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狐族千百年来唯一的九尾狐,也曾是战无不胜的女将军。
风风光光活了三万年,直到涂山瑶的出现,我忽然多了一位长姐。
父王说我嫉妒成性不如长姐贤德废了我青丘储君之位
母后说我蛇蝎心肠害长姐失明让人挖了我双目给长姐换眼。
再后来连曾经宠我入骨的夫君也说长姐因为我流落在外多年,这是我欠她的,他对长姐好是在帮我弥补长姐。
我十月怀胎用性命保住的骨肉对我吼道不要我做娘亲。
最后,所有人都说我有九条命给一条给长姐又不会死。
他们不知道我真的会死的,毕竟我只剩一条命了。
一朝从云端跌入泥潭,所有人忘了我曾经战功赫赫,对我弃如敝屣。
我向天帝请命镇守蛮荒,重塑仙身,从此无欲无爱。
至于他们就好好捧着那只黄鼠狼吧
1
今日是儿子的生辰,他突然一改往日对我恶劣的态度朝我撒娇想吃神果,让我去摘。
我二话不说去往深渊给他摘果,刚进深渊就被困结界。
我自嘲地摇摇头,煜儿一向讨厌我,怎么会和我撒娇?
只不过不想我参加他的生辰宴罢了。
他那点法力又如何困住我?不过须臾我便脱离了结界。
但,我没回王宫,而是去了九重天。
“青丘涂山司玉请命镇守蛮荒!”我跪在地上,声音冷静而坚决。
天帝站在九重天的高台之上,威严的声音在神殿回荡:
“蛮荒苦寒寂寥,唯断情绝爱之人方能镇守,若你心中尚存眷恋,便不可承其重,你可想清楚了?”
眷恋吗?
为那些人不值得。
我已经没什么好眷恋的了。
我抬起头,声音更加坚定:“司玉愿意断情绝爱,化身为刃,镇守蛮荒!”
天帝叹了口气,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
“如此,那便允你所请,十日之后,为你脱胎换骨,重塑仙身,从此忘却一切过往,镇守蛮荒,永不归青丘。”
我重重点头,“谢天帝成全。”
就在我起身准备离开之时,天帝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其实涂山瑶并非你的亲姐。”
我猛然抬头,等着天帝后文。
“她不过是一只黄鼠狼。”天帝沉思片刻又道:
“你的长姐早在三千年前就已故去,那涂山瑶钻进你阿姐的坟墓,偷了信物,假冒身份,骗得你父王母后信任。”
我的指尖微微颤抖。
千百年来,我一遍遍问自己,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为何父王母后会对“长姐”无比偏爱,甚至不惜为她牺牲我?
涂山瑶为认亲以前,他们最疼爱我了。
“为何……您不告知我父王母后?”
天帝面色凝重:“此乃你狐族一劫,不可说,十日之后,你也将忘却一切,让你知道也无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谢天帝告知。”
区区黄鼠狼居然也敢冒充青丘狐族?
呵,涂山瑶,看来这场戏,我要陪你好好演到最后。
青丘,琉璃殿
我刚进琉璃殿,眼前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父王目光满是慈爱地看着煜儿,母后轻轻将手中的灵果递到煜儿面前,一边笑着说道:
“来,尝尝,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灵桃。”
煜儿咯咯笑着伸手接过,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头看向涂山瑶:“要瑶姨喂我,煜儿要瑶姨喂我!”
涂山瑶温柔地接过仙桃,把果肉递到煜儿嘴边,语气柔得像一汪春水:
“好好好,瑶姨喂煜儿。”
白烨在一旁,目光宠溺地看着这一幕,随后伸手刮了一下煜儿的小鼻子:
“小家伙,又长大一岁,可不能这么调皮了。”
“有瑶姨在,煜儿才不调皮呢!”煜儿一边嚷嚷着,一边咬着涂山瑶手里的仙桃,眼睛弯成了月牙,显然十分满足。
比起我,涂山瑶更像煜儿的母亲,白烨的妻子。
父王和母后对视一眼,笑容中尽是欣慰和满足。
母后更是低声感叹:“瑶儿就是有耐心,连煜儿都这么亲近她,她若是能早些回来,煜儿定能更幸福些。”
这一幕说不出的和谐,其乐融融的氛围笼罩了整个殿堂,仿佛这里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我,只是一个多余的外人。
2
我本来打算转身离开,白烨这时却注意到了我:
“玉儿?”
