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达之死的详细情况

山雁说过去 2025-01-03 15:18:35

陈长捷/文

1936年春,红军从陕北东渡,号召抗日,经一昼夜的冲击,粉碎了晋军历半年时间所经营的依托黄河天险和吕梁山峻岭的三道城寨设阵,直扑到同蒲线上。闪电般的惊人发展,使得在柳林的晋西防军总指挥孙楚仓皇逃避。所有跨河扼守的晋军11个旅,一时隔离零乱,处处濒于被消灭的危机。阎锡山不得已而起用曾经率领晋军参加江西对红军第五次“围剿”、称疾中的七十二师师长李生达,恢复蒋介石所升他的十九军军长地位。李生达赶到汾阳前方,代替孙楚任总指挥,收拾并约束溃退惊颓的部队,扭转了危局。

李生达

李生达在阎锡山封建集团里,同傅作义一样属于晋南系的将领。他和傅作义既是保定军校同期同学,又是相要好的换帖兄弟而长于傅,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从1925年战胜国民军至傅作义主席绥远间),常左右傅的动向,同受到五台系将领杨爱源、赵承绶、王靖国等(孙楚、周玳则是五台系的附庸)的嫉忌。阎锡山窃主山西军政,经常疑忌从辛亥共同起义被他排挤的晋南反对派恢复势力,因而对晋南人士备加压抑,有“文不到县长,武不到营长”的无形限制。直到他阴谋吞蚀邻省,从事扩军时,才算冥了极限。李生达于1924年尚后于晋北籍的李服膺、王靖国各同期同学初当上营长,就在和冯玉祥国民军在晋北战争中,大露了头角。其时傅守天镇(初升第八团团长),李守大同(孤山战时第十团团长张荫梧受伤,李临时代理团长),经过三个月孤军奋战,坚拒国民军鹿钟麟的猛攻与劝降,邀得阎锡山的赞赏。尤其李生达在当时负责指挥守城的大同镇守使张剑南拟议接受国民军的劝降,而代理五旅旅长的第九团团长傅汝钧一时动摇失主的时候,李在会场拔枪抗议,坚定了军心。国民军挖地道、埋炸药轰城。李团守区的南城墙崩陷一大段,国民军大刀队乘势冲入,在万分危急时,李亲临前敌,督队逆击,又在城内筑起木栅和沟垒以为固守。解围后,阎命商震总指挥实地查勘功绩,将李从代理团长即升任第五旅旅长,未逾三月又升任第十五师师长并兼大同镇守使,被阎宠任逾恒,红极一时。战后阎曾查知守浑源城的李服膺团长有和国民三军往返通信谋降的嫌疑,将付查办,得李、傅共代剖白,李服膺乃免处分,且升任第十三旅旅长。

李生达虽曾卖死力为其封建主保住江山,但他的顽固思想,又和阎的鬼祟两端适相对立。1928年,李生达参与国民党军的北伐,到达天津,升任第四军军长,和傅作义的警备天津,相依助,俨然融为一系。我当时的第九师即编属于第四军,又加上依附的霍原璧师(是孙传芳军的周荫仁余部)在依照编遣方案第四军缩编为三十六师时,阎曾示意各军长分别把归附之部乘机调整人事,加以溶化。李服膺师之对安锡瑕旅,王靖国师之对何绍南旅,张会诏师之对周原健旅,都乘机大做排挤工作。张荫梧亦所不免,竟为以楚溪春掌握张膺芳旅,在北平城郊搞出一场骚动。李生达对此显得胸怀扩然,他所属三个旅长仅段树华是晋籍外,其余陈、霍两旅长并九个团长都非晋籍,始终得他的推诚信任,而所有的旅长、团长又都是保定军校先后期同学,就使得阎锡山不大放心,并招致了五台系一帮的诟陷。

