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四年的幽州城内，郭药师抚摸着新铸的"常胜军"铁牌。牌上铭文还泛着朱砂红，这位辽国降将不会想到，四年后这面令牌将成为叩开汴京城的敲门砖。
当初"怨军"改编时，涿州城头的辽旗在秋风中瑟缩。耶律淳赐下"常胜"名号那日，郭药师特意命人宰杀百头白羊犒军。酒酣耳热之际，副将甄五臣凑近低语："女真铁骑已破中京，我等该早谋出路。"话音未落，探马急报宋军北伐——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
童贯接收涿州时，八千常胜军甲胄映日。北宋使臣捧着紫袍金带踏入军营，却见郭药师将辽国官服投入火盆。火焰蹿起三尺高，这位新晋的宋朝节度使喃喃道："今日之火，不知明日焚谁？"燕山府衙内，王安中看着郭药师部将肆意鞭打文吏，手中笔杆几乎捏断。
靖康元年的黄河冰面上，金军铁蹄声震如雷。郭药师马鞭指向南岸："汴京富庶，十倍于燕京。"完颜宗望大笑中，常胜军的先锋已踏碎浮桥。开封城头的守军惊见昔日盟友旗帜，箭雨竟迟疑三分。郭药师却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雪夜——宋徽宗特赐的西域葡萄酒尚在喉间温热，转眼已成穿肠毒药。
金太宗天会五年的上京刑场，最后一批常胜军士卒引颈就戮。血水渗入白山黑土时，关押郭药师的囚车里飘出一声叹息。这个先后叛辽、叛宋、最终被金国猜忌的将领，至死都不明白：乱世中的"常胜"之名，终究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燕云故地的老人至今传说，每逢阴雨之夜，能听见万千铁甲呜咽。那些在辽宋金三国间辗转的亡魂，到底该向着哪方故土飘零？历史的答案，早已湮灭在居庸关外的风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