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五章
武松从东京办事归来,来回四十多天,去时初春,回来已是三月头。一路上,他总觉得神思恍惚,心下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回到阳谷县,武松先去县衙交了差,领了赏钱,随后匆匆赶回住处换了衣服,便直奔哥哥家。路上,行人见他神色匆匆,纷纷窃窃私语,两边的邻舍街坊更是捏了把汗。
武松推开哥哥家的门,一眼便看见灵牌上写着“亡夫武大郎之位”,顿时呆住了。他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仿佛被重锤击中。
“嫂嫂,武二回来了!”武松放声叫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此时,潘金莲和西门庆正在楼上快活,听到武松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西门庆慌忙从后门溜进王婆家,逃了出去。潘金莲强作镇定,连忙应了一声:“叔叔稍等!”她赶紧洗去脸上的胭脂水粉,换上孝服,假装哭哭啼啼地走下楼来。
武松见潘金莲下楼,强压心中悲痛,问道:“嫂嫂别哭,我哥哥几时死了?得的是什么病?吃了谁的药?”
潘金莲一边哭,一边说道:“你哥哥自从你走后一二十日,突然害了急心疼。病了八九日,求神问卜,什么药都吃过了,可医治不得,就这么撇下我去了......”
隔壁的王婆听到动静,生怕事情败露,赶紧走过来帮腔:“都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保得长没事呢?”
潘金莲也附和道:“亏得这个干娘帮忙!我又是个没脚蟹,若不是她,邻舍家谁肯来帮我?”
武松眉头紧锁,追问道:“我哥哥从来不曾有这般病,如何心疼便死了?如今埋在哪里?”
潘金莲低头答道:“我又独自一个,哪里去寻坟地?没奈何,留了三日,抬出去烧化了。”
武松又问:“哥哥死得几日了?”
潘金莲抹着眼泪道:“再两日,便是断七。”

武松沉吟半晌,心中疑云重重。他离开哥哥家,来到县衙住处,身上暗藏了解腕刀,叫了两个士兵随行。他买了米面调料、香烛冥纸,回到哥哥家,安排士兵做饭。
武松在灵床前点起灯烛,铺设酒肴。到了二更时分,一切准备妥当,武松扑翻身便拜:“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软弱,今日死后不见分明。你若是负屈衔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做主报仇!”
他把酒浇奠了,烧化冥用纸钱,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两边邻舍无不凄惶。潘金莲也在里面假哭。
武松哭罢,将羹饭酒肴和士兵吃了。他找潘金莲讨了两条席子,叫士兵在中门旁边睡,自己则在灵床前睡下。
半夜里,武松辗转难眠。约摸着三更时分,忽觉灵床下一阵冷气吹来,隐约间听得一声:“兄弟,我死得好苦......”
武松猛地坐起,近前查看,冷气却散了。
第二日,武松追问潘金莲:“我哥哥生病时,谁开的方?用了什么药?谁买的棺材?谁收殓的?”
潘金莲一一回答,拿出药方。又说:“隔壁王干娘买的棺材,何九叔收殓的。”
武松寻到何九叔,何九叔听到武松来寻,吓得手忙脚乱。武松请他喝酒,坐下后却一言不发。何九叔心里忐忑,双手全是汗。
酒过数杯,武松突然拿出尖刀,插在桌子上,冷冷道:“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实话实说,就于你无干。”
何九叔吓得发抖,不敢隐瞒,将当时状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拿出西门庆给的十两银子和两块黑骨头。
武松辞别何九叔,又去找郓哥。郓哥因之前捉奸,被西门庆的手下几番殴打,又顾忌家中老父亲,起初不敢多说。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武松。
武松心中感激,知道郓哥家里困难,便给了他五两银子。郓哥推辞不要,武松以赡养父亲为由,硬让他收下。
次日,武松将证据交给县衙,谁知知县受了西门庆的贿赂,又是私下来给他办事的人,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予受理。
武松无奈出了衙门,回到紫石街,以武大郎亡七、感谢邻里帮忙为由,请何九叔、王婆等人到家吃饭。
饭桌上,武松突然发难,拿刀逼问真相。王婆百般抵赖,潘金莲却抵不过,最终说了实话。
武松怒不可遏,当场杀了潘金莲和王婆,将二人的头颅供在亡兄灵前。随后,他直奔狮子楼,杀了正在饮酒作乐的西门庆,提着人头到县衙自首。
因为案情重大,武松被押到东平府审判。东平府知府怜惜武松是个义气汉子,从轻判决,只判了个刺配孟州。

巧手芳容态雅娴,雏时际遇死生关。
情开错配身飘絮,节失谣传泪暗潸。
莫道贪欢心浪荡,谁知抑郁意昏孱。
红尘多少花间客,只爱春来半日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