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捡的尽是残枝

武哥谈历史 2024-03-21 05:05:02

​1926年10月3日,农历七月初七。

徐志摩与陆小曼的二婚盛大婚礼现场,高朋满座,一派喜庆祥和。

“徐志摩,陆小曼!”,证婚人、徐的恩师梁启超先生一声大喝,让刚才还愉悦的气氛突而变得凝重起来。

梁启超眉头紧锁,目光如炽,洪亮的粤味普通话在大厅中回荡:

“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以至于学无所成,做学问不成,做人更是失败,你离婚再娶就是用情不专的证明!陆小曼,你和徐志摩都是过来人,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恪遵妇道,检讨自己的个性和行为,离婚再婚都是你们性格的过失所造成的,希望你们不要一错再错自误误人。不要以自私自利作为行事的准则,不要以荒唐和享乐作为人生追求的目的,不要再把婚姻当作是儿戏,以为高兴可以结婚,不高兴可以离婚,让父母汗颜,让朋友不齿,让社会看笑话!总之,我希望这是你们两个人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结婚!这就是我对你们的祝贺!”

这是梁先生的证婚词,痛快淋漓,气势如虹,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但这样的举动,能否给王赓受伤的心带来一丝安慰?

王赓,陆小曼的前夫,徐志摩的好友,梁启超的高足。

上方照片左边即为王赓,右边的眼熟不?姚晨的前夫,影视明星凌潇肃。惊着没?两人相似度95%,他要是演王赓都不用任何的化妆,活脱脱本色出演。难道这种长相的男人的爱情故事都很狗血?

长相和爱情的关系按下不表,我们回到这场婚礼。

徐志摩与陆小曼给王赓也发了请柬,王赓原本打算是要亲自来参加的,后被朋友劝阻没有去,但送了一份厚重的贺礼。贺礼上还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苦尽甘来方知味”。

谁能体会到王赓此时的内心世界?从王赓退出三角、险些到场并送祝福来看,此人胸怀大度,颇有雅量,可能是爱一个人已经爱得发昏了吧。也许大人物的爱情观我们常人永远不懂。

无锡人王赓,本是官宦子弟,世代的荣耀显贵,到他这一代却家道中落。年少时,他决弃一切嗜好,专心苦读,先是入了清华留美学堂,后被公派到美国留学,就读于密歇根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接着又去了美国西点军校,二战时的欧洲盟军统帅艾森豪威尔是他的同学。毕业归国后,他做了航空委员,没过多久就升任陆军上校。

1919年,中国的历史有了一个五四运动的转折点,王赓的人生年轮上刻下了梁启超的名字。陆徵祥在巴黎和会期间,需要留洋的军事专家协助争取中国的权利,王赓便担任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上校武官,兼外交部外文翻译。期间认识了在巴黎和会周边到处呼吁中国权益的梁启超。天下谁人不识梁任公,武将王赓被梁启超的风采学识折服,成为梁的门生。因为梁启超,他认识了徐志摩,成为同学兼好友。

王赓的命运好似过山车,他很快达到一览众山小的高峰。就在这一年,王赓认识了北京的交际花陆小曼。从此,他再也无法和这个名字分开,不管生前还是死后。

陆小曼,出身名门,父亲是北洋政府财政部赋税司的司长,陆小曼自小就接受中西文化双重教育,才貌双全,精通英、法语言,18岁那年被外交部选中,作为接待外国使节时的翻译,从此名震北平社交界。

陆小曼

1920年的王赓晋升为陆军上校,前途不可限量,陆小曼的父亲看到这一点,把陆小曼嫁给王赓。郎才女貌,一武一文,在时人眼中,多么般配的一对儿。

对陆小曼来说当时还太懵懂,不知情爱为何物,只是听任父母的安排。她生性开朗贪玩,他内敛沉稳,相似的人一起嬉闹,互补的人才能终老。二人从订婚到结婚,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第一帅、第一有才、第一有手段”的王赓,面对娇妻,不懂浪漫,也不解风情。这貌似完美的婚姻,一开始就潜藏着危机。

陆小曼打小就闲散自由惯了,凡事都随着性子来,视规矩如无物,而且典型的夜猫子,习惯晚睡晚起,沉迷于歌舞升平灯红酒绿。而王赓是典型的美国军人性格,刻板严肃,一丝不苟,每日早睡早起,是个工作狂,无有太多时间陪伴,也无法给予陆太多浪漫。

苦闷时,陆小曼写日记抒发心绪:其实我不羡富贵,也不慕荣华,我只要一个安乐的家庭,如心的伴侣,谁知连这一点要求都不能得到,只落得终日里孤单的,有话都没有人能讲,每天只是强自欢笑的在人群里混。

1924年底,王赓任哈尔滨市警厅厅长。他担心妻子陆小曼寂寞,就把他托付给好友徐志摩照顾。这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王赓作为一个将军,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他却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剧情。

徐志摩

王赓这个人一向绅士而坦然,他信任朋友,对妻子也没有戒心。他让小曼和志摩彼此陪伴,便给了他们重觅知音的良机。

红杏要出墙,寂寞庭院锁不住。陆小曼和徐志摩,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才华横溢而又风流倜傥的徐志摩,在梁思成与林徽因那里败下阵来,但和陆小曼的恋情却一帆风顺。

郁达夫对此颇为形象地说:忠厚柔艳的小曼,热情诚挚的志摩,遇合在一道,自然要籍放火花,烧成一片。

枪杆子终究没有战胜笔杆子,王赓大方选择退出,尽管他的心底仍然深爱着陆小曼。1925年9月,王赓与陆小曼离婚。

王赓在和陆小曼办完离婚手续后,当面送给她一句话:我是爱你的,但是我平时对你不够关心,这是我的性格所决定的。你和志摩都是艺术型的人物,一定能意气相投,我祝福你和志摩以后能得到幸福。

