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十几年了,这些年经历过很多事情,在大海上救过俄罗斯夫妇、和日本渔船硬刚过,为孟加拉小哥实现人生难以完成的目标。很多时候回想过去的一幕幕,觉得很精彩,也常被感动,我经常和同事说:“航海这个工作比较特殊,长期航行在海上,还是很危险的,平日里,做人一定要给自己多积点德,相信在工作中会更加顺利。”
这句话,一直是我的人生信念,正如2018年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件事,至今我无法忘记,虽然和我航海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因我的工作,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小了。
2018年,我们来越南胡志明港卸货。当时是下午,船舶一靠泊,就有船员提出要下去游玩,好些甲板船员向我请假,甚至还邀请我一同下去,因下午时间还有要事在身,所以婉拒了几个同事的邀请。
靠泊晚些时候,船长还以为我下去,说我没有找他请假呢。直到晚饭后,船长在餐桌上说道“大副,晚饭后要是工人不开工的话,那我们下去走走,船上也没什么事,早去早回。”
很难得船长叫上我跟着他出去散步,平日里,我很少见到船长出去游玩,只是偶尔船航行在海上的时候,晚饭会叫上我跟着他去甲板散散步。既然如此,船长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原本想要跟着我一起出行的甲板实习生,因听到我要跟着船长出去散步,也取消了出行的想法。
晚饭后,船长委托我先查询一下附近是否有酒吧,他说他想要下去喝两杯,找找氛围。当时听着就来劲,我也很久没上酒吧唱歌了,既然如此,我得好好计划计划出行的目的和方向。
船长这个人一向是正经的,这也是他平日里不爱和船员们一同出行的主要原因。每个人的爱好不同,船员们爱去街上看美女,他上了年龄,早就过了看美女的岁数,酒和雪茄才是他的爱好。
我坐在办公室里计划了一番后,船长直接跑到我办公室当场将我拉走,还不让我回房间拿现金了。
下了船,走在前往事先找到的一家酒吧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几个下午下船游玩的同事,他们已经从市里回来了,也是走路回来,我们相互遇见。船长看时间还早,自己正好要上酒吧,便和他们说了一句“兄弟们,有没有愿意一起去酒吧坐一坐,喝两杯的?”
平日里和船长走得不近的船员都表示要回船上了,只有老水手长表示愿意继续前往。老水手长这个人,船长还是很尊重他的,在年龄上,水手长的年龄略高一点,生活中,船长也喜欢和他喝茶。
水手长折返后,别的人都往码头去了,我们几个沿着离线地图,冒着漆黑的夜晚,走了至少二十分钟,总算是到了。
酒吧门口的霓虹灯依然闪烁着,老水手长一看此地也不是什么正经酒吧,便说了一句“船长,你不会也这么放开了吧,这里我曾经来过,价格昂贵,还有些项目是强制消费的。”
船长一听,还以为是喝酒方面强制消费的,所以当场表示喝个酒花不了多少钱。
几个人进了酒店,酒店里的女老板一定是认识水手长,扭着腰来接水手长,压根不知道身边还有一位船长。老水手长英语不好,女老板和水手长打完招呼,说了几句让水手长似懂非懂,不过船长听明白了,当场来了一句“我们就是来喝两杯的,解解闷。”
听到这里,女老板并无多大的兴趣,直接甩手不接客了。
谁没点脾气呢,女老板甩手不接客了,船长还不想坐下来了,当场叫上我们直接离开。
生气的船长,还好没责怪我找了一个破地方。我笑着说道“走吧走吧,我们往前走,再找找,实在不行就看看街边有没有夜宵店铺,我听说越南也是非常多夜宵排档的地方,我们去那里喝两杯,顺便吃些烤串。”
船长也没多说话,水手长表示自己对附近熟悉。考虑到没有别的兴趣爱好,那就去他熟悉的地方吃夜宵吧。
在水手长的带领下,我们穿过了另一条道,那是我不熟悉的公路,没有夜灯,路上偶尔能看到有行人来往。
我和船长还在问着水手长正在走的路是否安全,便遇上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本来只是和我们擦肩而过的,没想到她已经走过去了,又折返回来,将我们拦住,说道“几位朋友,你们好,我刚刚听你们的声音应该是中国人吧?”