我只好在朝着他们走去,那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被我搅了个干净。
母后只看了我一眼,就别过眼去,笑眯眯对煜儿道:“好了,该行抹额礼了。”
按照青丘规矩,孩童满一千岁当由母亲为其行抹额礼。
煜儿兴奋地拍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嚷道:“瑶姨对煜儿最好了!煜儿就要瑶姨为我行抹额礼!”
涂山瑶一脸温柔,伸手揉了揉煜儿的头顶,目光却故意落在我身上。
白烨看了看我,对煜儿说话的声音低了几分:“煜儿,这礼该由你娘亲来行。”
“我不要娘亲!”煜儿撅着小嘴,大声抗议,“我不要!煜儿一点都不喜欢娘亲,煜儿喜欢瑶姨!就要瑶姨!”
“煜儿——”
白烨轻声喝斥。
“娘亲对我坏!瑶姨对我好!我就要瑶姨!”
煜儿紧紧抓住涂山瑶的衣袖,眼中透着抗拒和厌烦的神色,甚至不愿朝我看上一眼。
看着自己亲儿子视我如仇敌的样子,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苦涩瞬间蔓延开来,胸口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
白烨还想再劝,母后皱眉打断:“孩子喜欢谁就让谁来,吼他作甚?再说,瑶儿比司玉更适合为煜儿抹额。”
父王也跟着附和道:“如今她也只是个废人,哪里配给我宝贝孙子抹额?抹额礼,便由瑶儿代劳吧。”
废人。
是了,我如今是半瞎之人,碧波剑也折了,早就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青丘女将了。
那日,涂山瑶想夺我的佩剑,我不给,推搡之间她居然把剑拔出了剑鞘。
碧波剑本就是上古神器,又随我出生入死多回,戾气重,不能随意出鞘。
果然,涂山瑶被剑气伤了双目。
事后,涂山瑶居然说是我硬要她看我拔剑,母后气急,当即命人收走了我的碧波剑,将它当众折断。
那把剑,是我打赢第一场神魔大战时,母后赐给我的礼物,上古神器,宝贵程度不必多说。
随后母后又让人挖了我的双眼,将它们移给涂山瑶。
我还记得她当时说:
“我赐你碧波剑,是让你用来守护青丘,不是用来伤及手足,瑶儿善良无辜,而你却屡次刁难,如此蛇蝎心肠,碧波于你有何用?双眼于你何用?”
后来,他们给我换了一双猪的眼睛。
这双眼突兀地嵌在我的脸上,浑浊不堪,视物模糊,连战场也再踏不上。
涂山瑶揉着煜儿的脑袋故作为难地看着我,轻声说道:“妹妹若觉得不妥,我可以——”
“既然煜儿喜欢,那就由你来吧。”我淡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表演。
殿内一片寂静,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地答应。
直到煜儿一声欢呼才让众人回过神来,场面再次变得热闹。
我胸口隐隐刺痛,却又觉得可笑。
真不知道他们知道涂山瑶是一只黄鼠狼之后还会开心吗?
3
“白天的事,你是不是不高兴?”
白烨站在寝殿门口,略带迟疑地看着我。
“没有。”我淡淡答道。
他听后好似松了一口气,走进几步,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语气略微不满:
“你是煜儿的母亲,今日怎么能来得那么晚?”
“你的意思是,我不关心他?”我有些好笑地看向他。
又想起白天煜儿哄骗我的场景。
他还是个孩童,心机就如此重,到底是谁教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白烨皱眉,像是酝酿措辞,“瑶儿常常陪煜儿玩,待他很好,煜儿亲近她很正常,你对孩子不上心,难怪煜儿更喜欢她。”
白烨居然说我不上心,煜儿的功课是我在盯,修炼是我在教。
他做父亲的呢?除了沉迷研究仙草,就是往涂山瑶殿里跑,美其名曰帮她调理身体。
“瑶儿流落在外多年,受尽苦楚,依旧慈悲心肠,反倒是你,在青丘养尊处优,却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子,玉儿,你真的该学学瑶儿的。”
我冷笑了一声看着白烨。
到底是涂山瑶“好”,还是我天生“恶”?