阎锡山

1929年,蒋以CC系苗告宝任天津市党部主委。苗属晋南反阎派,对阎不买账,却和李为晋城县小同乡,居津和李渐进于深交。阎受“改组派”包围,阴谋图蒋而代之。苗、李曾对我露过微词,以为即便遂阎所欲,前途如何设想?阎锡山反蒋失败,跑去大连,晋军经蒋介石交付张学良改编,五台系王靖国、赵承绶等就播传傅倾向张、李倾向蒋的闲话。傅得张学良支持,任绥远主席兼三十五军军长。三十五军辖李部七十二师(李的第四军改编)和傅部七十三师(傅的第十军改编)。本来李部七十二师应从正太线开往绥远,归傅的军辖区。阎在大连幕后指使,强使五台系的王靖国七十师开绥西,赵承绶的骑兵军驻绥东,把傅部左右夹住,而李师终被留在晋东。

山西省国民党党部改组,以苗告宝为党部主委兼省委和省府教育所所长,乘时为李拉线于蒋方。

蒋介石打垮阎、冯,镇压改组派后,于1931年夏在南京开国民党代表大会,起草“宪法”。李生达在晋军改编后各师长中唯一被指定为军队代表之一,会后又经蒋钦赐为国民党中央委员。李倾向蒋介石,走CC路线,更觉显著。

为防晋军被蒋、张分裂,阎锡山在大连请求日本关东军以军用机秘密送他回晋,呆在五台家里,待九一八事变演出,起来掌握晋军。他在尚未出现于太原前,先谋赶走CC系,制造出“新的学生联合会”包围山西省党部,闹出枪杀进山中学学生惨案,以栽诬CC省党委,乘苗告宝出席省府会议时,“新学联”发动“群众”包围省府(阎的省府和督署人已混合为一体),呐喊“打死恶棍苗告宝!”省督署卫队早承密旨,坐视不加阻挡。徐永昌主席让苗暂躲到后楼主席室去。苗以电话致李乞援,李着军服,带从弁,乘汽车进督署后门,使苗换其从弁军服侧坐,掩面随李混出,得免于难。阎终将蒋记党部驱逐出省,而后愉快地出面太原,总揽晋、绥两省军政,恢复其封建割据的原状。

1934年,蒋介石大举对江西苏区进行最凶恶的第五次“围剿”,要山西出兵一个军,李生达以新选党中委,特被指命率部参加,且界以十九军军号。阎不得不顺应形势,另拨独立第二旅属李部七十二师,合编为十九军,命李率军入赣,参加反共作战。

李部离晋入赣,连营底都搬出去,各部队长都怀着及时摆脱晋系、自为树立的意志。在赣经年,又经蒋授意,熊式辉、顾祝同、陈诚等以保定同学关系对李多方拉拢。恰好苗告宝又新任皖赣监察使,驻节南昌,更乘便加强作蒋李间的胶着工作。李经苗的怂恿,秘密到南京见蒋,并走孔祥熙、陈立夫双重路线。蒋认李业经入彀,1935年5月任命李生达为徐海警备司令,令向徐州、蚌埠、浦口间移驻,付以京师北门守备重责。且经陈果夫示意,将使接替刘镇华任安徽主席。

阎锡山眼看李生达愈走愈远,立刻弄一套花招,向蒋介石承担以晋军负责“进剿”陕北红军的任务,要求调李军北来,领导其他晋军入陕。蒋介石想利用晋军全力从事反共,比阎的打算更进一步,于是改命李生达为陕北“剿匪”总指挥,率十九军进入陕北,统一指挥井岳秀八十六师、高桂滋八十四师,“清剿”陕北红军。李生达明知是阎锡山弄的手法,为升任总指挥,独立主持一方面,又邻绥南地区,渐和傅作义相靠拢,仍有相当兴趣。6月,十九军北上到达石家庄,阎立刻借词绥东蒙伪军蠢动,情况紧急,适令独立第二旅开赴大同,归赵承經指挥,把十九军拆散,又进一步令七十二师复员,停止于正太线上。李生达感受着阎锡山异乎寻常的面孔,遂亦负气称病辞职。阎锡山又叫秘书长贾景德出面慰解,决定以孙楚的护路军三个旅代替七十二师远役赴陕。但为应付蒋的要求,仍从七十二师调拨陈长捷旅属孙,凑足四个旅数目。这就又把七十二师加以宰割。由是改任孙楚为陕北“剿匪”总指挥,以孙资深为词,仍给李以副总指挥虚名,留在太原“养病”。不久又以部署晋西防守计划为题,调李部霍原璧旅于孝义、隰县间地区,守备石口、水头的吕梁山隘,调段树华旅的吕瑞英团到永和县,独立守备河防。李部七十二师经再三割裂使用,只余段旅一部及一个团留在正太线的寿阳县。七十二师司令部仍处阳泉,无所事事。李生达以卧病作态,呆在太原家里,他还认为孙楚时而神经冲动、时而颟顸麻木的作风,主持方面军务,逆料将出意外事故,为此,李对被分遣的各旅、团长置于孙的指挥下更多关切,函电询问频频,也使他对陕北红军动态和河防实际,比较明了。

