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大喜的日子,新娘子等了半天不见新郎揭开红盖头,只好自己动手,却发现丈夫躺在床上,全身冰凉,吓得大哭起来。公婆进来后,冷冷地指着新床上拴着的大红公鸡,让她叫丈夫。
明朝正统年间,河南开封府有个商人郑天顺,以贩卖皮货为生,常年在外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就有杨明才。杨明才是个大地主,住在距离开封府不远的万全镇,他经常收购村民手中的皮货,等攒够了便通知郑天顺取货,两个人一直合作得很愉快。
商人郑天顺有个女儿郑小芸,明眸皓齿,楚楚动人,正是出嫁的年龄。可巧的是,地主杨明才的大儿子杨大强也到了娶亲的年龄。看着杨大强一表人才,又读过书,明事理,郑天顺便有意要与杨明才结为亲家,杨明才知道郑天顺女儿长得漂亮,人又懂事,于是欣然同意。
在古代,即便两家大人同意了,也还是得需要请媒人,下聘礼、定下结婚的日子,程序一个不能少。郑天顺是商人,杨明才是地主,两家都不缺钱,因此到了结婚那天,杨大强和郑小芸的婚事热热闹闹,杨明才不惜花了大价钱,给儿子找了上好的花轿去迎接郑小芸。郑小芸蒙上红盖头,被搀上了花轿。
过了秀水河就快到杨家了,郑小芸的小心脏激动地扑通扑通乱跳,他听见外面迎亲的乐器声和马蹄声,心想应该是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了吧。想到这里,她掀开盖头一角,从轿帘的缝隙往外偷眼观瞧,心里一惊,外面倒是有一匹高头大马,可马上并没有坐着英俊潇洒的新郎官,而是一只毛发艳丽的大公鸡。
一般来说都是新郎官亲自来迎接新娘子,除非有特殊的事情,才让大公鸡代替新郎官前来迎接新娘子。郑小芸心想,难道新郎官杨大强出了什么事吗?可就算有事,如今马上要行婚礼,没时间打探消息了。等到了杨家,新娘子始终没有听到新郎官的声音,连拜天地都是新郎官的弟弟杨二强抱着大公鸡,按着公鸡的头算是代替杨大强行了礼。
大公鸡好斗,看到这么多人围观,还有人按它的头,气得仰起脖子打鸣,逗得众人哄堂大笑。郑小芸臊得满面通红,幸好有红盖头遮掩,别人看不到。终于到了新房,郑小芸坐在床边,就等着新郎官杨大强给她掀开红盖头,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此时屋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郑小芸主动搭话:“夫君,为何不给娘子揭开红盖头呀?”还是没有应答,郑小芸只好自己揭开红盖头,发现床上躺着一个男子,面如死灰。郑小芸小心翼翼地摸了下他的身体,发现他浑身冰凉,早就死了。郑小芸“啊”了一声,晕死过去。
此时,郑小芸的公婆杨明才和曹氏进来了,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掐着郑小芸的人中,又灌了点热水,郑小芸方才苏醒过来。杨明才冷冷地对她说:“三天前,我儿杨大强得了急症,大夫看不出病因来。原指望结婚冲喜能够让他恢复,可是昨晚他还是走了。如今你已经过门,就是我家媳妇了,要为我儿守寡。”
郑小芸大哭起来,杨明才并不理睬,指着新床旁边的大公鸡说:“大公鸡代替杨大强拜了天地,以后就是你的丈夫了,你要像对待杨大强一样对待这只公鸡。明天,撤去红事装饰,换上白事的衣服,为杨大强办丧礼。”说完,公婆二人转身离去,并随手锁上房门,安排仆人看紧。郑小芸守着杨大强的尸体哭了一夜,根本不敢睡觉。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杨明才第二天悄悄地埋了大儿子杨大强,并继续看守郑小芸,郑小芸想往家里传递消息都没有机会。郑小芸娘家人还等着回门呢,可杨明才以大儿子忽然生病为由,将这件事情拖延下来。过了几日,郑小芸发现小叔子杨二强常常往她屋里跑,心里警惕起来。
果然,公公杨明才对郑小芸说:“大儿子暴病而亡,不过我们下过聘礼、办了婚礼,花了钱,你就是我杨家的儿媳妇了,反正都是嫁,过了杨大强的“二七”,你就改嫁我家二儿子杨二强吧。”杨明才这一招实在是高,先是指着大公鸡让郑小芸认为丈夫,然后再让杨晓芸改嫁给杨二强,等到生米做成熟饭,再让杨二强和郑小芸回门,到时候郑天顺想后悔也晚了。
