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第三野战军联络部吴平

整理/胡金华

1949年4月23日，国民党海军第二舰队司令林遵将军率舰艇二十五艘，于南京东北燕子矶江面光荣起义，在人民解放军渡江战役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林遵将军为了第二舰队的起义，事前曾经历过一段艰险的找党、准备起义的过程。他向解放军提供了大量的国民党江防战情报，并在三野总部代表的指导下，做了很多起义前的准备工作。为了策动第二舰队的起义，我和我爱人曾三次往返蒋管区解放区之间，在解放区党的领导下参加了这项工作。还有其他同志也参加了这项工作。作为历史的见证人，写下了这篇回忆文章。

（接上期）

携情报二次北上

在阙家，我们等了十多天，在阙晓钟回家的第三天的一个晚上，晓钟从外面回来，告诉我们说三野派来了两位“高级参谋”，通过一位姓林的教授，

（林亨元）来找我商量第二舰队起义的事。你们是否把前几天商谈的情况尽快送到解放区向上级报告，二舰队准备在解放军渡江时起义是定了的，你们从解放区回来，我要回海总镇江向林司令报告。"他一面说，一拿出一张纸说：“这是第二舰队各兵舰布防的材料和江阴的情况。我们看了阙晓钟那张纸上提供的材料，前几天商谈中没有说到的也写上了。为了安全起见，当晚我们就把情报资料背熟。一些难记的地名、舰名，像学生认生字一样，注在一本英语课本上。第二天就离开上海前往南京。

3月中旬，国民党政府已宣布封江下关到浦口的轮渡被撤，只留一小渡口，用小船渡送客商，几天才开放一次，一有风吹草动就关闭。回解放区要经过两个检查口，第一个是南京到浦口，第二个是浦口出浦镇。我们到南京时，已是3月底，戒备更严了，好几天都没有开放。

我们在南京找到滁县军分区联络员后，打听了情况，决定三人同行，装作互不相识，暗中照应。同时把阙晓钟提供的情报按照解放区预定的联络通讯方法写好，由联络员随身携带。我们仍凭记忆，装在脑里，不留痕迹。联络员就买了一批柴火，扮作做小生意的，把部分情报分装在火柴盒里。

4月3日下午，联络员来告诉我们，明天放江。次日一大早，我们就到渡口排队，挨个上船。船到江北，联络员第一个上了岸，接着我也上去了，曹一飞却被一位女警察扣住，盘问来盘问去，不给她上岸。女警在曹一飞身上搜了一下，只看到那本英语课本，问了老半天，找不出岔子，后面还有好些人等着要上岸，只好放行。南京到浦口的一关通过了，由浦口到浦镇这一关本来是相应放行的，那天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突然封锁了。我们只好在浦口住下。

第二天清早，就去排队出关，我们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恢复”了与曹一飞的夫妻，一路同行，出关的人排成了一字长蛇阵，挨个检查我拉曹一飞，没有排在长蛇队里，走到一个军官面前，拿出示了身份证明，要求先让我们出去，这军官看了看我们的装束，把手一挥，也就让我们出去了。联络员还在老远排队，我们不敢等，只好先走，但又不识路，想起济南联络部同志告诉我们"找前线部队联络”那句话，于是，就沿着铁路！北走，找到了我军前沿部队，来到了设在乌衣的三十五军军部。联络员出了检查口后，找不到我们，也不敢问，就从原路回滁县军分区了。

三十五军和滁县军分区的首长，对我们带回的情报都很重视。三十五军联络部部长张普生同志要我们写了一份详细情况告三野总部，同时派人到滁县军分区了解联络员的情况。滁县军分区陈政委得知我们到达后，即派三野前线联络部蒋干事到三十五军看我们，并告诉我们情报已经发到三野总部。

