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惜费劲一切将梁王扶上皇位。
他曾说过会倾尽所有感谢我的相助之恩,会让我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我足足等了他三世。
明明他就不想给,却还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后来,我攀上高枝,他日日都跪在皇宫前苦苦哀求,只想和我回到从前相守的日子。
我却没再看他一眼。
1、
我叫林莞莞,本是京城出了名的艺伎。
只因在梁王失意买醉时,恰好送上关怀,一举入了梁王府。
他将我从花满楼解救出来,并承诺会许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一世,我只求他宋云奕这个人,想和他相守到老。
就按照他的意思,凭着一身本事,替他拓宽了官路,结交到了一些达官显贵。
可他的野心却越来越大,不过是为了区区一句举荐,甚至是不惜一切,将我送上了年近古稀的丞相床上。
第二世,我拿准了宋云奕的野心,只求利益。
于是和他达成交易,只要助他登上皇位,便许我皇后之位。
可他还是反悔了,竟开始讲情,念起梁王妃从前与他同甘共苦的不易,反倒是嫌弃起我这肮脏的身体,任由我在冷宫自生自灭。
这一世,我认清了他的小人嘴脸,既不求情也不求利,我只盼望着看他下地狱。
再睁眼,我又回到了宋云奕在花满楼买醉的那个晚上。
他一杯接着一杯,蒙头灌着酒,一边还没忘紧握着我的手,大吐苦水。
「莞莞,你不要走......明明本王也是父皇所生,为何他满心满眼却都是四弟。本王与四弟相比,究竟是差在哪了!」
南国虽至今还未立太子,但满朝文武无人不知,圣上最属意的就是启王宋景渊,年纪轻轻便已战功赫赫。
但他洁身自好,向来不留连这些烟花之地。
所以我便只能寄希望在宋云奕身上,让他尽快将我从花满楼解救出去。
如同从前一般,拿捏住宋云奕这好色的性子,娇滴滴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奴家自是知晓殿下的不易,但奴家人微言轻,只盼着能日日夜夜守在殿下的身旁,替殿下排忧解难......」
艺伎向来卖艺不卖身,但是他是高高在上的梁王。
我一点点缠上他的手,见他没反抗,再缓缓靠近,吻去他脸上残留的泪珠......
宋云奕没再说话,而是将我死死压在身下,努力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攀附在他的耳旁「若是殿下不嫌,奴家愿意为殿下效劳......」
果然如我心中所想,一夜承欢后,他不惜花费上千两银子,也要从老鸨手中买下我,径直将我带回了梁王府。
侧妃是要入玉碟,下通文的,他只能先将我抬为通房。
一连好几日,宋云奕几乎夜夜都歇在我这。
「莞莞,还好你还在本王的身边,只要你想,南国未来的皇后随时都是你的。」
我嘴角微微上扬,缠上宋云奕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莞莞不敢奢望以后,但若是殿下真心待莞莞,又岂会让莞莞当一个无名无分的通房,平白遭人白眼?」
宋云奕还是迟疑了,他明白我的话中话,可他根本给不出我想要的。
只能自顾垂下了头,眸光微烁,轻轻覆住了我的手。
「再等等,莞莞,你再等等本王,过些时日,本王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一切,王妃,甚至是皇后都是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望着他的眼睛,久久不语。
一个人刻在骨子里的本性,是怎么都不会变的,他心里压根就没我,又何必在这装深情。而我也算是仁至义尽,足足等了他三世,当真是等够了。
到最后,还是宋云奕起身吹灭了花烛,将我搂在了怀中。
「时辰不早了,莞莞早些睡吧。」
2、
入府以来的这些日子,宋云奕从来不让我与梁王妃见面。
美其名曰是担心我一个通房丫头,会被梁王妃欺负,但事实上是担心梁王妃见了我伤心欲绝,反倒让身体更差。
所有皇子的婚事都需要由皇帝亲自指婚的,可唯独这梁王妃是宋云奕自己选的。
直到上一世我才知道,梁王妃也根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称病抱恙全都是装的。
她是工部尚书的嫡小姐,只因少时与宋云奕的远远一眼,便发誓此生非他不嫁。
可她也深知宋云奕的脾气秉性,娶她不过是因为看中了工部尚书手中的权势。就只能以身子弱为由,去换取宋云奕心底的一丝怜悯。
我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便还是会选择听从宋云奕的话,与她少接触。
可这一世,我身边所有的人和事,似乎也都在发生着变化,
梁王妃耐不住了性子,趁着宋云奕去上朝的时候,命人将我请了过去。
我前脚才刚刚踏进房门,一个茶杯就直面朝我袭来,滚烫的茶水顿时招呼到了身上。
随着茶杯四分五裂地摔碎在地,我才猛地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顾不得身上火辣辣的疼,抬起头望着上头正直勾勾瞪着我的梁王妃,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奴婢见过王妃。」
「不过一个区区奴才,竟敢魅惑王爷,还不快跪下!」
魅惑王爷?从前她可向来都不会过问宋云奕后院的事,现在只是因为宋云奕一连好几日歇在我的屋内,便要以此来惩治我?