红军

1936年2月底,红军东渡,晋军河防大垮,孙楚奔避不遑,阎锡山不得已将孙楚免职,再由贾景德秘书长出面向李劝驾。李积郁半年,且基于他的反共本质,尚以为为桑梓急难,欣然奋起,赶赴前线代替孙楚。在汾阳、孝义间集结了六十六师、护路军和六十八师李俊功旅,并断然放弃云绮岭已形孤立的抵抗阵地,令霍旅北移于孝义,同时收容从关上溃散的独立第二旅余部约一个团,为周原健旅长申请,许其戴罪立功,免付审办。总计集结八个旅,二团炮兵,一营野炮兵,经他申令约束,军心略振,在三泉镇、孝义间展开,经过兑九峪会战,顶住红军的冲击,又跟踪红军北进于方山,安定了太原的惊乱。随着红军的分支机动,又南下离石、中阳,在疲于奔命的形势下,他建议效法江西“围剿”方式,构筑碉线,对石楼、隰县、永和进行稳健的依碉进逼,限制红军活动,以等待蒋军合力,避免晋军再被部分消灭。

红军于4月上旬主动返回陕北根据地。依于前线方克猷、陈长捷两旅和守永和吕瑞英团的活动,再封闭了石楼、隰县、永和的沿黄河各渡口,晋军未待蒋军的协助,竟宣告“克复”晋西,阎锡山不得不为李生达表功。

战后,阎锡山整编晋军,升任李生达为第十九军军长,不兼领七十二师,而以陈长捷升七十二师师长,是二旅四团制的乙种师,另外,以段树华旅改为三团制的独立旅。对李军所部,比前只增一个团。李曾希望统辖李俊功旅,编为两个乙种师的军,竟未如所愿。阎锡山还故意为六十六、六十八、六十九等师各添一个团,使畸形的一个师、一个独立旅的军编成方式,也适用于这三个师,谬解为军的番号不够分配,暂使老师长统辖一个小师一个大旅,很明显是对李生达的实际压抑。经过这一次在山西对抗红军的表现,蒋介石更不放松其重用李生达的想法,叫陈诚到太原向阎表示仍要“藉重”李生达为总指挥,统率晋军和中央军再度入陕“围剿”红军,并要求晋军选派十个步兵团和相当的骑、炮兵。蒋亦指定汤恩伯军归李指挥,就更提高了李生达的实际总指挥地位。山西门户已被蒋军穿开,入晋中央军不会完全撤出,就迫得阎锡山不得不答应。于是除李军七个步兵团外,又另指拨独立第七旅马延守三个团,补足蒋所要求的十个步兵团数目。李生达又通过陈诚,要求配属给炮兵、骑兵各一个团,俨然是出嫁要嫁妆的显示。阎亦姑行答应,惹得其他将领大为侧目,尤其五台系的王靖国等奔走窃议,以为再纵李生达去陕,添以中央军汤军为辅翼,将即飞脱网罗,没法控制了。为此,赵承绶、周玳对阎所允许拨属的骑、炮兵迟迟不肯派出,周玳经与李直接商议,指派他的小舅子张映湘杂凑了两营炮兵以为应付,显然是让李生达要拿也拿不动的;骑兵团则干脆被赵承绶以陕北地形不适宜而拒绝了。王靖国表现得既嫉且愤,到处散布流言,说李生达此去不难“扫荡”了陕北,以那么大的兵力,坐镇绥德、榆林间,很方便联系上绥远,原来傅、李三十五军的体系相比翼起来,肯定要搞出晋绥分家的形势。阎对此都装“糊涂”,听任李生达一时很快意地就职总指挥,调度新统辖各部,准备远征。

