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蒲松龄在他的《聊斋志异》里,为后世留下了494篇鬼孤故事,这些故事都有其内涵和寓意,每一个都在告诉我们一个“世间真相”。
《聊斋志异》总共有二十四卷,之前因刀郎的歌曲而重新被大家知晓的《罗刹海市》是在卷七的第十八篇里,而《画皮》故事在卷三的第二篇。
我们了解《画皮》,几乎都是从改编的影视剧里知晓,但蒲松龄笔下的《画皮》却少有人知道原故事情节,它其实最能让人明智晓理,看完方知,它想告诉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故事发生在太原,有一位王姓书生清早在路上遇一美丽女子,见其漂亮又行色匆匆,王生便上前搭讪。
这女子约十五六岁,自述是被父母卖作别人家的小妾,受尽原配的欺辱,不堪忍受而离家出走,居无定所。
其女为鬼,见多了王生这类凡人的龌龊心思,王生一搭讪,女子便顺势攀附,正想找这样的好色之男下手,吞其心。
王生果然把女子带回了家,安顿在地下室里,两人做了秘密情人。
王生是有家室的,时间一长,自然无法对妻子隐瞒,便将女子之事告诉了妻子陈氏,陈氏劝王生将女子送走,怕女子的夫家找上门闹事,富家门户哪里好惹,但王生恋其美色,哪里肯听。
一日,王生在集市偶遇一道士,见王生印堂发黑,被邪气萦绕,上前问他最近有过什么奇事,王生否认,道士看出他时日无多,只能叹气,因为人不自知,旁人点醒却还没有意识自救,又如此奈何?
王生回到家里去见女子,见房门紧锁,好奇心大发,便翻墙而入,这一见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见一恶鬼青面獠牙,在床上铺着的一张人皮上用彩笔精心描绘,那人皮就像一个人一样,手足头面具全,画好之后,女子将它穿在了身上,瞬间变成了王生日日朝思暮想的美女模样。
王生吓得大气不敢出,连滚带爬地出门返回集市去寻那道士,在野外追到道士以后跪求解救办法,道士给王生一拂尘,让其挂于门上。
女子望拂尘而不敢入内,恨恨而去,片刻复来后,疯狂地将拂尘扯破,闯入屋内将王生的心脏挖出带走了。
陈氏吓得连忙跑去隔壁告诉王生的二弟,二弟于青帝庙内找到道士,并告知他王生已死一事,道士见到二弟后,对他说那女鬼去了他家,二弟回到家中,得知一老女人前来欲做他家的仆人,他妻子不知实情,把那老妇人留下了。
道士来到二弟家中取出桃木剑一击,那女鬼顿时化为原形,人皮落到了地上,道士用桃木剑削去女鬼的头,化为一阵烟,被道士装进了葫芦瓶里,又将地上的那张人皮卷起来收好。
陈氏跪求道士救王生一命,道士不懂起死回生之术,让陈氏去街上找一个睡在粪土堆里的乞丐,并让她无论受到怎样的侮辱,都不要生气。
陈氏和二弟一起在街上找到了那位疯乞丐,邋遢得都不想看第二眼,远远就闻到了奇臭无比。
陈氏遵循道士所言,强忍着恶心跪在了疯乞丐面前,求他救自己的夫君一命。
乞丐却问陈氏:你爱我吗?陈氏当然说出违心之言,说爱。乞丐说,求我起死回生,难道我是阎王吗?于是用手里的拐杖敲打陈氏,陈氏只是默默流着泪受着,周围聚了很多看客,陈氏被当众羞辱。
随后,乞丐又将满手的痰液和鼻涕送到陈氏嘴边, 让她吃下去,一阵恶心上来,但陈氏依然谨记道士所言,忍着恶心吃下了它,在喉咙里却硬得像一块疙瘩,集结到了胸腔里。
乞丐见状,疯疯癫癫地大喊着,美女爱上我了,便跑得无影无踪,再也寻不到踪迹。
陈氏回到家里,想到发生的一切,锥心之痛,便痛哭着想跟着王生含恨而去,哪知突然又一阵恶心上来,陈氏从嘴里吐出了一个东西,直接掉到了王生的身上,正是王生的心脏,还突突地跳动着。
陈氏连忙清醒过来,用带子捆住丈夫的身体,使其心脏合拢,到了半夜,王生的身体开始有了温度,也有了呼吸,王生竟神奇地活了过来。
王生醒来后,只觉像做了一场梦,在梦中,肚子隐隐作痛,醒来看肚子上竟有一块莫名其妙的疤,不知为何?王生早已不记得所发生过的一切,他的命是妻子陈氏救回来的。
《画皮》的故事,在蒲松龄的一番感叹中完结:世人真是愚蠢糊涂至极!明明是女鬼,却把她当成美女想占有她;明明恶臭,却为救命又甘愿吞食。人的可悲,就在于人的愚昧,从未自省!
看完《画皮》的完整故事,不知谁能悟透其中的深意。
世间凡人的思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处于一种混沌状态,这或许也是造物主的有意为之。世间清醒的人不多,所以他们才能被尊称为圣人或高人,可往往这一部分人,却又是隐于世外的,不屑于争世间俗物名利,这些在他们的眼里,都是累赘,都是枷锁之物。
以天地为盖,以自然为食,以日月星辰,山川花树为景,以神思为干,日夜可遨游十万八千里,不设限,似有瞬移大法,乾坤可定。
凡人的普通和愚昧,在未开悟前,都是处于混沌游思状态的,整天随波逐流,迷迷糊糊,以拙眼见其美丑而区分,影响人的判断,指导人的行为,正如王生见美女之色便想与之同寝,可他哪里有慧眼可见其美色之下的实质呢?
人不就是这样吗?都是以自己所见为实,可所见真是真相吗?聪明的人由心辨识外界,普通人则只具备双眼看世界。
画皮,又何尝不是指的我们每一个人,人的骨架皮肤之下包裹的,本就是污秽恶臭之物,人在身体上喷香水,化妆,穿漂亮的衣服,却哪里看得清肚子里面装的是些什么,自己拉出的污秽不敢直视,更捂鼻嫌弃,孰不知,这些才是身体的本象。
人如画皮,原形毕露,又实是生命本质。
当人开悟之后,看见的,听见的,判断的,辨识的,在乎的,都与从前大不一样,更在意的是,精神世界的宽厚度,与俗世所争之物,完全提不起兴趣,只觉这些凡人被设计出的“枷锁之物”困了一辈子,太过可怜!
天地从未限人,人却自限于天地!却还被俗物所迷,被俗情所伤,被俗世所困,哀矣!
王生贪美色丧命,陈氏忍恶臭救夫,又何尝不是对世人的警醒,美的东西,会令人丧命;臭的东西,却又能救人,又从何来分辨?不过凭的是道士这般独具慧眼的高人点拨,才能拨开迷雾见真理。
可凡人难遇道士,不能一眼识别出眼前人就是高人,就是来点拨你的人,身边过客那么多,又有谁才是自己命中的摆渡人?
没有从内心深处的觉悟,没有精神上的悟性,即使遇到了贵人,普通人也难以听信其人之“真语”,纵然也无法去拨开心中迷雾。
那普通人该当何做,才能让其摆渡呢?
在高人的留下的文字中去自省,深思,觉悟,不被表象所迷惑,不被世俗附加之物所累身,心如明镜,思如浩瀚宇宙,乾坤自在胸中!
想起一寺庙门前的一幅对联: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