水腌透了，连带着腌透的还有他们关于丁克的共识。
"你睡实习生的事..."
"你信用卡透支的事..."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打印机吐出离婚证时，秦奋发现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和实习生如出一辙——那种看过期罐头的眼神。
深夜的急诊室像被上帝摇过的骰盅。秦奋蜷缩在塑料椅上，手机屏幕亮着银行APP的还款提醒。隔壁醉酒青年正对着垃圾桶呕吐，吐出的寿司拼盘价值他两小时加班费。
当医生说出"胃溃疡伴出血"时，他居然笑了。上个月提案被毙那天，甲方的90后总监说他们"缺乏痛感创意"。现在他的胃正在表演什么叫真正的痛感。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坠落，像他这些年错过的排卵期、父亲葬礼和房价低谷。护士来换药时，他瞥见她胸牌上印着女儿的名字——那个他坚持要打掉的孩子，如果生下来今年读高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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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产中介小赵的朋友圈正在直播卖他抵押的房子。"稀缺学区房"的标语下，是他亲手贴的儿童房墙纸。当年为了这套房，他连续吃了三个月泡面，现在胃里防腐还留着红烧牛肉的味道。
"秦哥，最近有套法拍房特别适合您..."小赵的语音消息和房贷逾期通知同时抵达。秦奋突然想起二十岁在北漂地下室写的诗："我要在长安街买座四合院，用来装我的桀骜不驯"。
现在他确实住在四环边——三十平米开间，每月租金占工资三分之二。昨晚马桶堵了，他蹲着通管道时，发现下水道比他的人生通畅得多。
同学聚会定在国贸79层。秦奋站在落地窗前，脚下是整个北京城的灯火。当年睡他上铺的老王正在讲如何用比特币实现财务自由，声音里带着财务自由的韭菜味。
"老秦怎么不说话？"有人问。
"人家是文化人。"有人答。
香槟杯碰撞的声音里，秦奋想起二十年前他们用搪瓷缸喝二锅头，讨论如何改变这个世界。现在世界确实变了——变得更合适那些会玩比特币的人。
手机震动，母亲发来语音："你爸的墓地管理费..."背景音里，继父在问"他答应出多少"。秦奋转了账，把手机扔进什刹海。沉下去前屏幕还亮着，是他刚搜的问题："四十岁改行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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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簋街，麻辣小龙虾像某种后现代艺术。秦奋数着钱包里的现金——刚好够点一份中辣，再加两瓶燕京。穿露脐装的老板娘把啤酒起开时，他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前妻就是在这个位置，用牙齿给他开瓶盖。
虾壳在桌上堆成小山时，手机亮了。是猎头发来的消息："有个急招岗位，要求35岁以下..."秦奋把虾壳塞进嘴里嚼，坚硬的边缘划破牙龈。血的味道和二十岁打架那次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对手叫时间。
晨光爬上桌角时，环卫工来收垃圾。秦奋把离婚证复印件团了团扔进桶里，纸团弹了一下，落在"四十不惑"的招聘广告上。远处传来广场舞音乐，大妈们正在跳《我们都是追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