对方说的是英语,船长和我同时应了一句“是的,你是哪位?”
此时,女孩撩了撩散落的头发,说道“你们能帮帮我吗?我是越南本地人,但是被一名中国人骗了。”
听到这里,我当场提高了警惕,船长还挺好心的,问道“你遇上什么苦难了吗?”
还没等对方说话呢,水手长出于经验的考虑,认为对方就是想要讹钱。作为出国这么多年的船员来说,这样的经历或者类似的经历经常发生,尤其是在非洲,所以一听到这样的话和场景,脑袋里就有了条件反射,觉得这些人肯定是骗子。
老水手当场补了一句“走吧,船长,不要理这些人,等会儿就被她带坑里的,我在越南遇过多了。”
水手长的话并没有太影响船长的想法,船长还是相信这个女孩子一定是遇上了麻烦,否则不会那么难堪。
从漆黑的夜晚里,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女孩确实很狼狈,而且穿得有点单薄,明显是落魄的样子。
船长指了指前方,告诉女孩我们要去前面,要是方便就跟着我们去前面光线好一点的地方说说。
女孩点点头,彷佛看到了希望一样,非常感谢船长的帮忙。
女孩走在前面,也不说话,当我们走到前面店铺门口的时候,船长出于一片好心,觉得人家肯定是遇上了什么困难,才会在这大晚上的出来寻求帮助。
好心的船长一定是动了恻隐之心,否则不会在这大晚上的随意和人家交流。
一向小心谨慎的船长,这一次决定要帮帮她。
船长安慰女孩坐下,自己上店里安排老板上了一些烧烤和啤酒。
晚上的越南还是有点凉快的,趁着夜晚出来凉快凉快,船长坐在女孩子的对面,向女孩问道“女士,你是遇到什么问题吗?你前面说自己被中国人骗了,是怎么回事呢?”
女孩一听船长这么问,当场激动起来,说道“就在两个月前,我在前面店铺门口随我妈妈摆摊卖东西,一名中国游客在我摊上买了不少水果,因当时没有那么多现金,让我随着他去兑换美元。我当时是相信他的,所以跟着他去后,在银行门口,他又以100美元想和我交朋友。当时,确实被他那100美元诱惑了,所以隐瞒着妈妈,随他而去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一开始对我的好都是骗人的,还说自己是单身男人,想要在越南发展,还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女朋友。”
听到女孩这么说,我怎么觉得是假话,怎么可能一交往就信任了,怎么可能一认识就交朋友,就算是交往男女朋友也要一个过程啊。
我提醒船长不要轻易相信她的话,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就是专业骗子,船长这个老好人正在踏入被骗的坑里。以我对船长的了解,一向谨慎的人,一定是认为我和水手长都跟着,自己不应该就这么轻易被骗了。
船长正准备和她继续往下聊,人家直接掏出手机说道“朋友,我有那个中国人的照片,当时他对我特别好,还邀请我和他一起拍照片,我这才相信他,后来又真的给我一百美元,我才更加相信他对我是用心的。因为相信她,所以跟着他去了酒店。完事之后,他说去楼下买点吃的上来给我吃,所以我就在酒店里等他,可他去了之后一去不复返,再也不见人了。”
听到这里,我也不知道是谁仙了谁的跳,反正我觉得花钱的人也值得,毕竟人家还是一个青春少女呢,而对于女孩来说,钱很重要,钱也到手了,只是对男人真的伤心了。
船长有些不解,觉得女孩太单纯,甚至对男人太信任,太痴情,但凡有点社会经验的人也觉得天上不会那么轻而易举掉馅饼的,可偏偏女孩却相信了天上的馅饼,而且还真的捡到了。
船长继续向她问道“女士,那请问你为何对中国男人有好感呢?”