李服膺

5月间,李命十九军和独立第七旅在柳林、三交附近地区集结,汤军在离石、中阳集结,总指挥部先到离石。计划以七十二师攻夺军渡、宋家川渡口,打开和绥德高桂滋八十四师的通路。他在太原特电前方陈长捷师长到太原,详细研究了陕北形势,密定以陈师攻夺渡口和发展方针;一面在太原故事酬应流连。一日早突然出发到离石总指挥部,即传令翌日上午检阅十九军和独立第七旅并炮兵等于柳林,大事铺张排场,以为宣传,暗令陈师以一旅偷偷接近军渡河口,秘密准备,突然强渡,夺取红军占领的宋家川、吴堡地区,重新建立桥头堡,以便掩护主力军渡河。

柳林检阅经日始毕事,李生达当晚返离石(离石在柳林东70里),还准备次日午间宴会第十三军团长以上各部队长。夜里还和副官长吴笃仁核批总指挥部新编组各勤务部队的人事,过午夜才就寝。不及一小时,竟被值勤卫士入室枪穿脑门毙命,凶手也似“自杀”毙倒于他的卧炕前,房门又是掩合着。情形奇突,一时莫测究竟!

总指挥部在离石县城里,李生达同参谋处几个主要参谋住在孔祥熙包销煤油的祥记公司的一个小院内,李同参谋长李世杰住在北房东开间,其西开间住参谋处长和两个主任参谋,参谋长李世杰家眷正于前一日随李车同来离石,当夜李世杰回寓住宿,幸未同及于难。

当柳林河滩大阅兵时,独立旅旅长段树华任指挥官。我依李所指示,于七十二师分列式过后,即同二〇八旅旅长吕瑞英潜到军渡山上,观察隔河宋家川隐约灯火下的红军哨所,乘着淡淡月色秘密部署炮兵,编组突击奋勇队,从小岔沟里拉出所整备的船只,待到下半夜,趁着河边雾气迷漫,山上炮兵依令发炮以为信号,在浓密的烟幕弹构成烟障、配合重雾的掩蔽下,奋勇队以羊皮筏抢渡过河。比较少受损害,就夺得宋家川,发出信号弹。由于二 八旅官兵对宋家川、吴堡较熟识,四一六团团长张树桢马上指挥全团急渡,攻占了吴堡城和宋家川桥头堡,拒止了红军一度的打击。吕旅长续带高金波四一五团过河,到午前8时红军撤走,我们完成了占领宋家川桥头堡一阶段的任务。我在军渡山头,正以电话向离石总部报告吕旅已经过河,李世杰参谋长对此情报漫无表情,直喊说:“你快来总部吧!”问有什么要事?只答:“你来就知道啦!”在我未到离石时,真不会想到竟有这等意外事。及午,汽车飞快跑到离石,副军长霍原壁、参谋长李世杰、独立旅长段树华出迎到门口,他们相将哭到一头,对我齐喊:“军长亡了!”