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五年的汴京大相国寺,四位青衫文士常聚于藏经阁。他们品茗论道、谈古说今,引得香客频频侧目。谁也不会想到,这四位被称作"嘉祐四友"的挚友,日后竟会成为势同水火的政敌,甚至改变大宋国运。
吕公著轻摇折扇,望着正在狼吞虎咽的王安石笑道:"介甫兄,司马君实又作诗讽你邋遢了!"众人传阅着司马光新写的《衣冠箴》,王安石却将胡饼屑抖落满襟:"衣冠楚楚者,岂知民间疾苦?"
此时韩维正色道:"他日若得遇明君,当以介甫为相革新弊政。"四人中谁也不会料到,这番戏言竟在二十年后一语成谶。
熙宁三年的政事堂,王安石握着《青苗法》奏章的手微微颤抖。曾经的知己司马光连上三道札子反对新政,字字如刀:"此乃桑弘羊欺汉武帝之术!"
更让王安石痛心的是,昔日为他鼓吹造势的韩维,竟在《流民图》事件中倒戈。最致命的背叛来自吕公著——这个曾与他彻夜探讨《周礼》的至交,竟在御前直言:"安石之学杂糅霸道,非纯儒也。"
元丰八年的西京洛阳,退隐的司马光在独乐园埋首著史。当他写到"熙宁变法"章节时,笔锋突然停滞——史册里那个刚愎的王介甫,与记忆中那个在相国寺高谈"天变不足畏"的狂生渐渐重叠。
千里之外的江宁半山园,王安石听闻司马光尽废新法,喃喃道:"亦罢至此乎?"次年冬,这对政敌宿敌相继离世,临终前皆叮嘱子孙勿撰行状,似要带走所有恩怨。
崇宁元年的东京汴梁,新党再度得势。已故韩维的奏疏被翻出,其中"安石如商君,刻薄少恩"的评语成为攻讦旧党的利器。而吕公著后人呈上的家书中,却藏着"介甫非恶,唯执拗太过"的私语。
历史总是如此吊诡:当年禅房里的四位知己,在政治激流中各自飘零,却共同谱写了北宋最波澜壮阔的篇章。他们的聚散离合,恰似那个时代士大夫的集体命运缩影——在理想与现实间,友情终究难敌道义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