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正和侯吉珲、王元直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几个普通的被俘军官在两个管理干部的带领下,把各小组的饭菜也送了过来,放在门口。侯吉珲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小桶水煮白菜,一人两个玉米面饼子,一小桶稀玉米糁汤。李学正笑了笑,便和王元直顺便把饭菜给提进院子里,林伟俦也早已从寝室角落里的一架破柜子内,拿出碗筷来。各人又到外面洗刷了一遍,这才进屋坐下。李学正给大伙分了饭菜,苦笑一声,说道:“这里收容战俘多,暂时没有什么小火、中火之分,我们吃的都是大灶,和解放军干部、战士一个样子,各位,将就点吧。”
林伟俦已经吃了起来,似乎抱有歉意地说道:“弟兄们,已经不错了。这些日子,人少了许多,对于我们这样的,还有些优待,暂时不用自己去挑饭菜。”
宋瑞珂冷笑一声,说道:“优待,他们就是这样优待我们的,为什么啊?因为我们不投降。也好,也好,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吗?不过,宋瑞珂今天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我们几个,也称得上文明人了,前些时候,我和那些胡匪出身的老东北、老西北在一起,抢吃抢喝还不说,那作派,一个个的令人恶心,也不知道当时校长为什么要收编他们?”
李学正同样冷笑一声,翻了翻眼皮,看了宋瑞珂一眼,说道:“老宋,为什么要收编?让我告诉你吧,那是老头子掏钱,让那些土匪为他去卖命。这些人啊,也不像你说的,全部是浑人,都是孙殿英、张岚峰、宋天才一类的,还有王凌云、任应岐、樊钟秀、韩文英这样英雄人物吗?”
李学正这样一说,杨伯涛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当年在福州打了一场恶仗的李学正,好像也是豫西刀客出身。于是笑着说道:“李兄,在商丘的时候,见到豫东的一个老县长,他们还说当年刘经公在河南剿匪的事呢?你是那个时候被招安的,还是冯大帅主豫时被招安的啊?”
一句话,把李学正说恼了,把碗筷往地上一放,说道:“杨伯涛,看来你是真不了解当年的情况啊。我,李学正,不过是河南灵宝县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师,是因为家里遭受了土匪的侵犯,连老婆、姐妹都被土匪糟蹋了,才铤而走险,组织起民团剿匪的。我是剿匪的,不是土匪。后来,刘经公见我剿匪有办法,就让我扩编部队,把豫西各县民团扩编成军,打得土匪找不到北。在那个时候,豫东剿匪看杜聿明,豫西剿匪要看我李学正的(当然,这句话是李学正自吹的,在豫西剿匪中,他的作用远没有这样大),后来才把我的部队整编进张友老(张钫,号友石)的第76师,开赴信阳州,去和红军作战了。”
杨伯涛一听,急忙放下碗筷,向李学正拱手道歉,说道:“李兄,不知者不怪罪,今日这么一说,伯涛也就全部明白了。”
李学正没有激动下去,又默默地端起饭碗来,苦笑一声,说道:“杨军长,对不起,李某失态了。不过,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国民党的人,把我们这些人当土匪看待,共产党的人,同样把我们这样的人当土匪看。前些日子,还一直落实老李的过去,问我和土匪张钫、刘镇华、刘茂恩是什么关系,气得我拍着桌子大骂他们,我问他们,张钫,陕西辛亥革命的元老,于右任、冯玉祥在他面前都得用尊称,杨虎城在他面前,更是一个晚辈小兵;刘镇华,河南辛亥革命的老人,连吴佩孚当年都惧他三分,他是受命到豫西收编土匪王天纵、憨玉昆等人的,是辛亥革命的功臣,他本人不是土匪!嘿,他们竟然忘记了,竟然忘记了,和他们理论,真是伤透脑筋。败军之将也就败军之将了,竟然又成了败军之匪,剿匪的成了土匪,可笑,可笑。”
宋瑞珂又是一阵冷笑,说道:“老李,可笑的事儿太多了,就凭他们那点水平,你跟他们谈历史、谈革命,那还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说我们剿杀他们红军有罪,我也认了,毕竟我们是对头,也杀过他们不少人。可说起东征、北伐,他们说是军阀之间的内斗,不过是委员长最后侥幸得胜罢了。还说什么中原大战,要不是委员长用歪招,同情革命的冯玉祥将军,就能统一中国了,便可以搞什么革命大联合了,中国的革命便不会走弯路了,真是奇谈怪论,不可理喻。”
林伟俦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了一句:“还有人说张学良是革命者呢?令人笑掉大牙啊。”
杨伯涛低下了头,嘴里呐呐说了一句:“八年,八年,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啊。”