到李卧室一看,连凶手尸体还原样未经移动过,李犹像熟睡样,仰卧土炕上,头朝炕外,头部被一颗“自来得”手枪弹从右后脑侧斜穿左前额,没有转侧立时毙命的,只口鼻溢出些许血,“凶手”卫士则朝着开间的室门仰面斜倒在炕前地上,头挨前炕边边,他是被一个较小的手枪弹从前脑门正中直贯后脑,像是立时向后躺倒的,右手仍然紧紧握着所佩的“自来得”手枪柄,搁到胯裆的当中。检查所装的一排弹夹子弹,只发出一粒,膛室里留着一个弹壳,地面尚无遗下其他弹壳,可证他只用“自来得”枪发一弹毙李,亦未发枪自杀。又于屋的东墙壁对着房门的斜上方,检出高低两弹着点,从里面挖出弹头,正是大小口径不同的两个手枪弹头,大的可认得是“自来得”弹头,适符卫士所带的,小则为另一种手枪弹头,可以说明是击毙卫士的手枪弹。在卫士尸身上搜查出鸦片烟泡和烟灰一小包,另无其他可疑物件。据卫士长说:死的卫士叫熊希月,山西朔县人,李军长当连长时,他尚是小孩,充当多年勤务兵,服侍李的生活,比较一般为贴近,但有好赌毛病,几次为赌亏逃跑后又回来,未及随李的地位发展。这次总部编组卫生队,李曾告副官主任让他当担架队小队长,他迟迟未去队上报到。军长来前方,值班的特选老人担任,当夜12时是熊希月的班,他延时才从外面回来,大约是弄大烟过瘾去,回来经卫士长责备,他道声“正好!也不太迟”,就上班去了。不到半小时,卫士长在院的南屋刚躺下,还未入眠,听到上房里响一声枪,又接着一声枪和关门声,叫熊,未见应声,急起出视,在院里不见熊,急趋上房,军长的室门是合着,推而入,则见在手电筒光下的炕上、炕下躺着两人,已绝气息了。军部各老副官,有的是李从卫士里提升的,均称李待熊希月很好,虽然他生活很堕落,还少责备,几次走了又回来,总与收容,且置身旁,没有变态,何来深仇毒恨,致熊竟萌自杀相与偕亡的狠心毒手?认为十分不可解。但就前后各方情况联系起来加以设想,也就不难以理解。这个卫士正由于他的亲近于李而又堕落,可能早被有组织的窥伺者加以收买,而复钻回李的左右,待机听命行动的。李被蒋介石特意“宠命”,行将分一份的嫁妆离开晋系,杀李不正是到了必要的关头吗?况且又可以据此事变制出新文章哩!看李死后所演出的后事,又可自明,可憾的是事像愈明显,愈无人敢于过问!可以想见熊希月行凶时,当另有监督的在后,于熊入内而伺之于门外,既得手遂并杀以灭口,又谁实主之,人人会心而不敢宣,因而再无人从事详细探究。