「奴婢不知,还请王妃明示。」
「不知?如若不是你在王爷的身边成日吹着枕边风,王爷又岂会特意进宫,为你去求皇后娘娘的懿旨,而平白遭受了斥责!」
若是说别的我可能还会认,但为我进宫求懿旨?还是他宋云奕,那我是万万不信的。
从前我只盼望着他的真心时,他却只顾着上位;我求名分的时候,他开始谈论与梁王妃的真情;眼下我只想等待着时机离开他时,他竟替我谋名分......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梁王妃拍案而起,一怒之下命人将我关进了祠堂,不抄完十遍女则不许用膳。
我打小就是被人卖进花满楼的,老鸨为了逼我学习礼乐,也经常会把我关进小黑屋,不给我用膳,以此来逼迫我服软。
可唯独这一次,会有人来关心我饿不饿。
边上的小窗户动了动,翻进来一个人,近距离一瞧,是宋云奕身旁的李侍卫。
他从怀中小心取出一盘精致的点心送到我面前。
「侧妃娘娘,这是王爷特意命奴才送过来的,王爷刚受了刑杖身体不便,所以才......」
「侧妃娘娘?」
听到他的话,我刚想接过糕点的手,陡然僵持在了半空中。
李侍卫见我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王爷今早特意进宫去求皇后娘娘的,册封的懿旨,明天应该就会送到府中,娘娘抄完书还是早些回去收拾吧。」
我驻足愣在原地,就连李侍卫是何时离去的也不知。
桌上只剩下那一盘还未来得及动的糕点。
我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狼吞虎咽地将糕点通通塞到口中,直到最后全都吐了出来,手上抄书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就连书卷上,也早已沾满了泪渍。
明明宋云奕能将我想要的给我,可是他却让我足足等了三世。
就当我已经要放弃他时,他又亲手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不懂,也没有勇气再轻易收下他的这份好意。
我害怕,害怕所希望的一切通通落空,所以这一次,我只想离他远点再远点。
3、
宋云奕躺着的这几日,我也被梁王妃关在了屋内,学习礼节规矩。
她说我既已得了这侧妃之位,出了这府门,代表的就是梁王府,若是没有基本的规矩,只会遭人耻笑。
那些嬷嬷都是她为我精挑细选来的。
几日下来,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直到宋云奕刚能下地走路,直奔我这。
「这些日子,莞莞怎么都不来找本王?」
我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将宋云奕小心搀扶到云榻上。
「王爷这是哪里的话,妾身不过是按照王妃的吩咐,在屋内认真学习规矩罢了。」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将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若是不想学,那便不学了。」
宋云奕的神色炙热,令我难受得不知所措。
转头坐到了另一旁,自顾收拾起桌子,「王爷才刚好,为何不多在屋内休息几日?」
他却没有打算放过我的意思,强行伸手止住我手中的动作。
「莞莞就不打算问问本王,这是因何而伤?」
「妾身谢过王爷。」
「现下虽只是侧妃之位,但本王应允过你的事,自是不会忘记!王妃甚至是皇后......本王通通都会给你的。」
「王爷!」
我在心中长呼一口气,才敢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王妃说的是,妾身只是艺伎,身份卑微,王爷还是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妾身的身上了,不值当的......」
因为我看不透他现如今的所作所为,所以我害怕自己越陷越深,逃避他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
宋云奕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另一只搭在腿上的手被他握得发白。
空气中的气氛,一时令我不知该如何自处。
直到我正准备找个借口起身离去时,宋云奕才幽幽开口。
「四弟后日就要返京了,父皇母后在宫中设宴,所有皇子及其家眷,无故不能缺席,阿全身子弱,来回路途远,她经不起颠簸,莞莞现既已为侧妃,后日那便陪本王进宫赴宴吧。」
沈宜全就是梁王明媒正娶进门的梁王妃。
我说呢,宋云奕根本就没有变。
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梁王,还是那个会嫌弃我脏、嫌弃我没用,不能随时帮上他的宋云奕,又怎会莫名其妙的对我上心呢......