杨二强虽然是杨大强的亲弟弟,可小的时候生过一次大病,结果长得歪歪扭扭,没有人样。看到杨二强的样子,郑小芸心里憋屈,却欲哭无泪。不过,郑小芸到底还是个有见识的女子,她虽然没有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却经常听父亲讲奇闻怪事,间接获取了父亲的经验。
于是,郑小芸假意奉承,说自己已经想开了,杨家家底厚重,与父亲关系又好,在杨家不会吃亏。杨明才夫妻为郑小芸的转变感到高兴,着手准备郑小芸改嫁的事情,对郑小芸的看守有所放松。郑小芸终于找了个机会,悄悄逃出杨家,一溜烟跑回了娘家。
等到了家,郑小芸对着父母大倒苦水,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父亲郑天顺气得大骂杨明才不是个东西,办事不地道。再说杨明才,发现郑小芸不见了,急忙来郑天顺家里要儿媳妇,郑天顺正在气头上,当场和杨明才吵了起来。原本关系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在大街上撸起袖子对骂,要不是众人拦着,两个人非打起来不可。
临走前两个人撂下狠话,非要公堂上见,回头各自写了状纸递到县衙。改天知县审案,堂下乱成一片,杨明才的意思是,办了婚礼,郑小芸就是杨家的儿媳妇,现在要与儿子的替身大公鸡一起生活;郑天顺的意思是,杨明才有诈骗之嫌,女儿不能守活寡,一定要退婚;杨明才的二儿子说,婚礼那天就是他抱着大公鸡与郑小芸拜的天地,改嫁给他理所当然,不能退婚;郑小芸哭哭啼啼,说自己不是商品,岂能随意改来改去。
知县被吵得头都大了,当下也不好做出判断,一拍惊堂木,暂时退堂。回到家来,知县愁眉不展,知县夫人见此,关心地询问出了何事,知县把详情说给夫人。夫人听后思索片刻,说这有何难,你只需如此这般,知县听后眉开眼笑,随即通知杨明才带着大公鸡,二次升堂。
知县说道:“既然郑小芸嫁给了大公鸡,如今我就要审这只大公鸡。大公鸡,我问你,郑小芸如今想要退婚回娘家,你可同意?”堂下之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知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围观的百姓中还有笑出声来的。知县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能说人言,如果同意,你就打鸣;如果不同意,你就保持沉默。”
杨明才父子暗暗祈祷大公鸡不要打鸣,郑天顺父女则希望大公鸡打鸣,解救女儿。知县又问了一遍,看见大公鸡没有反应,于是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大公鸡,你到底同意与否?”旁边衙役紧跟着用水火棍杵地,嘴里喊着“威武”。大公鸡本来就好斗,从一开始看到众人的时候就警惕地昂着头,如今听到动静,还以为要对它下手,于是用力挣脱,飞到知县前面的案子上,伸长脖子打鸣。
杨明才父子脸上变了颜色,郑天顺父女则长舒一口气。知县当下判定郑小芸可以退婚,回家重新选择合适人家再嫁。杨明才父子本就理亏,这下更没有话说了,他们二人看着大公鸡心生恨意,上前就想逮住它炖汤,可是大公鸡反应极快,早就飞到外面墙头,再也抓不着了。再后来,郑小芸有天早晨发现自家墙头上站着那只大公鸡,于是好生喂养,一直到大公鸡老死,郑家人才把它埋在了后院大柳树下。
和煦说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若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为了算计郑小芸,杨明才可谓是费尽心机,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假如没有这件事,郑天顺又如何能知道杨明才竟然是这般小人呢?看来,当初因为生意结成的利益共同体并不牢固,只是适合生意场,并不能看透人心,所以交友还需谨慎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