一番话如刀子般剜入心口,我不欲再听煜儿说教。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休息了。”
白烨还想说什么,又见我柴米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一冷战,白烨就会宿在偏殿。
房间恢复安静,我看了一眼幔帐上绣的并蒂莲,眼中一片涩然。
第二天,我照旧去了父王母后的寝殿请安,却扑了个空。
宫娥小心翼翼告诉我,昨天半夜,涂山瑶旧疾复发,父王母后一直在她宫殿里。
听到这话,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独自往涂山瑶宫殿方向走去。
涂山瑶的寝殿,装饰得金碧辉煌,连外面守门的灵兽都比我的寝宫要威武不少。
我尚未走近,便听见父王低沉的声音:“瑶儿可好些了?为父已经帮你找来了四海八荒的灵丹妙药,一定治好你。”
随即是母后的柔声安慰:“瑶儿若有不适,千万不要硬撑,我们一家人都在。”
一家人。
我站在门外,没有立刻进去,冷风吹过,刺骨冰凉。
不知是谁提到了“续命”二字,门内忽然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母后对宫娥道:“去请司玉过来。”
“不必了。”
我阔步上前,这才看清涂山瑶床前还有,白烨和煜儿。
煜儿哭成了小泪人,白烨则紧紧握着涂山瑶的手一脸担忧。
父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长姐当年因你流落在外,才导致灵根残缺,如今撑不过几个月了,你……”他话音一顿,随即沉沉说道,“你是九尾狐,天生拥有九命,拿一条给她,不算什么吧?”
拿一条命?
我心头一震,当初我拒绝过一次,现在又被提起。
我刚要张口,母后的声音更快响起:“是啊,瑶儿因为你受了这么多苦,你还不起这一条命吗?”
当年,我和长姐尚在襁褓,青丘内斗,母后为了带我逃跑,没照顾好长姐,长姐在路上丢了。
他们把自己的过失算在我的头上,心安理得地认为长姐是因为我才流落在外的,这样才能减轻他们心里的愧疚。
涂山瑶回来时,灵根已经受损,父王母后一直用着仙草吊着她的命。
见我不开口,白烨也说道:
“玉儿,这是你的责任!你长姐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是你偿还的时候了,你难道忍心看着自己的亲姐姐死去吗?你何时变得如此冷血?”
这么多年变的到底是谁?
涂山瑶躺在软榻上,虚弱地咳嗽着,她轻轻摇了摇白烨的胳膊:
“妹妹恨我分了你们的爱,不愿意为我续命,我也能理解,你们都别怪她了。”
“我的瑶儿,你还是太善良了。”母后闻言落泪,拿着帕子擦个不停。
床前的煜儿抱着涂山瑶大哭:“我不要瑶姨死!不要!娘亲——你快答应给瑶姨续命!”
涂山瑶抬眼看着我,眼底难掩得意之色:“妹妹若是不愿意——”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却冷得像冬日寒冰。
涂山瑶以为我会和上次那样拒绝,还想继续装柔弱博同情,结果被我硬生生止住话头,反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为你续命。”
谁也没想到我这次那么干脆同意,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笑了,却没人发觉我笑得有些诡异。
这条命我不要了,但是也绝不会给涂山瑶。
涂山瑶这么期待我的这条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虽然那时我已经忘了所有人,但现在光想想也觉得有趣。
房间里所有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只有涂山瑶掩嘴轻笑,眼神中却带着某种深藏的狂喜。
4
我知道涂山瑶总是装病。
以前单纯的以为她是想和我抢夺父母的宠爱罢了。
如今,经天帝一番提点后,也终于明白了是为什么。
还有一个月,她身上的灵力就支撑不了她的狐身,就会变回黄鼠狼的模样,所以她想用我的命,彻底从黄鼠狼变成真的青丘狐。
她所谓的“虚弱”,不过是她用来博取怜悯的伎俩罢了。
可惜,父王、母后,甚至白烨,从来都对她的每一个字、每一滴眼泪深信不疑。
我不打算揭穿她。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他们甚至会认为我是为了陷害她,再次施展了“恶毒心计”。
如此就让他们亲眼看着涂山瑶变成身份卑微的黄鼠狼好了。
我站在自己的宫殿门前,望着满天的星辰,耳边还回荡着白天那些话。
“你长姐当年因你流落在外,才导致灵根残缺,如今撑不过几个月了。”
“你是九尾狐,天生有九条命,拿一条给她又如何?”