同样他也送给了徐志摩一句让人心颤的话:我们大家是知识分子,我纵和小曼离了婚,内心并没有什么成见;可是你此后对她务必始终如一,如果你三心两意,给我知道,我定会以激烈手段相对的。

但凡现代的影视剧中只要涉及三角恋中退出的男人,一般都会和胜利者说同样的话:你一定要对她好,否则我饶不了你。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豁达、侠义与担当。尤其对于这种渣男与渣女来讲,不适用。如没勇气或感觉不值得做普希金式的决斗,大可以潇洒地转身,任他们快乐幸福还是直渣到底。何必如此痴情、懦弱和卑微?

陆小曼

离婚前,徐小曼已经怀了王赓的孩子,因担心王赓知道后会反悔,背着他偷偷找了个德国医生做了流产手术,谁料手术不成功,徐小曼不仅失去了生育能力,而且还有了经常昏厥的后遗症。而且签离婚协议书时王赓因某个官司还在监狱。签字之后,他便一无所有了。然而陆小曼是心驰神往地扑进了志摩的怀抱,全然忘了王赓的死活。

一直以来,王赓待她不薄,她却伤他至深。他对她敞开心胸,她却将手中的匕首对准了他的心脏,狠狠地剜割,一刀,两刀……看他的鲜血喷涌如瀑,她却忙不迭奔向了下一站幸福。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女人绝情起来,比男人更甚。

徐志摩与陆小曼

徐志摩与陆小曼的恩爱甜蜜,在《爱眉小札》中秀的是淋漓尽致。但人间哪有一辈子的蜜月?

先是徐志摩的父母看不惯陆小曼的散淡,觉得她没规没矩,将他们逐出了徐家。随后徐志摩带陆小曼搬去了上海,可是陆丝毫不收敛,继续从前的奢靡和享乐。家里常年雇着好几个佣人,新衣新鞋不停地换,绣着金线的手帕一买就是一打,不喜欢就全部丢掉。打牌、跳舞那是自然,还时常到戏院捧戏子,逛赌场。她不管不顾徐经济上的拮据,和工作上的艰辛,只为自己而活。

原来等到她真的拥有如心的伴侣和安乐的家庭时,便又怀念起富贵和荣华了。于是二人少不了矛盾纠葛,裂痕愈深。

徐志摩为经济拮据的家庭到处兼职,各地来回奔波,婚后第六年,遭遇空难。死状惨烈,手脚都烧成了焦炭。不过空难这次之所以赶去北京,是为了参加当天晚上林徽因在协和小礼堂为外国使者举办的中国建筑艺术演讲会,事前徐陆二人曾发生过激烈争吵。

而早在徐志摩无暇顾及陆小曼的时候,世家子弟翁瑞午在吞吐大烟的缭绕之中,趁虚而入。在王赓结束的地方是徐志摩的开始,徐志摩步了王赓的后尘,放任翁瑞午和陆小曼躺在床榻抽大烟。更令人诧异的是,徐志摩对此见怪不怪。再浪漫的诗人也不会有此胸怀吧?还是那句话,我们常人看不懂。

以至于陆小曼被时人讽刺称为“陆海空”,那是因为她第一任丈夫王庚是陆军,而翁端午当过海军,而徐志摩是空难意外去世的。

徐志摩去世后,痴情的王赓来找陆小曼复婚,陆的母亲也支持,但陆小曼却断然拒绝。或许是因为她忘不掉自己对徐志摩的爱,抑或是更忘不掉曾给王赓的伤。

王赓失望地离开,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王赓担任“税警总团”中将第二任总团长,负责在上海指挥抵抗日军进攻。2月27日,王赓突然擅离战场,在公共租界被日军抓获。日军在他随身的皮包里,搜出了淞沪兵力部署和战线配置图。后来国民政府军事法庭以“擅离戒严地点,漏泄军机”的罪名,判处他有期徒刑两年零六个月。

他那天跑来租界,竟是为了探望陆小曼!

王赓身陷囹圄,意气消磨。1935年出狱后,一身疾病。人生不顺,仕途蹭蹬,出国疗疾归来,再也无颜在军队担任要职,但王赓也曾表态:“如果国家对外作战,自会挺身而出。”

王赓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全面抗战爆发后,王赓主动请缨,为国效劳,从前线转到了后勤,在兵工署昆明办事处任处长,负责补给抗战的后方物质。

1942年3月,国民政府要派一个军事代表团远赴华盛顿,因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艾森豪威尔将军与王赓同为美国西点军官学校的同班同学,宋子文急召王赓参加军事代表团。

不料,正当王赓鲲鹏展翅的时候,他从云端跌落。军事代表团途经开罗,王赓旧病复发,一个多月后病情恶化,病逝于开罗皇家医院,时年四十七岁。王赓死后被开罗盟军以军礼隆重葬仪,安葬在英军公墓。

从巴黎和会开始,王赓名声鹊起,有一个华丽的亮相,在开罗陨落,有一个黯然神伤的结束。王赓的人生悲剧,令人扼腕叹息!

是谁拿流年乱了浮生,又用浮生扰了红尘?

晚年陆小曼

或许是经历了这么多波折,陆小曼开始渐渐成熟内敛了许多。原来红颜怅老,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余生里,陆小曼时常想念徐志摩,这个曾带给自己无限浪漫的诗人;

但更惦念王赓,惦念这个用生命呵护她的男人!

果然,朝花夕拾,捡的尽是残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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