不过只是担心他的王妃身子弱,才替我谋来一个侧妃,好随时听从他的安排,陪他完成任务的借口,我不过就是他身边的工具罢了,我究竟又在奢望些什么呢?
我无力地勾了勾嘴角,挣脱开已经被他紧握到出汗的手。
「妾身遵命。」
这一世,我下定决心要靠自己去争取想要的。
所以把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即将入宫的启王宋景渊身上。
在前两世中,他都是皇帝最属意的帝位人选。
只是因为在第二世中,我的以色示人,替宋云奕从诸大臣手中谋来了本不属于他的谏言。
又因宋云奕对宋景渊多年的积怨,在宋云奕当上皇帝后,第一时间就流放了宋景渊。
但唯一不变的是,在这两世中,宋景渊均未曾娶妻,也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心仪的女子。
4、
宋景渊的归朝宴办得极为奢靡。
就连我这梁王侧妃的服饰,都是由尚衣局特意按照皇后的吩咐,一比一配好送到梁王府内的。
从前,我最喜欢的便是与宋云奕同坐一辆马车,一抬眼,便能看到那张随时都能令我动心的侧颜。只是,每次与他同坐马车的终点,都是朝中各个高官们的床上。
失望的次数多了,便也就没了希望。
我按照嬷嬷们之前教的规矩,老实跟在宋云奕的身后,不敢有一丝怠慢。
直到,大太监的一声——「启王殿下到!」
在乐师们的奏乐声中,我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抬眸向门外望去。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从未近距离看过宋景渊。
虽与宋云奕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他不愧是被皇帝称为有帝王之相的人,光是坐在那里,就足够让人挪不开眼。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福寿绵延,福泽万年!」
皇后向来就对这个小儿子喜欢得紧,又何况宋景渊刚刚大胜归来,连忙将他招呼到了身旁,好一番慰问。
也许是上头的光景实在碍眼,身旁的宋云奕不知将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猛地出手,掐了一下我的大腿,「莞莞,可是看够了吗?」
我强忍着痛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连忙接过身旁宫女手中的筷子,替他小心布起菜来,「妾身知错。」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带头说了句,「如此大好时辰,应当助助兴!早听闻梁王侧妃是名满天下的艺伎,不如就来上一舞,也算是在此恭贺启王了!」
我刚想起身回话,就被宋云奕结结实实按回了座位上,「老实待着,这里没有你的事。」
一句艺伎,就足够毁了他梁王那本就要没有的脸面。
他不是怕我出洋相,而是不想梁王府再因为我,平白遭人戳脊梁骨。
可即便是那样,只因宋景渊对皇后轻飘飘的一句「儿臣想看」,任凭宋云奕心中如何不甘,如何在桌下紧握双拳,我还是在宫女的带领下,去后头的宫殿里换了衣裳。
但为我伴奏的也是宋景渊。
他那笛韵悠扬的笛声,再配上我这翩跹而舞的舞姿,一笛一舞,就足够让在座的人,全都闭上了嘴。
一曲毕,在满堂的叫好声中,我朝着宋景渊远远地屈了屈膝。
我深知自己的出身,今日其实无论是他提或不提那句儿臣想看,我都会被人给生生架在那,进退两难。
而唯独他自告奋勇要来的笛声伴奏,才令众人不敢再提一句我的艺伎出身。
但这一切落入宋云奕的眼中,皆成了我不忠诚于他的罪证。
待我换好衣服回到席面上时,他已经自顾埋头喝完了好几杯酒。
我实在难忍他身上的酒臭味,便借故到宫殿外头去透透气。
却不知宋景渊何时跟了出来,一句「云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
令我伫足在了原地。
我从来没想过,竟然这么快就能攀上启王的这根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