“这是你的责任,你长姐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
这些全都像一道道利刃,毫不留情地割开我的胸膛,他们早已不再掩饰自己的偏爱,甚至理直气壮地要求我牺牲。
“你有九条命,给一条给她又不会死。”这是他们最后的总结。
他们不知道,我只剩一条命了。
白烨身影在院外晃了两下,我抬头时和他目光对个正着,他这才踏入院内。
“你真愿意拿一条命给瑶儿?”
他言辞间小心翼翼,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又担心我借这件事伤害涂山瑶。
我十分认真道:“是啊。”
白烨听到后,眉头微微舒展,似是终于松了口气。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冷笑,随即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把命给了她,会死呢?”
白烨愣了一下,随即皱眉说道:“你有九条命,给她一条又如何?你不会死的。”
我摇摇头,笑容不减,语气却冰冷如霜:“白烨,我没有九条命了。”
白烨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很快也想起了什么。
“我没忘,你给过煜儿一条命,神魔大战死了三回,可不是还有五条命吗?反正如今天下太平,你也不用上战场,这次过后不会再有需要你命的事情了。”
煜儿五百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什么灵丹妙药都治不好,连神医看了也连连摇头,查不出原因。
做母亲的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所以我自断一尾,将我的一条命渡给了煜儿。
再往前想,七次神魔大战,我战死了三条命。
这是所有人知道的,如果他们仔细想一想就不会说出我还有九条命了。
当然还有他们不知道的。
剩下的五条命,一条给了父王,一条给了母后,一条给了白烨,还有一条,曾经大发慈悲救了个孤魂。
最后一条现在我身上了。
我嘴角扬起一抹笑,没再回答白烨的话转身进了殿内。
5
翌日,琉璃殿内好不热闹。
我险些忘了,今天是千年一次的青丘宴。
青丘宴是狐族王宫最重要的事情,每次都举办得格外隆重,四海八荒的仙人道友都会聚集于此。
宴会散了也不会立马离开,会在青丘小住几日。
若我还是青丘的储君,这青丘宴该是我在殿上主持,可如今,那位上坐着的是涂山瑶。
而我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角落,不细看,没人会发现我那位置还有个人。
涂山瑶一袭七彩羽衣格外华丽,眉目间尽是温柔,嘴角挂着十分得体的笑容。
我看见身侧的白烨盯着她入了迷。
那些来自各方的仙君神女都夸赞青丘帝姬果然不凡。
父王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宴会过半,父王有一次举起酒杯,这次他说:
“瑶儿是我大女儿,若不是当年意外丢失,我也不会把储君之位给司玉,如今她回来了,那储君之位就应该给他的。自今日起,便正式册封为青丘储君。”
从我被父王废位,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让涂山瑶做储君了,只是怕涂山瑶身体承受不住,才一直没提。
现在确定了我会给涂山瑶续命后,才借千秋宴宣之于口。
父王这话一出,整个大殿沸腾起来,所有人纷纷上前祝贺,满是喜悦与恭维。
涂山瑶微微低头,假意推辞:“父王,瑶儿愧不敢当,这储君之位,还是由妹妹继承吧。”
母后连忙接过话:“瑶儿就是太谦虚了,青丘上下,谁不知道你的贤德?怎么就不配了?”
人群中,有人开始附和:“是啊,司玉上仙如今已经是个废人,哪里还能胜任储君。”
“帝姬果真心善,我听闻司玉害你多次,你都大度原谅。”
“这才是天之骄女啊,这才担得起青丘的君王,这才配得上咱们青丘的气度!”
“帝姬慈悲心肠岂能是司玉这种心狠手辣的毒妇能比的!”
“你看她那双眼睛,也太恐怖了,听说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
讨伐我的声音越来越多,那些刺耳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被气笑了。
看,我用命换来六界安定,可他们根本就不会记得。
这些年,四海八荒都流传着我如何如何欺负涂山瑶,甚至还被编成了话本。
大家都喜欢站在弱势的一方,才能展示自己同情心,彰显自己那点的善良。
一群虚伪且趋炎附势的家伙。
宴会继续进行着,觥筹交错间,看着涂山瑶被众星拱月般围绕,我竟觉得有些疲惫。
我独自回到寝宫,涂山瑶却很快找了过来。
“妹妹似乎心情不太好?可不要让父王母后担心。”
我冷冷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你今日风光无限,怎么还会记得关心我?”
