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昌江畔的龙窑在1998年大雪夜轰然坍裂时,十六岁的陶青禾正攥着半块孔雀石釉料跪在废墟里。碎瓷割破她的掌心,血珠渗入釉片冰裂纹,竟凝成一道鹤形红痕——和爷爷临终前烧裂的那只柴窑盏一模一样。
“青禾,这窑封了吧。”父亲用扁担挑起残坯,烟袋锅在寒风里明明灭灭,“你爷爷烧了一辈子,临了搭进条命,也没复现祖宗那手曜变鹤影纹。”
血釉咒三年后,青禾在旧窑基下挖出只生锈铁匣。匣内釉料朱红刺目,掺着碎骨与鹤羽,匣盖刻着“万历四十七年,陶氏女釉娘祭窑于此”。当夜,她将釉料抹上陶坯时,瓷胎突然迸出裂响,一只丹顶鹤从窑火中跌出,左翅白骨森森。
“三百年了…陶家人还在用血釉?”鹤喙翕动竟吐人言,金瞳倒映着青禾煞白的脸,“当年你祖爷爷为炼窑宝,把妹妹釉娘推进窑眼。骨灰混釉料,鹤血染瓷胎——这鹤纹,是活祭魂。”
烬中舞2003年秋,东京拍卖行的镁光灯下,青禾捧着的玄色茶盏突然泛起流霞。盏内金红鹤影振翅欲飞,尾羽掠过釉面绽开星芒冰裂,满场惊呼“曜变天目”的声浪中,她却盯着盏底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痕——那是釉娘缠在她腕间的发带所化。
昨夜电窑爆炸前,那只鹤突然撞碎工作室玻璃。青禾追到龙窑旧址时,只见釉娘红衣浴火,抱着鹤纵身跃入窑口:“当年我哥欠的债,该清了!”冲天烈焰中,历代陶工虚影自灰烬里浮现,掌心血珠坠地成釉,终于汇成那道失传的鹤影流霞纹。
尾声:长生盏如今昌江夜航的船家常说,望见红衣女子驾鹤掠过水面,鹤唳过处,碎瓷片皆生朱砂纹。青禾的曜变盏被供在陶氏宗祠,无人敢注茶汤——盏心鹤影每逢雨夜便泛起涟漪,像在啜饮某个焚身于窑火的灵魂。
而聋哑学徒阿瓷总在拉坯时微笑,她陶轮上永不干涸的釉水,正泛着丹顶鹤瞳孔般的鎏金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