在三十五军军部休息了二三天，一天早饭后，张普生同志来到我们住处说。"接三野总部回电，要我们立即送你们到总部报到，本来军首长准备中午请你们吃饭，但电文紧急，马上就要走，很抱歉！"一辆小吉普车已经停在门口，他还意味深长地说：“目前我们还很艰苦，全军只有这么一部小吉普，是供军首长紧急时使用的。”我们领会了张部长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我们，军情紧急，渡江战役很快就要开始了。

使命完成了

第二舰队的编制，只有“惠安、吉安、安东、江犀，营口、永绥”六条舰。但蒋介石为建立一道所谓“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由汤恩伯在常州日开了军事会议，之后，桂永清和周宪章都派遣亲信舰长参加长江防务。名为受林遵指挥，实则控制第二舰队的行动。这样，第二视队又增加了十多艘蒋介石的嫡系军舰，布置防务、任命舰长，往往不通过林遵，要组织这一支舰队起义是比较困难的。这时三野派来了"高级参谋"孙克骥（联络部部长）和杨进同志（海军军代表）。

孙杨二人通过林教授（即林亨元）在上海与阙晓钟联上即传达了陈毅对第二舰队起义的两点意见。晓钟当天就赶到镇江向林遵汇报。林根据舰队的情况研究了陈毂的指示，认为：（一）协助解放军武装渡江，按第二舰队防区各兵舰的情况，困难较大须相机行事；（二）反抗桂永清将长江舰队撤退台湾的命令，估计可以做到，并尽量争取更多的舰艇参加起义。

在三野代表的指导下，林遵和阙晓钟积极开展了起义前的准备工作。按林遵的部署：（一）联络各兵舰。林亲自作“惠安”、 江犀”舰长的工作；阙负责联络“吉安”“安东”“永绥”舰长的工作，有条件时也可以做轮机、枪炮、引水等关键军官的工作。（二）将军舰由各渡口撤防，集中到芜湖、南京、镇江三处，方便解放军渡江（在此之前林曾以种种理由请示桂永清井经批准后乘机调动军舰，进行重新布防）；（三）派阙晓钟到镇江工作，一方面与三野代表联系，另一方面，策反“营口”舰长邱仲明，监视舰队参谋长麦士尧（林的看法：邱仲明系马尾海军学校毕业，有同学友谊，但又是周宪章义子，关系特殊，对起义态度不明朗。麦士尧不可靠。林遵授意阙晓钟，对邱多接触，争取他起义）对麦不能暴露意图，只能注意他的行动。

阙骁神在镇江，经常到三野代表孙、杨二人的联络地点汇报，策动各舰长和军官工作的进行情况，并把桂永清批准将各渡口兵舰撤防集中芜湖、南京、镇江的文件，提供给军代表。还建议波江时破坏江阴要塞灯塔，在江北设流动炮台以防止反起义军逃跑。解放军代表多次提出希望与林遵见面，但都因耳目众多，未能实现。后来，林遵终于与林亨元教授在金山见过一次面。这次会面，对林遵的鼓舞很大。

1949年4月20日，解放军东、中、西集团开始了渡江战役，第二舰队“永嘉号”于22日晚上离开芜湖开往南京，停靠在笆斗山江面。

23日凌晨，林遵在“永嘉号”和舰长吴建安（舰队起义重要组织者）主持会议：有第二舰队、第一，第二编舰队，以及江防舰队，有十六位舰长二位艇长参加。林遵首先发言：“现舰队处境危急，舰队下驶有三关难过；一，江阴要塞已经易手；二，江北仪征一带有解放军强大炮火阵地；三，镇江“营口”舰估计已投共，舰队驶沪很不容易”。

对于走与留的问题大家争论不休，最后按照提议不记名投票决定，十票同意，六票反对，二票弃权（二艇长没发票），林遵再次征询大家意见，少数服从多数决定留下来。并马上布置了三件事：一，起草给浦口解放军部队联络起义的信，由“惠安”旗舰派人送去；二，各舰电台暂时不与海总部断掉联系；三，各舰锚位太密集，今晚需得调整疏散，以防发生意外。

林遵按照原来的计划是阙晓钟到南京，一直没有消息，顶着压力已经几天没有睡觉，登上“惠安号”时，吴建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吃惊地看着林，后才只需要在这休息一会。