军部当日以长途电话急报于阎,阎先派医为救伤而来,随即悟为已死,命“绥署”交际处薛处长优备棺验各件,专车送来离石,隔日又派“绥署”副官长冯鹏翥代表来离石视丧,并着扶柩回太原治丧。

李生达

为李生达之死,阎立刻电令七十二师陈长捷师长依着既状,只以一旅在河西作跨河驻守,不得前进,其他各部另待他的后命,把李生达的原计划急予打消。

李柩由段树华旅长护送到太原去,阎竟亲迎于南门外的公路汾河桥上,一时若甚悲恸,而瘫软到不能举步,要从弁扶持,趋至前,抚泣一番而罢。对于被刺情节和查究线索,则绝口不致问,只相信为“卫士恶化狂杀”的简单判断,以不了了之。

李家治丧受吊之日,又演出一场灵前失火的惨祸,守灵的李妻和少子均被焚灼毙命。于是竟有李的不得意故属亦揣摩风气,串通故放流言,诬拟李妻和熊有暧昧而被谴的毒恶烂调,对刺李根源加以掩饰。其实李生达亲蒋过于露骨,早为五台系所侧目,平时遇到李对军务有所建议,则常讥讽为“又来宣扬中委政令”(李在晋军改编后八个大师长中,惟一经蒋特赐为国民党中委),一种嫉恨已情见乎词。阎锡山下野重起后,鉴于商震叛离,傅、李外向,李服膺亦若动摇(1933年长城抗日战役,阎派李服膺师应何应钦的急调,承受蒋给的六十一军名义,进军到张家口,李和在古北口方面的蒋军黄杰、关麟徵两师长相结交,赠送频繁,何应钦曾派一个北平“军分会”秘书名义的特工,随李军联络,迄李部撤返大同,仍不脱离,作为李私人秘书,教李做诗写联对,以标榜“抗日”,赠送朋友,对李及其所部不断进行工作。阎锡山于李师返到大同原防地,立即解除其六十一军名义,加以压抑,这等预作防范的处置,尚在停止李生达十九军名义之前,已创了先例。以此阎锡山对李服膺的嫌隙亦日见扩大。到七七事变、全面抗战时,李服膺同王靖国、赵承绶一样是屡战屡怯于晋北,尤其王靖国竞违背固守原平、崞县十天,以掩护卫立煌集团军于忻口集结的制令,而于先三日日军进攻原平,临时附属王军指挥下的独立一九六旅在拼死抵抗,旅长姜玉贞力战阵亡时,王军在崞县竟不赴援,一任该旅被歼。当日军再南进时,即放弃崞县,避开滹沱河一面去,使卫集团未集结好即遭到日军的进攻。可是阎锡山对他们竟不过问,而独对李服膺的抗战不力亲行审判,置之军法制裁,名义至当,实怀有私憾)。盖已蓄意出于不择手段的制裁。十九军调赴江西,各高级干部都想及时脱离晋系,重被调遣,加以拆散分遣,人人都惴惴自危。我曾闻阎任杨效欧师编余旅长张万顺为高级副官,经常不到署,而为阎秘密组织各军师编余失意官兵,专事刺探各师、旅长的秘密,必要时依阎的密命加以暗杀制裁。张万顺为阎保镖,任亲随副官多年。以这等秘密告我的,正是七十二师被李生达裁职过的初级军官,为张的绥远萨县同乡,可以相信其非仅为恫吓着要我“明哲自重”而已。于此可证熊希月赌徒当早被收买,其出入于李的左右,至升任小队长不去就职而立动杀机于李军即行出发之顷,其中牵线指挥与监督行动,定有人在,甚为明显。

李所部十九军是有十多年历史的团体,李死失主,高级的师、旅长多怀不安情绪,虽然还想以三十五军的原来体系归傍于傅作义,但慑于阎,各存心而不敢出口,只拟议如何迎合阎锡山创造五台系的心曲,私请于赵戴文,希望以五台系王靖国来任十九军,庶几保持住旧团体,免于相离异。阎经赵转陈,正好托为王靖国师长“洽符众望”,升王靖国任十九军军长,但仍统辖他的七十师并就七十师师部扩展为军司令部,原李生达的十九军司令部首先予以撤销遣散。新编属于十九军的陈长捷七十二师和段树华独立第五旅,均令直隶于阎的“绥署”管辖。

王靖国

由赵戴文转达他的主旨说:“置该两部于他的直接领导下则更为‘亲切’,较能安慰李死后不安定的军心!”事实就给人说明了他的一切阴谋的毒辣。

李生达之死,无疑是阎锡山的阴谋造机,以警戒晋军将领再敢有分离倾向者!另一面又藉此做起文章,声言“军心不稳”,向蒋介石表示不便再强督晋军入陕,发生变故,致害大局。经过协商结果,认为陈长捷七十二师(前二〇八旅)去年入陕尚无蹉跌,现在守住军渡、宋家川渡口,可使配属汤恩伯军入陕。为以蒋军为主体,便改取治陕北“剿匪”总指挥部而扩大为晋、陕、绥、宁四省边区“剿匪”总指挥部,特以陈诚为总指挥,阎不得不允许他于太原设总指挥部,以指挥在陕北和山西的全部蒋军,汤恩伯则只以军长地位率十三军和晋军陈长捷师入陕主持前方作战任务。阎锡山仅仅派出七十二师附以炮兵一个连,而又严格限制陈长捷师长只得以主力跨河扼守宋家川、军渡两岸,以一部推进到义合镇,为绥德方面保持后方而已。

于此且附带叙述关于杨效欧当上三十四军军长不久突然暴毙的疑似传闻:

傅作义

晋军经过张学良改编,杨效欧的六十六师编属商震三十二军,驻防在上党的长治、晋城一带。乘着1931年从正太路侧击石友三叛变时,商决心脱离山西,叫杨效欧师长率部趋河北顺德相会合。杨持两端,以监视孙殿英军为词,迟迟不发。待阎回晋,对杨的“忠诚依恋”特与器重。红军东渡入晋,杨率六十六师于兑九峪顽抗最力,战后阎赏其“功”,使杨爱源让出三十四军位置,擢杨效欧升任。李生达死后,阎锡山效尤蒋介石,藉名“准备抗战”,大办“军官集训班”,分期轮训晋军中校级以上至师长的各级军官,灌输对他“忠诚”的所谓“中心思想”,即从轮训中检查登录所谓“英锐”新干部,预令以后部队中级以上军官出缺,不限于所属部队,径由阎直接派任,不要各部队长荐保,名为选拔“英锐”,实在剥夺各军、师长的人事权力。这个训练班的权力又为阎的一种权威所寄托,特选了新升军长的王靖国和杨效欧共同负责领导,寄以腹心。杨效欧同王靖国特蒙宠信,阿附唯谦。我是当年清明节前从大同防次前往绥远参加庆祝绥东抗战大捷和追悼阵亡将士大会的,被阎电调到太原参加第三期受训。一日清晨,我和杨同列参加阎的朝会训话,见杨效欧神采奕奕,谈笑风生,健旺绝无病容,隔两日传闻已暴卒,医云“急症”,而不名其实。视殓者传说其脸面和肤及指均发黑,近似中毒。何由急病?家属说晚间从晋祠(离太原60里,为风景区,阎同荣鸿胪、周玳均在那里筑有壮丽别墅)宴会回来发病的。传闻是日太原警备司令荣鸿胪在他的晋祠别墅宴请晋绥高级将领,傅作义适从绥远来太原,后至,特虚首座以待。傅到未肯就首位,拉起杨推开而占了杨的座位,为的都是同学,杨亦不拘即就于傅位。逮杨暴卒,有人窃议傅得苟免,而杨为替罪羊。何以有此窃议?当时阎、傅的矛盾确实十分尖锐,且达到互不相下的表面化。当日伪图谋攻取绥远时,阎尽撤绥远王靖国及赵承绶步骑兵,使傅陷于孤危,要担负起失掉绥远的罪名。晋西抗击红军战后,阎以整军、提拔“英锐”并酬庸有“功”为名,要傅让出三十五军军长,傅表示宁弃绥远主席,而不放开三十五军。僵持甚久。阎以所拥有的军番号不够支配给各师,特创了新编军和大师均辖一个小师、一个大旅七团制的畸形方式,特为老师长李服膺、杨爱源、王靖国等添了一个团,似乎在慰藉他未升军长的缺望,而使对傅作义致其不满。同时,傅部的七十三师则改编为三团制的两独立旅,移出七十三师番号异与新编小师的刘奉滨,使傅的所部依然是六个团,尚不及老师,反失去其所兼的七十三师师长名义。绥东抗战幸告胜利,傅的声名大噪一时,阎又乘机夺去较有实力的金宪章部,且逐渐拟把起义的各骑兵石玉山等编入赵承绶骑兵军,多方触动傅的愤懑。傅准备为追悼抗战阵亡将士举行盛会祝捷,阎为媚日又禁其铺张,到预定清明节日举行追悼与祝捷时,阎素以“晋绥”军统帅者自命,不但不亲往主持,而特以集训军官为名电在晋各师、旅长入班受训,期在节前使均不得应傅所邀约赴绥参与盛会。阎、傅间的矛盾到如此严重地步,又有“绥东和百灵庙抗战大捷”的契机,蒋介石从而对傅格外表示“藉重”,以“援绥”为名,将盘踞在晋绥交通门户的汤恩伯军交给傅作义指挥,与以撑持,则又为阎锡山所疾首痛心。最后,阎不得不默运阴谋。当然,不是荣鸿胪承旨对傅设宴谋害,阎也不便以这等暧昧任务交付十分浪漫粗犷的荣鸿胪去办。

杨爱源

杨效欧暴卒后,傅正在太原,即叫他的副官长朱命三偷偷买了欧亚航空机票,和阎不辞而别,飞去北平,行后才由朱命三代递辞主席和军长各职的呈文于阎。虽然还是一时作态,其不安于居处晋寓,情也可见。经过蒋对傅的撑持,阎不便不加以恳切挽留。凑着杨死,傅即急于远引,其中又耐人思索,而有所窃议,则也无能谓为偶然。(1964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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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雁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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