涂山瑶轻轻摇头,装作无奈的模样:“父王和母后对我那么好,什么好东西都给我,我也很苦恼呢。”
“我也希望他们能同样关心你呢,可是……你这性子实在不讨喜。”
我手指微微一紧,语气越发冰冷:“你就是来炫耀父王母后偏爱你吗?”
涂山瑶连忙摆手,笑容却越发灿烂:
“怎么会?我只是希望妹妹不要太难过,毕竟……我们同为父王母后的女儿,我也希望你能感受到他们的爱。只是,这爱啊,有时候需要自己争取呢。”
我闻言笑了一声,冷冷勾起嘴角:真把自己当青丘帝姬了?撒泡尿好好照照吧,不知道照出来的是狐狸还是什么东西?
涂山瑶立刻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和涂山瑶剑拔弩张之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我眨个眼睛的功夫,涂山瑶就已经跌倒在地。
6
“妹妹为何总是这样对我?我来,只是怕你因为储君之位对我心存芥蒂,想与你好好谈谈。”
涂山瑶说着说着哭得梨花带雨,不偏不倚被白烨听到。
“涂山司玉,没想到你还死性不改!又欺负瑶儿。”
白烨快步扶起涂山瑶,涂山瑶顺势依偎在他怀里哭。
“烨哥哥,你别怪妹妹,我做了储君,她生气推了我也是应该的。”
“瑶儿,你就是总替她着想,才让她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欺负你,再有下次你要懂得反击。”
白烨说完瞪了我一眼。
这样的戏码上演了千百次,涂山瑶不累,我都累了。
“烨哥哥,我头好晕啊,你抱我回寝殿好不好?”
这话把白烨吓得不轻之间用了瞬移术。
涂山瑶又病倒在床上了。
白烨都每一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端水喂药,语气里满是柔情与关切。
我作为这次他病倒的罪魁祸首,被强硬安排在她床榻前伺候。
“瑶儿,药太苦了,要不要再加些蜜糖?”
白烨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恍惚,我一时竟以为,他才是涂山瑶的夫君。
涂山瑶轻咳两声,声音虚弱而又带着几分娇柔:“不用了,苦一点也没关系,瑶儿曾经吃过的苦要比这个苦很多倍。”
“你只要好好养病,别想太多。” 白烨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涂山瑶沉默片刻,忽然轻声说道:“烨哥哥,其实,我也不奢求什么,只是有一个遗憾一直在心里放不下。”
白烨微微一愣:“什么遗憾?”
涂山瑶苍白笑道:“从小到大,我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也从未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但这一次,我希望能为自己做一件事……”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一层泪光:“我想……和你举行一次大婚。”
此言一出,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涂山瑶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所有人都在的时候说。
白烨的呼吸明显一滞,他的声音低了几分:“瑶儿,你说什么呢?我是玉儿的夫君。”
涂山瑶抬起头,眼中满是隐忍的哀伤:“我知道我不该有这样的奢望,我也不是想破坏你和妹妹的感情,我只是想要一个仪式,仅此一次,了却心中遗憾后,我会彻底放下……”
她的声音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看上去楚楚可怜。
随即又对我哀求道:“妹妹,我不是想争夺什么,我只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这哭得给父王母后心疼坏了,父王直接拍板道:“不过是个过场,何必苦苦哀求她,父王现在就让人准备。”
我冷着脸,周遭气压极低。
白烨朝着我上前一步,想安抚我:
“你别多想,瑶儿只是想弥补遗憾,这件事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爱的人是你,你应该明白的。”
“爱我?”
我冷笑出声,抬头看着他:“白烨,你当初求亲时是怎么说的?‘此生只娶我一人,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现在倒好,这瓢水变成了两瓢,甚至还要堂而皇之地大婚?”
白烨脸色一僵,目光躲闪了一下:“瑶儿都说了,只是一个仪式而已,你未免太小气了。”
“我小气?那我明日也找人大婚,你能不能接受?”
“玉儿——”
“够了!”父王一拍案,声音威严而不容反驳:“就这么定了!瑶儿的愿望必须满足,如今各仙家正好都在青丘,这婚期就在三日后,你再闹下去,就是不孝!”