23日傍晚，林遵得悉，由于该队参谋戴熙愉的疏忽，由“永嘉号”旗舰迁回“惠安号”旗舰时，没有通知“永嘉号”降下司令旗，“惠安号”升起司令旗。以致被反起义的“永嘉号”舰冒充旗舰，在桅杆上升起紧急起锚开航的旗号，企图蒙骗各舰跟着下驶，除：惠安、江犀、联光、太原舰外，其余十二艘都起锚相继跟着“永嘉号”舰下驶。“吉安号”起锚后没有掉头，也跟着下驶，林则堂急中生智，马上推脱机器损坏，这才阻止了“吉安号”下驶。林遵见状，立即亲自用报话机喊叫各舰回来，“安东号、永绥号、楚同号、美盛号、吉安号”都先后回到了笆斗山锚地，这样共有九艘舰参加了起义。

23日晚十时，参加起义的舰长在“惠安号”上，一直没有与解放军联系上感到担心。经追查得知派去浦口与解放军联系的人，被“惠安号”反对起义士兵暗中扣留。林遵气愤地站起来说：“我自己乘炮艇去联系”，大家都不放心。最后派舰队副官王照华、参谋戴熙愉（二人都是华东局地下党员）两人。由4号炮艇，艇长王承德勇敢地接受了这一任务。

炮艇到达浦口后安全靠上码头，等待联系。第三十五军首长立即派张普生前来会见。一见面，张部长就热情地握着他们的手说“我们接到陈毅司令员的指示，知道你们就要起义，可到处找不到你们。你们来了，我们热烈欢迎。”随后张部长应邀乘艇上“惠安”旗舰会见了林遵。张代表三野首长接受二舰队起义，并向二舰队全体官兵表示热烈的欢迎和慰问。至此，林遵率领第二舰队的二十五艘舰艇，1300余人，冲破重重阻力，终于在南京笆斗山江面宣告起义。已是1949年4月23日深夜。

（第三野战军第八兵团司令员陈士榘在林遵陪同下视察起义海军）

尾声

当林遵和阙晓钟在三野代表孙克骥和杨进的指导下紧张地进行起义前的准备工作时，我和曹一飞又回到了泰州三野总部，接受了新的任务。后来我听说，林遵将军在二舰队广大官兵的支持下，在南京笆斗山江面胜利召开了起义。我心里感到由衷地欣慰。

上海解放后，华东海军司令部进驻上海。我在上海又见到阙家三兄弟。大家的心情特别愉快和轻松。晓钟告诉我们在镇江那几天的活动情况。我说：“镇江解放前你是很危险的。邱仲明，麦士尧、警卫排、指导员都是反对起义的。如果他们狗急跳墙，反咬你一口，你怎么办？"他说：“邱仲明脚踩两条船，不敢对我怎么样。麦士尧不知我的意图。警卫排、指导员更不了解我。那几天他们都像丧家犬，看陆军部队跑了，哪顾得及我们。

解放那天，我一直在司令部同麦士尧一道处理军务，陪着他。镇江解放后，也只好一直奉陪到底。当时，我很着急，也很不安，不知南京的情况怎样，曾到三野军代表孙、杨同志联络地点去打听，也没有确切消息。

过了几天，一位解放军干部来找我，说第二视队已经起义了，并派车送我回南京。当晚到达南京，住在华东海军司令部代表李进同志家中。我告诉他：“在南京没有找到你，张爱萍司令员很关心你，曾给镇江打电报查询你的情况。"他笑了一笑说：“最近我曾护送江西省长邵式平和政委乘'安东’号军舰到九江转南昌。也是张爱萍司令员指派我去的和舰长韩廷枫。这是第二舰队起义后我第一次接受党交给我的任务。”说着，他会心地笑了。

（选择这篇主要是跟三野和三十五军有关，吴平是第三野战军联络部的，林遵将军率部起义华东局做了大量的工作。）

胡金华军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