“不不不,我并没有对中国男人有好感,只是他这一次真的欺骗了我,我已经两个月没来事情了,一定是怀孕了。我不敢被我父母知道,为了寻找到他,我满大街走,希望能够在街上遇上他,求他带我走,不然我会被父母扫地出门的,那我的一生就毁了。”女士非常害怕的说道。
看着女孩披头散发,一定是离家出走很久了,身上很脏,头发很乱,她这两个月过得一定很痛苦。
水手长英语不是很好,并没有听明白她说了什么,可是当船长听到这件事后,非常生气,没想到男人这么不负责,就算是花了一百美元,那也不是这么害人家的。要知道,在越南,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孩,她父母一旦知道,那后果不堪设想,往不好的方向想,她这辈子都玩完了,很有可能走上不归路,往好的地方想,女孩身上有钱,私下找人解决了基本的问题,那父母不知道也就罢了。
女孩看着要哭的样子,我和船长听着也很无奈,在这国外要帮一个当地女孩找到一个中国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船长长叹一口气,水手长还以为船长遇到什么问题了,当场问道“船长,啥意思啊,不是下来喝酒,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叹气呢?”
船长再次从女孩手里拿过手机,看了又看,还用自己的手机拍下了那个男人的照片,嘴里说道“这个男人真不是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此时,引起了老水手长的注意,也凑近一看,立马说道“哟,船长,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是我曾经的同事啊。容我想想啊,嗯,还是我五年前,前前船公司的一名大厨,现在还是老样子啊。”
我和船长听到老水手长说认识照片里的男人,当场都惊呆了。船长立马问道“什么?你真的认识这个人吗?你们以前是真的同事吗?”
船长的话问得很急,他立马掏出手机,找了找微信,发现自己已经很难找到他了,还说自己一定是没有备注他。
水手长这一惊一乍,让我们的心都提到嗓子里去了。船长很着急,问道“水头,那到底认不认识啊?你这是什么情况,要是认识的话,赶紧帮忙找出来啊,这个大厨骗了这个女孩啊,现在女孩肚子里就怀了他的孩子啊。”
老水手长一听,说道“坏了坏了,看来他们的船曾经来过这里啊,要是真这么回事的话,我现在问问我之前一起同船的同事,看看谁有他的联系方式。”
船长着急,要老水手长赶紧帮忙问问。
船长向女孩安慰道“你放心,我尽一切努力帮你找到他。我是一名海员,我希望我能够加上你的联系方式,待我有他的下落后,一定及时联系你。”
女孩有些谨慎,又担心自己被骗,可是又觉得船长不是那种人,畏畏缩缩还是掏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船长也马上记了下来。
话还没说完呢,烤串也上来了,酒也上来了,船长请女孩吃烤串,人家压根没有心思吃,只说自己想要继续去寻找,还说天已黑,外面不安全,不要轻易在街上走路,以免遇到坏人。
女孩一定是善良的,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说出这个话,再说了,这个女子看着不是坏人,心思很单纯,现在受了伤害,心里难过着呢。
女孩拿着船长给的几串烤串离开了,船长的心思早已不再烤串上,总是问水手长是否问到了那个人。
水手长也很着急,接连问了好几个人,有些人说不认识了,没有联系了,有些人压根就还没回复。
三个人匆匆吃了一点串,每人一瓶啤酒下肚后,选择回船上。
船长着急,水手长也着急。船长尝试着将这个人的照片发在自己的船员圈子里,希望有人认识后能帮上忙。
不过,在我看来,就算有人认识,要是知道这件事后,一定有人会嫌弃船长的做法,觉得船长多事。在船员的眼里,哪个船员不知道这么回事,甚至觉得船长多管闲事。
站在我的角度,我希望自己和船长一样,伸出援助之手,毕竟人家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如果没有,我可能不会帮,毕竟我对越南的女孩太了解了,一旦未婚怀孕,被父母知道后,后果很严重,甚至会被扫地出门。
晚上,女孩和船长一样着急,给船长打过两次船上的卫星电话,可因没有结果让女孩哭泣不已,女孩一定是把希望寄托在船长身上,甚至觉得一切的希望就靠船长帮忙了。
好不容易问到了这个人,已经是第二天了。第二天一大早,水手长跑到船长的办公室,说自己问到了联系方式,也通过卫星电话拨了过去,对方的电话并不能接通,大概是在海上,手机没有信号,可是我们也通过电话加上了他的聊天软件,可是人家并没有得到回应,真是把人急坏了。
在我看来,就算联系上了,那又如何,往好一点想,多少给点钱打点,往不好的想,直接就不认了。唉,还是希望大家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