你说这世间怎么就这么巧?
那时,我已经忘记这些人了,反对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再争论,众人只当我是默认了。
煜儿扯了扯白烨的衣角问道:“父亲是要和瑶姨成亲了吗?”
白烨摸着他白嫩的脸蛋,点了点头。
煜儿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瑶姨要成我娘亲了!我要做花童!我要为父亲和瑶姨撒花!”
众人高兴散去,留我在涂山瑶伺候,确定人都走后,涂山瑶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眼中的伪善也一并褪去。
“妹妹,你知道吗?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只剩一条命了。”
7
我冷冷地看着她:“所以呢?”
涂山瑶轻笑一声,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所以,当你把命给我续完,那我和白烨的这场大婚,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了。”
“涂山司玉,你也太可怜了,这偌大的青丘根本没人爱你。”
我微微挑眉,勾起一抹冷笑:
“他们的爱也配不上我?你还是操心操心如何藏好自己的尾巴,别让人看出,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涂山瑶的脸色瞬间僵住,目光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掩饰住了。
“你别整天胡说八道,说些听不懂的话。”
我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去。
又没人盯着,我怎么可能乖乖伺候她?
走出来时,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已经入春,怎的还这么冷 。
父王才下令,红绸就已经挂满了王宫。
各仙家收到邀请,那叫一个诧异。
当年我与白烨的婚事也是轰轰烈烈,热闹非凡。
如今白烨再娶涂山瑶,青丘两位帝姬共服侍一夫,当真是荒唐。
不过到底在青丘的地界,他们也不好多言。
我站在挂满金丝红绸的廊檐下,看着一对的灵鸟绕着宫殿翩飞,突然就有些恍惚。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白烨。
他走到我面前,语气柔和地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看着他,不语。
“你不是一直喜欢桃林吗?我们去那里待一会儿,我们好久都没去了。”他目光温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那便最后看一眼那片桃林吧,蛮荒不会有这样的地方了。
眼下不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但白烨一挥手,桃花便瞬间开放,是大片大片的粉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这里是青丘最美的地方,也是我和白烨曾经最喜欢来的地方。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白烨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我回头看他,他嘴角带着笑,目光落在林间的桃树上,眼神有些出神。
“那时候,我俩不想修炼,就偷偷溜出宫,跑到这里来玩。”他说着,笑意更深。
“有一次,你拉着我躲在树上,偷笑树下寻我们的宫娥,几次过后她们也学聪明了,一到桃林就往树上瞅。”
我听着他的回忆,心中却涌起复杂的情绪。
“是啊,那时候……”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些盛放的桃花上。
“你最喜欢桃花。”白烨继续说道,“每次来这里,你都要让我摇桃树,把桃花全都摇下来。”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目光柔软:“我最喜欢看你站在桃花雨里笑的样子,玉儿,你好久没那么笑了。”
我垂下眼帘,语气平静:“可惜啊,桃花虽美,却总会落。”
就像白烨对我的感情,正所谓,好景不常在。
我打了个响指,花瓣瞬间化为痱粉,桃林恢复如初。
花就该在合适的时间绽放,何必强求。
白烨愣了一下,随即走近几步,试图拉住我的手:
“别这样想,我带你来这里,是希望你能放松一些,不要再因为我和瑶儿的事生气了。”
“若是换我和其他人拜堂成亲,你又如何?”我抬头看着他,笑意中透着几分讥讽。
白烨轻轻叹了口气,将我拉入怀中:
“你知道我爱的人是你,不管发生什么,这都不会改变,这婚事不过走个过场,做不得数,你权当看笑话吧。”
“是吗?”我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白烨,若是有一天我忘记了你呢?”
白烨怔了一下,随即收紧了手臂,将我抱得更紧:
“不会的,我们在三生石上刻了名字,会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你不可能忘记我,玉儿,你难道舍得离开我吗?”
白烨眉眼间带着柔情,静默地看着我,等着我回答,一定要我说出个答案来。
“我——”
我刚准备开口,涂山瑶的千里传音忽然传来:“烨哥哥,快过来试婚服合不合身。”
白烨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我过去看看。”他说着,松开了我的手。
“去吧。”我淡淡说道,转身离开。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那年他踏花而来,对我说要上门提亲,让我等他。
弹指一挥间,却已经是背道而驰。
怎就走到了这般境地呢。
8
天界的三生石,矗立在云海深处。
白雾氤氲间,那石头刻满了无数对名字,那些名字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承载着天地间所有仙侣的誓言与羁绊。
我缓缓走到三生石前,抬手拂去了覆盖在石面上的薄雾,不出片刻,就找到了那两个熟悉的名字。
白烨,涂山司玉。
两个名字紧挨着,下方有一行小字,是白烨硬要刻上去的,当时我还嗔怪他胡来。
“永不分离?”我轻声念出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从怀中取出那把黑色的刀。
都说三生石刻名容易去名难,所以我特意找天帝要了这把玄刀。
玄刀锋利,可以斩断世间一切牵绊,包括这三生石上铭刻的名字。
“白烨,我终究会忘记你。”我低声喃喃,手中的刀慢慢举起,锋刃贴上了那两个名字。
微微用力,刀锋划过石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清晰地看到,那两个名字的光芒一点点暗淡,最终从三生石上消失。
我看着空荡荡的一块,心中突然就释然了。
白烨,我们终于彻底没有羁绊了。
将玄刀收入袖中,我转身走向天帝的神殿。
“剔骨剜肉,需三日三夜,其过程之痛,常人无法忍受,待重塑仙身之后,你也将忘记曾经过往。”
天帝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威严:“你可想好了?”
“司玉已想清楚。”我抬头直视他,目光坚定。
天帝没有再说话,他抬手一挥,一道金光笼罩住我的全身。
不到半炷香,那剧痛从四肢百骸涌来,犹如千万根银针刺入骨髓。
我的身体被禁锢在金光中,无法动弹,也无法喊出声,只能死死咬住牙关,任由那种深入灵魂的痛楚一点点撕裂我的意识。
剔骨还父,剜肉还母。
从此和这些人再无瓜葛。
每一次刀刃划过肌肤,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被剥离。
那痛苦仿佛没有尽头,而青丘,却依旧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
不会有人注意我消失了整整三天。
他们忙着为白烨和涂山瑶筹备婚礼,忙着布置宫殿、准备宴席。
第三日的清晨,剔骨剜肉的过程终于结束。
我的魂魄已经从肉身剥离出来被天帝以金光罩住。
骨被干净剔出,和那肉体分成两摊。
“一会儿,朕会用金莲为你重塑仙身。”天帝的声音犹如雷鸣。
我抬起头,眼中再没有一丝泪水,只有冰冷的平静。
“多谢天帝。”
“司玉,你是功臣,朕不会忘记的。”
天帝抬了抬手,那堆被剥离好的骨肉被装入一只金色的盒子中,他将盒子递给身旁的仙娥,吩咐道:
“将此物送往青丘,送至白烨与涂山瑶的婚宴上。”
我看着那盒子,目光微微一动,终究没有说话。
天帝抬手施法,一面昆仑镜出现在大殿中央,镜中显现出的画面,是青丘的婚宴。
白烨和涂山瑶身穿礼服,站在大殿的正中央,白烨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涂山瑶则低眉垂眼。
谁见了不说是天作之合?
四周皆是欢呼与祝贺的声音。
父王高高举杯,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今日,是青丘的喜事,瑶儿与白烨成婚,从此青丘将更加昌盛!”
母后满眼慈爱地看着涂山瑶:“瑶儿,今日你终于如愿,母后很高兴。”
涂山瑶微微欠身,声音温柔:“瑶儿能与烨哥哥成亲,全靠父王母后的恩典。”
“瑶儿,能弥补你,我也很高兴。”白烨看着涂山瑶满目柔情。
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一下,只能抬头揉了酸涩地揉眼眶。
礼成时,仙娥翩翩而至。
“这是天帝送来的盒礼。”
看着仙娥手里的金盒,父王十分高兴,随即说道:
“多谢天帝,天帝虽不能到,却送来贺礼,可见他对瑶儿和白烨的婚事也是祝福的。”
涂山瑶眼睛亮得不行,天帝出手,可都是寻常难得的宝物。
所有人脸色都带着欣喜,唯有白烨隐隐皱眉,捂了捂胸口。
“天帝说了,要狐王狐后亲自打开。”
仙娥把锦盒往前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